道门念经人 第47章

作者:严轻

放鼻端嗅了嗅,黄纸上除了师姐身上留下的淡香,他还嗅到一丝不正常的类似鬼气的泥腥味。

“这东西是哪里捡来的?是小孩自己叠的,还是原本就这样?”

用灵眼术查看,能看到黄纸上有丝丝若隐若现的毫光,他暂时没有拆开整个折叠的黄纸。

岳安言说道:“小孩说是从村东头的路边捡到的,他拆了一次,按原样没能完全折叠回去,这边露了一角。观主,这是什么东西?我当时第一眼见了便觉着不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张闻风神色有些慎重,站起身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是一张‘魍魉掠魂折纸成金咒符’,只不知这张咒符,是掠魂用的,还是折纸成金的障眼术?这是邪道法门。”

他上次从匪首栾廷三身上搜出的《炼尸真经》中有图形和记载,没有具体的绘制符文秘法,他只能确认一个大概。

这就是多看书的好处,开卷有益,邪书也可以有正经用途。

第84章 与主人家讨碗水喝

慢慢拆开黄纸咒符,张闻风用灵眼术仔细查看,符语毫光若隐若现,似文似图形,与他熟悉的符文截然不同。

又用他目前还不太熟练的神识,将咒符合在掌心探查一遍,分析出绘制咒符者,修为应该是相当于元炁中期。

这是通过神识“观察”后的感应,准不准还有待验证,经验都是慢慢积累的。

咒符上面留下的气息太古怪了,不是元炁,也不像妖气,更不是鬼气,引起了他的好奇。

“今晚我得去一趟泥潭村。”

张闻风将黄纸咒符按痕迹原样折叠回去,用一张白纸包起,收进袖袋内。

他遵守着一些故老相传的规矩,事情发生在道观十里范围,他既然知道了,有必要去瞧瞧。

对方不是甚么厉害角色,他去赚点功德,顺便瞅瞅那是个什么古怪玩意?

实在想象不出,有什么非人东西能够绘制出害人的咒符?

除非他搞不定,才会上报道录分院,请求援助。

邪道之所以是邪道,心思都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害人东西上,不管是修炼还是法术,都想着投机取巧走捷径。

“我知道小孩家位置,我与你一起去。我修为已经稳固,这些天学会了基础的法术、剑法和元炁运用,你给我的轻身术也能施展,多个人去相互有照应。”

岳安言放下茶盏,不紧不慢表达自己的意思。

她重新回山后,感觉观主行事沉稳得像是她师兄,而不像当年那个性子有些腼腆的小师弟,她也不知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张闻风这次没有拒绝,道:“成。我绘制几张符箓。”

起身打开柜子,拿出一叠空白黄符,他手头目前没有那种一颗灵气石一打的符纸,只能将就用师父留下的最好黄符试试手。

道观底蕴不厚,当年留下的一些不多家底,也让三代观主给祸祸。

导致他修炼初期,筚路蓝缕,过一过艰苦创业日子。

岳安言在案桌边帮着调制朱砂墨,观主没有避着她制符,就是同意她观摩。

张闻风默念三遍心诀平静心绪,消除杂念,用符笔扁了扁殷红如血符墨,提笔绘符,道家修士所制符箓,仍然是三勾打头,以示礼敬三清祖师,符胆部分则多了不同秘文变化。

下笔如走龙蛇,元炁自笔端随符墨流淌,顺畅圆转。

符脚最后一笔完成,朱墨淋漓符纸上有微微淡青光芒一闪,墨迹瞬间渗透入纸。

感觉很好,第一张青木攒刺单符成了。

他控制了元炁的灌注,担心黄符纸承载不起,算是个尝试。

将单刺符放到岳安言手边,岳安言拿起符箓查看欣赏。

观主继续不急不躁制符,后面八张只成了两张,他也掌握了黄符能承载的元炁多寡上限,材质所限,炼制不出双刺符,总共制出十张单刺符便住手,威力有大有小。

分给眼神中有丝跃跃欲试的师姐三张符箓,聊做应急备用吧。

上次画的驱鬼、破邪黄符他没用上,估计今后用不着了。

他有白无常送他的鬼差冥气,是鬼物克星,在西河山用过两次,非常不错!

吃完晚膳,与老瘸子和二师兄打声招呼,两人打坐休憩片刻,没有做晚课,趁着天还未黑透下山去,张闻风打了声呼哨,驴子驮着利索不少的幼獾自林子里奔出。

张闻风掏出邪道咒符,凑到驴子鼻端,道:“有邪道在咱们地头搞事,咱们去会一会,你先认一认上面留下的气息。”

驴子嗅了嗅,将脑袋伸向一旁看着的岳安言,示意上面有她的气味。

岳安言笑着摸了摸灵性十足的驴子顶门,观主要带驴子过去查案,自有观主的道理,她不会有任何反对。

收了咒符,张闻风将手中提着的布袋绑到驴子背上,他多少还是准备了一些家伙什,传音问驴子道:“你确定要带着幼獾去捉贼?”

“怎么能呢?跑江湖打架,不兴拖家带口的。”

驴子驮着幼獾嘚嘚跑去灵泉水源,不多时又回来,它将幼獾安置在灵泉边的岩石洞穴,洞口用大石块堵住了,径往前方官道跑去,到路口又停下来等着。

路上行人稀少,暮雾渐浓,不多时广袤原野陷入黑暗,月亮还未升起。

“观主,你说我除了学习符箓,还选择哪门技艺合适?”

岳安言突然出声,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张闻风稍一沉吟,道:“你是水行体质,带一点土行,选阵道、炼丹皆可。”

看一眼走在右边的师姐,笑道:“我建议你选阵道,咱们道观的阵法防护可以交由你着手布置,待以后修为提升,有闲暇时间你再选炼丹。二师兄是土行带一点火行,到时除了符箓,建议他主修炼器,咱们三人可以做到技艺相互补充。”

“行,我选阵道。”

岳安言其实猜到会是如此。

今日白天,观主指点云秋禾习画,说的那番话就意有所指。

她本人其实更倾向于炼药,这是她熟悉的领域。

据说,阵道不容易入门,属于难学难精费时耗精力的修仙技艺。

她可能要吃一番苦头,好在云秋禾答应给予指点。

既然道观需要,目前她便选择修习阵道,吃苦什么的她倒是不怕,就担心学艺不精,耽误道观防护大事。

片刻后,岳安言似与观主说话,又似自语:“二师兄今晚将服用清气散,尝试第二次冲击破境,也不知能否成功?”

透着几分担心,二师兄性子敦厚耿直,行事稳重,有侠义心肠。

她不希望二师兄与他们在修行路上渐行渐远。

“二师兄毅力和韧性极强,四次服药机会,他应该是能成的。”

“希望他能破境成功。若是再早些年就好了。”

“是啊,早些年机会更大,修仙破境,宜早不宜迟,但也讲机缘。”

两人脚下赶路,话题渐次说开,又交流一些修行感受和轻身术的运用,时间不觉过去,待月亮自东边升起时候,他们来到了泥潭村的村西头。

村子里亮灯的人家不多,只有零星几处。

夜色下,村子显得很寂静,偶有孩子哭闹和隐约呵斥声。

在村子前方,有一条数丈宽的小河,河两边种着杨柳树,这个时节,杨柳树只剩光秃秃的长长枝条,村中间有一座石桥连通河对岸,那边也属于泥潭村。

张闻风从驴子背上的布袋子里,取出一个不大的折叠着淡黄风纱旧灯笼,支棱起来,点一支蜡烛装进去,提在手上,风灯可以照亮两三丈方圆,光色暖黄柔和,免得吓到别人引起误会。

有风灯亮着,经过的农户院子,狗子只象征性叫几声。

走了一阵,在一座院门对面长着一颗歪脖子刺枣树的宅院前,岳安言停下脚步,院子柴门上贴了两幅门神,历经春夏风吹雨淋,门神画像早已褪色破损不堪。

岳安言打量几眼,道:“就是这家。”

她心思细腻,早就从那个小孩口中打听了其住处。

透过柴木门缝隙,能够看到东边卧房有微弱灯光透过窗棂,还有男女说话声音,这家还没有睡下。

张闻风上前拍响柴门,他用灵眼术扫视,这家院子西屋有丝丝不起眼的黑气,从窗口飘出。

可以确认,他手头这张黄纸咒符,是掠魂用的,小孩已经中邪。

院子里传出男子声音:“谁啊?”

“仙灵观张道士,打扰了,赶夜路口渴,与主人家讨一碗水喝。”

张闻风没有直接说是前来驱邪。

道家有言,“师不顺路,医不扣门”,没有得到邀请,不会轻易上门出手帮别人,涉及到一些隐晦规矩。

他找了一个讨水喝的借口,作为迂回,主人家若是客气开门,后面自是好说。

若是对方拒绝,他和岳安言不会多说,自会离去,选择潜匿在附近,等待邪道上门。

但是那样难免有失,却也怪不得谁。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只能怪自身积德不够。

第85章 命灯微弱,凶险之兆

屋子里稍沉寂片刻,接着传出男子有些惊喜声音:“可是仙灵观的张观主?”

有脚步跑动和拉栓开大门声,这一家竟然非常热情,那男子高声吩咐:“堂屋里快点多两支蜡烛,有贵客上门。”

“正是,这么晚打扰主人家了。福生无量天尊!”

张闻风略有些诧异,回应一声,偏头看向岳安言,见师姐微微摇头,示意不解。

柴门拉开,一个穿着褐布短衣的粗壮汉子,打量一眼门外提着风灯的张闻风和稍后面的岳安言,见两人都穿着道家衣袍,神仙般的气度相貌,忙站定了双手抱拳,行一个道家礼:“仙灵观外门信士韦兴德,见过张观主。”

张闻风心中恍然,所谓的外门信士是指在仙灵观学道那些人,下山后开枝散叶的后辈,一般是三代以内,过了三代基本上就不认了。

难怪听到他自报山门,对方会显得异常的热情。

“韦居士客气。”

张闻风还了一礼,又介绍岳安言:“这位是岳道长。”

韦兴德忙又见礼,客气几句,伸手请客人进院门。

待驴子跟着进来后重新关上柴门,他小跑着将两人引向堂屋,请去东边的椅子落坐。

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中年女子给堂屋点亮了蜡烛,低声客气称呼“道长稍坐”行礼后,走东屋侧门,转去外面厨房烧热水待客。

另一个十三四岁皮肤黝黑少年,揉着眼睛从西边屋子出来,见到气度高雅的陌生客人有些怯生,在粗壮汉子的吩咐下,躬身作揖行礼,羞赧小声叫人,随即又缩去汉子的椅子后面站着。

“敬杰,你阿弟怎么不出来见客?还这么早,他肯定没睡着。”

黝黑少年见两位客人面色温和,目光落到他身上,口中嗫嗫道:“阿弟睡着了,叫不醒来。”身体往椅子后面光照不到的阴影缩了缩。

张闻风心中有数,笑着打断道:“韦居士上过仙灵山?”

粗壮汉子瞪了一眼出不得众的自家大儿,转头换了笑脸,坐得笔直,道:“两年半前,十代观主羽化仙去之礼,我得了信,上了一趟山,进正殿奉过香,所以认得张观主您。”

张闻风点点头,那七日上山的人多,大都是师父的故交朋友亲戚,再就是得了信的弟子,以及没出三代的外门信士,又问道:“是尊父还是尊祖上山修过道?”

粗壮汉子认真回复:“是我祖父,当年拜在九代观主门下,在山上修过十年道,张观主请稍等!”

汉子起身,走去堂屋供奉着的神龛牌位,微微躬身拜了拜,从神龛内里取了一面小碗口大的黄铜镜,用衣袖稍稍擦拭上面沾染的香灰,转回来双手捧着铜镜递给起身的张观主。

张闻风接了铜镜,翻过来,背后中间阴刻着“仙灵”二字,默默一数,“靈”字的第九画似缺又未完全缺笔,确实是九代观主留下的信物,这个秘密由历代观主口口相传。

比如他这个十一代观主今后留下的信物,“靈”字的第十一画将做缺笔记号。

将铜镜还给韦兴德,让韦兴德把铜镜归位。

这面当年的法器,多年过去,已经失去了其中蕴养的一丝香火灵性,只能当信物使用,没有了沟通神道的媒介法力。

道观下山的弟子,大多不会将学自山上功法传给子孙后辈。

法不乱传,没有检测法器,不知子孙具体的资质。

体质不合修不出名堂,再则修炼法术要念经打坐修心,锤炼心境,没有受过山上正宗道家熏陶,自家教的东西后辈不会重视,修炼容易出事。

一些拳脚刀剑技艺和医术、卜算等却无妨,可以往下传承。

但是除非是用来谋生糊口,否则后辈越学越丢,不出三代,便将祖辈传的需要持久努力的技艺给丢光了。

既然确认对方是仙灵观没出三代的外门信士,张闻风也就不多绕圈子,帮自家人,他出手责无旁贷,道:“今日前来,是为了你家小公子,能否方便,让我们去房间看他一看?”

韦兴德心头一惊,原本还奇怪两位突然上门的山上道士,这么晚了,不像是走夜路讨水喝的样子,身上衣袍干净,原来是为了小儿子来的。

现在农闲时候,他白天跟着村里人一起去临近镇上做工,回家已是天煞黑。

听得今日下午仙灵观的女冠坤道,前来村庄考核小孩学道资质,他还颇为遗憾小儿资质不够,没有被仙灵观挑中,而大儿被他带去镇上做学徒帮工,错过了考核。

他早年间经常听祖父讲一些山上事情,和神鬼妖邪传说,家学传承,他多少懂一些简单玄学,吩咐大儿子:“你去厨房给你阿娘帮忙烧火,等会我喊了再送茶水,不叫你们,便在厨房呆着不要出来。”

半大少年似懂非懂答应一声,跑出堂屋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