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轻
谈一阵闲事,荣书之传音道:「昨天晚上,我出售了一小截龙骨给陆道友,换取了文冠果和一些宝物。」
见张闻风疑惑看他,解释道:「浩然书院有完整的龙骨笔和龙骨镇纸炼制法子,比我自己摸索着炼制省事,再则我需要用文冠果合药炼丹,培养门人弟子。」
张闻风释然,他没有炼器和炼丹方面的烦恼。
随后的日子,按部就班的修行、做功课、悟剑、喂养离火、蕴养本命木剑,半天时间耗在后山地厅,用元炁祭炼青铜鱼纹符牌和青铜灯。
每天傍晚时候,与夫人携手在宗门四处走动半个时辰。
闾子进早就带着山獾返回妖族地盘,过他的逍遥日子去了,水清如携带雷公兽又去了南源大陆,其他弟子游历的游历,远行的远行,飘然各散一方。
游梦长不知在哪里逛荡,自从上次送礼之后,影迹无踪。
庄玉领命前去浩瀚大陆,安排人手着紧盯着天禅石寺方面的动静。
灵宝观山门前。
一位皮肤黝黑的十五六岁少年,眼神中略有些迷茫之色,穿着一袭灰布道袍,腰间悬佩剑,走上前,与守门修士拱手行礼,客气道:「烦请通禀苏主持,游替拜访。」
守门修士看不出少年的修为深浅,回礼道:「道友请稍等。」
发出传讯,不过片刻,苏闲元和万伯起领着一群修士赶来,很是热情将远道而来的少年请去主峰,烧香入籍,分配山头将少年安顿下来。
少年一头雾水成了灵宝观长老。
山门外,游梦长隐身空中,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笑意。他晋级五阶后,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能够离开张道士,在五千里范围活动,这个发现令他喜出望外,总算不用被张道士捆住手脚,憋屈在巴掌大地盘了。
这几年稳固修为后,他可不想再待聚水珠内看张道士两口子卿卿我我,他虽然手头收藏有房中秘术,对于人类的感情不以为然。
大难临头各自飞,他见得太多了。
他要在外面野些年头,碰碰运气收刮无主的天材地宝。
世事如棋,各行其是。
十年时间转眼间过去。
张闻风现在整天耗在后山地厅,以全部心神祭炼青铜灯。
他完全沉浸在青铜灯的核心镇魂殿中,幻影重重,仿佛自己成了张判官,冷眼旁观着镇魂殿内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稍出一言,决断众鬼物的生死。
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令人不觉中沉醉。
云秋禾找到土堃,道:「观主半年没曾回过相随殿,也没说他要闭关修炼,还请土护法去后山地洞找找,他曾说过,整个宗门,除了他之外,还有你可以走进去。」
土堃稍稍惊讶,道:「你莫急,我去瞧瞧。」
第820章 深藏不露
十多年来,土堃听从观主的劝告,早晚课时候,前去道观打坐旁听。
香火袅袅弥漫,慢慢地让他听出些不同寻常的静气,近几年他已经换上土黄道袍,手抱金丝拂尘,猥琐的外表多出一分飘飘仙气,经常往经义堂跑,拉着小胖子施南关给他讲经。
听观主说过,施南关对经文奥义的钻研之深,在东大陆能排前五。
土堃安抚住观主娘子,拂尘一甩,脚下跨出,穿过常年白雾缭绕的山坳进了山洞口,然而洞内幽光森然如剑气林立的景象,让他不敢莽撞乱闯,他仔细观察一阵,猜测挡住他去路的寒气幽光,是观主祭炼青铜灯具象出来的小天地神通,因为某些气息他熟悉。
没有得到观主的回应和允许,他走进去或会打扰了观主的祭炼。
转身走出山洞,土堃让云秋禾安心,观主在山洞祭炼宝物,不会有甚事,又宽慰几句,送走心情好转的女子。
土堃等了一阵,目光看向右边,问道:「观主什么情况,不知游道友有何见教?」
山坳雾气中,显出游梦长模糊的身影,缓缓道:「见教谈不上,老夫外出游历近十年,才返回山门半个多月,据老夫这些天在山洞附近观察,张观主祭炼小天地重器,似乎出了些麻烦。」
他几次试图进入幽光寒气探查,察觉其中危险,不敢独自冒险。
今日故意显出气息惊动土堃,道观上下,只有土护法能够商量,而且实力够强。
「哦,此话怎讲?」
土堃不温不燥问道,他也察觉观主在洞口弄出那般阵仗,不像是收放自如的表现,太呆板了,灵性不足,他打发云秋禾回去,再慢慢想办法,然而梦魅老头主动现身,更加应征了他的猜测。
「老夫与张观主一道下的冥域,他返回阳世间之前见过第五殿崔府君,曾与我提及,眼下祭炼的青铜灯,是当年崔府君使用过的冥宝。」
游梦长先讲了一段前因,继续道:「张观主体质特殊,他能使用冥宝,却终归是修士活人,所修之道与这件青铜灯重器有悖,他一旦沉浸其中的‘鬼道,,难免会走岔路子而不自知,以张观主的慧根,迟早能走出来,甚至会有些不一样的收获,然时间耽误不起。」
他自身破境与张道士的修为晋级息息相关。
沉浸小天地重器观摩鬼道演化,原本是难得的机缘,但是「悟道百年转瞬间」,下界有灵气潮涨潮落的弊端,错过了时间便悔之晚矣。
土堃看着这个放马后炮的梦魅老头,直接问道:「该何解?」
「简单。你安排几名修炼念力有成的弟子,在山洞外打坐念经,每天上午一个时辰,以水磨工夫召唤陷入其中的张观主,或许三五年,便能将他触动唤醒。」
游梦长各门技艺皆有涉猎,唯独不会念经。
术业有专攻,他不信奉道、儒、释、巫任何一家,读一肚子经文也是白搭。
土堃摸出黄符,正待发给经义堂的施南关,修炼出念力的人才全部荟萃在经义堂,突然停住问道:「他们念经召唤,不会引发观主潜意识的反击吧?」
他必须确保经义堂修士的安全。
放在二十年前,他可不会如此做想,现今却考虑周全。
「这不是有老夫和你坐镇嘛,万一观主潜意识反击,借助重器冲击念经修士,咱们提前出手护住他们,将他们挪走就是。」
游梦长没怎么当回事,随口道。
土堃点点头,发出两张传讯,后面几年他得在山洞听弟子们念经了。
修行路上的坎坎坷坷,他见得多了,观主踩到坑不奇怪。
不多时,山长和领着数名念力深厚修士的施南关赶到,土 堃将事情传音与两人简略一说,商议一阵,当即便安排六人半圆形排布洞口边缘,由施南关选定经文内容,开始吟唱,后面轮换着在此地念经。
游梦长隐身一旁,看着土护法在雾气中设置隔音阵法,他有些不置可否,时间久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青铜灯,镇魂殿内。
张判官身穿大红判官袍服,头戴官帽,端坐官椅,左手持「生死薄」,右手拿「判官笔」,面容冷酷,宣读下方跪地小鬼的恶行,朱笔落下,便决定了犯事小鬼的生死。
镇魂殿内演化的小世界,越发宽广,冥河出现,影影憧憧的鬼物愈发多了。
张判官每天都忙着审结案子,不厌其烦解决问题,他身上的官袍和案桌上的青铜鱼纹符牌,颜色愈发深沉。他偶尔听到讨厌的经文声,隐隐约约,像苍蝇一样在耳畔嗡嗡不停。
吵得他心烦意乱,挥动右手,作势驱赶。
莫扰他兴致!
每当这时候,山洞内便要爆发一波寒气幽光,夹杂无数细碎剑气,呼啸着朝洞外汹涌扑去,攻击来得突兀而猛烈。
时刻不敢松懈的土护法在第一时间,与游梦长一道出手,一个用土法稍做抵挡,争取时间,另一个已经将盘坐洞口的六名修士卷出去,不让攻击伤到。
两人一明一暗配合默契,三年下来,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观主的攻击,越来越难对付,怎么还不醒来?」土堃避开幽光剑气攻击,传音道。
「他们念经还是起作用的,引来了观主的不耐烦攻击,再坚持几年,说不定哪天观主便彻底从感悟中醒来,不再受这座小天地重器的影响。」
游梦长解释道。
那座青铜灯,不愧是崔府君使用过的冥宝,难以祭炼驾驭。
两人正讨论着,施南关领着神情清冷的水清如飞来,停在山坳雾气之外,道:「清如从南源大陆返回,听得观主陷入某种境界,需要用念经方式唤醒,她想试试。」
这么多人,轮流出现在后山,一呆就是三年,宗门不乏聪明机灵者,猜到只怕是与好长时间没有露面的观主有关。
土护法没有拒绝,递给水清如一枚阵器,道:「现在正好,观主刚刚攻击了一波,最安全的时候,你去念经试试。」
水清如将阵器收进袖内,令跟着她脚边的雷公兽在外面等她,飞到雾气中的山洞口边缘,稍一默神,她嘴唇微动,默念师父传授给她的《清心诀》: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土堃暗吃了一惊,打架厉害的女子武夫深藏不露啊。
这份念力造诣,没有五十年的修炼定然不成,虽然没有声音传出,但是一波一波穿透性极强的无形念力,已经丝丝渗进前方阻挡着寒气幽光,像平静湖面扔进的石子,直往下方沉去。
瞥了一眼面上稍显惊讶神色的施南关,那小子也看走眼了。
第821章 不可思议的“道”
巍峨身影屹立如山,俯瞰黝黑地界忙忙碌碌鬼影,张判官面容越发冷酷硬直,他一身暗红官袍厚重若岩石,纹丝不动,缕缕黑色幽光从鬼蜮云层映射到袍服阴影背面隐约浮动,似鬼纹幽火。
有渺渺经文声从鬼域上空断续飘落,似冰雹霜风,点点白光打破鬼蜮表面平静,蜿蜒不过十余里的小冥河溅起团团浑浊浪花,残魂鬼影避之不及,唯恐沾上。张判官面显温怒,伸出拳头就待将吵他地盘的杂音狠狠打出鬼域。
他花费偌大精力、时间和法力修葺的这方破败小世界,破漏不稳,不知什么鬼换着花样变本加厉吵闹他的宁静?
几点碎粒白光,从身畔跌落,化作微弱袅袅余音消散空中。
「……清水即心……幽篁独坐……至性至善……」张判官伸出的拳头怔在半空。
原本刺耳吵闹的杂音,竟然给他一种灵魂深处的熟悉,他保持着这个动作,静静倾听。
戾气和身上红袍官服缓缓褪色,黑暗退去。
不知过了多久,站定在幽光闪烁青铜灯前方的张闻风睁开眼眸,身前漂浮同样闪烁光芒的青铜鱼纹符牌。空旷地厅回荡着一圈一圈的无形念力。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辛苦清如,为师没事。你们先下去吧。」
张闻风招呼一声,这次的神奇经历,他得好生捋一捋。
他不知过去了多久,自己在镇魂殿内似乎经历了至少百年,旁观镇魂殿的历代兴盛衰落,有繁杂、有混乱、有荒芜和战乱,他召集残魂、接纳新鬼重整鬼域,一样一样,清晰地印在他脑子里,又奇怪地似乎隔着一层摸不着的东西。
他还记得那次祭炼青铜灯,枯燥之余突发奇想,用崔判官留在青铜鱼纹符牌内里的几门鬼诀,一一尝试着驱使青铜灯,结果就不知不觉深陷其中,在「鬼道」上走了一回。
崔钰害他吗?
联系到那次走鬼门避难,莫名其妙跨进域外战场,他禁不住往这个方向怀疑。
山洞口的水清如听到师父吩咐,站起身行礼,应一声「是」,看一眼山洞内消失无踪的寒气幽光,退出山洞,又朝土护法行了一礼,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其他人都听到观主的声音,施南关亦放下心来,行礼后领着众人退去,留下土护法抱着拂尘漂浮在雾气中,不知在思索什么。
「哎,小丫,等等我一起。」
施南关笑嘻嘻叫道。
水清如停下脚步,偏头看去,「你叫我什么?」
「还能叫什么?从小叫到大,顺口了。小丫,你这次在宗门待多久……哎呀,别动手,打架的女子不漂亮……」
施南关闪身躲过一道细碎剑气,整个宗门,就他一直叫女子武夫的小名。
水清如一个眼神制止炸毛的雷公兽,让小家伙将口边的雷球咽下去,女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待一两年吧。卿云和钱璟什么时候出关,知道吗?」
学徒时候,她经常以切磋之名痛扁南瓜。
这么多年下来,她很少与男子说笑了,唯独南瓜是个例外,不扁他,手痒痒的。
「还不清楚,问老韦,他也说不准,这些年老韦修为几乎没有长进,什么话都闷在心底不肯说出来。找个时间,我约起静静、重子还有老韦,咱们聚一聚。」「我这一年不出去,随时有空闲,你就便他们的时间。」
两人并肩往东边走,水清如突然想起还忘记一个人,问道:「庄师弟没空吗?」
「他在浩瀚大陆多年,说是有任务在身,神神秘秘的不知做甚么坏事,我到时给他传讯问问。其他人散的散,归隐的归隐,已经不是一条道上的兄弟,就不惊动了。
“
施南关说到后面,语气有些惆怅。
百多年修行,见多了聚合离散和生死分别,他还是不能做到古井无波。
水清如脸上又变得没甚表情,似看淡世情,冷冷清清的。
唯有如此,她不会为沉渣泛起的情绪所累。
许久之后,山洞地厅传来观主的招呼声:「土护法,游老,请进来聊一聊,刚想点事情怠慢了。」
「无妨,自己人没那么多客气讲。」
土堃瞥一眼白雾空处,笑着应道,抱着拂尘跨进山洞,他身边显出游梦长模糊的身影,再一步跨出,畅通无阻抵达十余丈处的地下大厅。
浓郁寒气往青铜灯收敛。
张闻风身影显露,他脸上颇有困惑之色,绕着恢复正常的五尺高青铜灯走动,道:「这件小天地重器有些邪门……对了,我闭关过去多长时间?」
腰间悬着青铜鱼纹符牌,没有任何丝带系着。
「算下来,你闭关过去了十三年五个月,不算太长。这件宝物有什么邪门,说与我们听听?」
土堃对于观主的困惑很有兴趣打听。
这座青铜灯,还是当年簪花老祖帮观主收取,用神通送过来。
他半点不信簪花老祖会害观主,身份、修为相差太过悬殊,根本就用不着阴谋算计,一口气能吹死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好多个。
那时候的观主,真是欠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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