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轻
他不用照顾徒弟心情,若是因为别人变强而怨恨、嫉妒坏了心境,那就不可能是他徒弟。
水清如笑着补充:“陈重第三次吞服的药物,他偷偷加了一倍的药量,听南瓜说那一晚上陈重跑了无数次茅坑,差点没掉进茅坑……”捂嘴不再多说,不太雅观。
“进门难啊,真正进了修行的门,后面更难,全凭个人造化。”
张闻风没有回头,道:“你的修行路子与他们不同,与乐子不同,即使落在他们十六人后面也不要急,慢慢走,这才开始,离灵气潮落还早着呢。”
“是,弟子不急。”
“庄玉在大奕朝办事吗?”
“庄师弟四处跑,他偶尔来一次大奕朝,会与我传讯联系。”
两人说着话,走出院子大门,闻讯赶来的两名灵宝观弟子见礼之后,赶紧给周大长老、主持他们传讯告之此事。
半个时辰后,张闻风坐在灵宝主峰偏殿,与从都城赶回来的周复始,和主持、监院几人喝茶闲聊,他没有与三人说起见到了默林真君影像并得到指点之事。
周复始等人也不会多问对方闭关缘由,商定了典礼举办的具体时日。
张闻风建议简单办一下,不必劳师动众,他其实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随后数日,典礼前的空暇,他常去藏书殿看书,回来指点徒弟剑术修炼,放松长年累月修行的心绪。
云涌峰今后是他的地盘,叫分派到他山头的姚斯文、苏钦找来锄头、铁锹、扁担箩筐等工具,一起卷起裤脚扎起袖子干活,在朝阳的南山坡开辟出几亩灵圃,烧草木做土肥,去灵植堂要些灵参、黄精、青玉地根等寻常灵药苗种上,还种了几十颗灵桃、灵葡萄等果木。
大宗门有山门大阵聚拢灵气,相比外界,灵气更加充沛,不种些灵植可惜了。
以他现今的身份地位,我行我素,不必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即使下地干活,也只会让其他山头修士觉得张长老行事高深莫测,必有深意。
待典礼结束,张闻风不急着返回大安朝仙灵观,谢绝了主持要帮云涌峰再分派一些弟子的好意,有两人帮他打理山头、灵草灵植足矣。
后山前院空地上,张闻风手持桃木剑,与水清如施展同样的九宫步比剑。
两道身影在宽阔院子里悠忽来去,剑光穿梭在树木间,不带起一片绿叶。
三番五次被师父用木剑刺到衣袍上,水清如停步抱剑,聆听师父的教导,短短十数日,她学到许多对剑术的新的理解。
“你的剑术、拳法、步伐练得不差,也曾经去边城历练一年,经历过战场的血腥残酷,心性足够坚韧,你卡在武修二阶的易筋境后期多年,与你的武道自生‘眼神通’有关。”
张闻风通过多日喂招,心中有数了,道:“你沉下心观察时候,世间万物速度会变慢,对你是好事,亦是一种修行上的无形困惑,你没有注意到,你出剑的速度其实也跟不上你眼睛看到的速度,让你的修炼处于一种微妙的失衡状态,修为高了,造成了你现在的麻烦。”
水清如露出恍然神色,灯下黑的缘故,她忽略了这点。
“弟子明白了,要加快出剑速度,或者让眼睛看到的速度不要那么慢。”
“是一种解决法子,你可以往这方面尝试,练剑、修炼都是一个道理,‘契合自身,寻找平衡’,有时候又必须要打破平衡。”
“请问师父,还有其它解决法子吗?”
“有。”
张闻风笑道:“法子知道得多了反而不好,容易三心二意,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尝试。”
他还知道加强“剑心砥砺,以身化剑”的剑修法子,从何广君那里学到的经验,如果水清如在一年内还是不能堪破“手眼障”,再让水清如走一走纯粹剑修路子。
水清如告退下去练剑。
张闻风走回中庭静室,开启了阵法,拿出青铜人俑,又取出他从灵宝观领到的两颗珍稀玉髓,用默林真君传授的秘法,一手一手法诀打在悬浮空中的青铜人俑身上。
青铜人俑很快有了反应,散发蒙蒙青铜光泽,背面的八卦符文一闪一亮。
他一丝不苟用秘法祭炼,给青铜人俑打上印记,然后分魂到傀儡背部核心,这个过程失败两次,停停歇歇第三次才成功。
五日后,他袖袋收着能够随时放出的青铜人俑傀儡,与主持、监院打声招呼,听说开元峰的万伯起外出走脱凡路,真当乞丐花子去了。
他带着水清如飘然离去,往东南海边飞行。
战事过去五个多月,当初人心惶惶的情景不再,田野里一派农忙景象。
出海两千余里,飞临建起城池的零星岛,有修士升空查看了身份令牌,张闻风带着徒弟落到简陋城内的街道上,走进最高大的圆形石塔。
见到形容苍老削瘦,眉毛都白了的法远和尚,张闻风大吃了一惊。
“大师,何至于此啊!”
他没料到法远用秘法给几位四阶贼修俘虏交换灵魂躯体,要遭受如此恐怖的天道反噬,不知折损了几百年的寿元。
而贼修屠城害命数以万计时候,怎地就不见天道报应?
太欺负好人了。
或者是好人做不得?
第595章 人海茫茫再相遇
“施主,你着相了!”
法远和尚似乎能看透脸现惊容的张观主所思所想,他面色平和,眼中蕴着笑意开了一句玩笑,盘坐蒲团上没有起身,合十行了一礼,示意落座说话。
有小沙弥给坐到矮几后的张观主奉上一盏香茗,还不忘给站在观主身后的水清如递茶,被站规矩的水清如谢绝了。
坐在对面的土堃放下茶盏,笑道:“和尚估量不足,他以为折损百年寿元的代价,足以抵消逆天行事的责罚,也不知上天哪只眼瞧他不顺,削去了他至少三百年阳寿,身负多少业力还不清楚,卧床了一个多月,差点去了西天极乐。这些天已经好多了,能四处走走。”
张闻风听土堃的意思不像是幸灾乐祸,反而有股酸熘熘的嫉妒恨意味。
和尚笑而不语,伸手请茶。
土堃悠悠道:“苍天之下没甚对错是非,你我皆为蝼蚁,顺也好,逆也罢,做得合乎了天意,冥冥中有庇佑。和尚是‘善因祸得福,转败为功’,损失惨重,佛性因而更为精纯,百年内突破到五阶不是难事。”
张闻风明白了,和尚误打误撞得了大好处。
天道无常,谁要是想效彷法远的做法,只怕好处得不到,反而死得稀里湖涂惨不忍睹。
也就不难理解薛老怪坏事做绝、屠城害民,还能活蹦乱跳继续为祸人间,是天道放纵的结果,当然它日若是薛老怪被灭杀,也是天道的意志。
天道之下无对错是非,皆为蝼蚁!
除非修为与天道比肩,另当别论。
法远笑道:“别听土道友瞎掰扯,用你们道家的话说,和尚我是‘吉人天相,命大福大’,闯过一劫,后面一段路途好走,再后面遇到的难关还要继续闯。”
土堃笑骂:“你这和尚厚颜!哪有往自个脸上贴金说‘吉人天相’的道理。”
相处了好几个月,土堃发现一本正经的和尚是个同道中人,人前宝相庄严打机锋,大德高僧模样,私底下与他喝酒、吃肉、吹牛、骂人样样在行,随性而为。
也对,观主的朋友就没几个古板家伙,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想当初他也是嫉恶如仇正经妖,跟着观主混的时候久了,变得随波逐流,俗了。
“土道友将‘无耻’吃进肚子里,可要不得。”
法远回敬一句,仔细看一眼张观主,合十赞道:“张观主才叫真人不露相,似乎得了万民庇护大福缘,善哉善哉!”
他有佛性加持,即使身体虚弱,仍然看出张观主身上气息有些不同。
张闻风拱手笑道:“大师厉害,能看出我有‘吉人天相’的大福缘。”
他领悟离火剑意三个多月,待醒来时候,发现他识海中《德经》第二句经文恢复金光熠熠,那门没有名称的功德华盖神通又能使用。
琢磨了好些天,在灵宝观藏书殿翻阅许多古籍,大致明白那门华盖神通不需要特意开启,自行日夜护身,“辟邪祟,蔽灾难,遮天机,逢凶化吉”,他可以通过经文金光波动察觉是否遭遇到麻烦。
具体的妙用,还待他慢慢验证。
和尚也是好本事,能够看出同阶看不到的功德护身。
土堃起身道:“受不了你们两个相互吹捧,也不嫌肉麻,我去岛上转转,离你们远点。”
目前零星岛由三名四阶镇守,五年一轮换,他们三人也不可能时刻都巡岛,每人负责一个月,让另外两人能安静修炼,像楚青儿便在住处打坐。
与和尚聊了半个时辰,张闻风带着水清如走出圆形石塔,在简陋街道上走动。
街上有许多二阶修士,大都是各国派遣,也有前来历练的宗门修士,三阶修士反而没有开始时候多了,附近千里之内的海域,经常有三阶修士带队下海探寻宝物。
大海之上,无可避免存在恃强凌弱、甚至杀人夺宝的事情。
岛上开设有坊市店铺,方便修士们出售、购买物品。
街道两旁更多的是地摊,摆着海域出产的灵珠、灵沙、灵珊瑚、水玉、各式水域矿物、海中灵药材、低阶海妖的牙齿、鳞片、鱼鳔、肉块等等,五花八门,需要考究眼力。
让看得眼花缭乱的水清如不用跟着,既然到了此地,便好生寻寻机缘。
张闻风独自穿行在街道上,听着各式吆喝,嗅着海腥味,他一眼扫过两边宝物,能引发他兴趣的目前还没发现一样。
走马观花看着,张闻风察觉被人盯着久久注视,他偏头看去,以他现今的气场,即使不显露修为,二阶、三阶修士可不敢多看,生怕冲撞前辈。
一个面貌陌生脸庞微胖穿一身学子靛青斓衫少年,微笑拱手。
四目相对,张闻风看着与他打招呼的少年。
他不认识少年,感觉好生奇怪,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少年右手三指起伏翘起,形若山岚,飞快隐蔽比划一个“请山神咒”手势。
张闻风哈哈大笑,指着笑眯眯的少年,心潮澎湃,道:“好小子,可算让我找到你了,还不报上名来。”
没料想到会在远离陆地两千多里的零星岛上,碰到已经醒神的钟文庸。
他会的请神咒是钟文庸传授,无需言语沟通,他一见之下便确认对付身份,人海茫茫,想要遇到一个人太难了。
他看到少年身边有书生同伴,不便直呼以前名号。
“儒家荣书之,见过道友!”
少年拱手行礼,他身边与地摊贩子讲价还价的同伴听得动静,回头看到与师弟说话的是一位了不得的高手,他正好见过画像,赶紧扯了扯平素机灵此时却很不懂事的师弟,拱手道:“拜见张前辈!”
张闻风摆摆手示意无妨,对少年道:“荣书之,我见你额有峥嵘,骨相清奇,走吧,我请你喝茶,与你一场大造化。”
“敢不从命!”
少年撂下师兄,与一位身份修为超绝的高人往附近茶舍走去。
街上其他人当热闹看,暗自羡慕少年的狗屎运。
有些见过张观主的修士嫉妒得眼珠子都绿了,同样是人怎么就不得前辈多看一眼呢?
那位书生直愣愣看着师弟与张观主离开,他哪里敢出言阻拦,好半响才懊恼一跺脚,赶紧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师弟是有师门的儒家弟子,又不是野修,那位张观主好不讲道理,轻飘飘一句话将人拐了就走,他可如何向学宫分院交代?
更远处的水清如看到师父带了一个十五六岁少年,要去喝茶,她思索一下便放弃跟着去,没得师父招呼,她还是继续在街上地摊上淘寻宝物。
第596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张闻风口中吟唱,以表达此时的心情,从纳物空间取出一坛存放了十多年的老酒,在茶舍伙计诧异的注视下,笑道∶“我就喜欢在茶舍里喝酒,图个不一样的气氛,茶水钱不少你们分文,下去吧,不用伺候。”
伙计也是修士,忙躬身陪笑退出厢房,带关上房门。
荣书之接过一茶碗醇香老酒,道:“你还是老样子,性子变化不大。?@?”
他能感受到观主发自内心的高兴,两个酒碗一碰,一口饮尽洒水。
放下酒碗,任由张闻风给他倒酒,感慨道∶“想不到我这么快能醒神。当初我作了打算,一世不成,稀里糊涂过一世再走轮回碰第二世、第三世的运气,灵气潮涨初期,各大宗门敞开了收徒,总有一次能让我运气好碰到修炼的机会,只要能修炼,时间久了能唤醒保住的一丝宿慧灵光。”
张闻风鄙视道∶“看你当初胸有成竹智珠在握,以为你布置妥当,醒来不难,你就是这样子碰运气?万一前面三世没机会,浪费了时间,且不糟糕不得翻身?”
荣书之嘿嘿笑道:“世上哪有万全之事,还不是为了安你的心。幸好,你那位姓白的朋友,与我聊得投机,瞧你面子在我眼睛里写了一个”庸,字,待以后修有所成,我要还他的大人情。”
张闻风这才明白,白无常帮了钟文庸的大忙,暗自记下此事。
从腰间黑布袋取出黑木瓶,将里面着紧的物品转到左手大拇指戴着的黄玉板子内里,这枚黄玉板子是当初斩杀巫族镇守者盛不饶缴获的战利品之一,空间比守慎瓶还大,抹去守慎瓶上的元廷、神识印记,递给笑眯眯看着的少年。
“善木守慎瓶物归原主,里面留了些你用得上的物品。”
荣书之伸手接过,他现在几乎一穷二白,不会拒绝富得流油的土财主送的任何礼物,笑问道:“是哪位老朋友告诉你,这个瓶子叫,善木守慎瓶?,”
他记得当初只说了简称守慎瓶。
张闻风卖关子笑道:“我不光知道‘善木守慎瓶,,还知道’春花秋月,。”
荣书之面上显出一丝黯然伤神,“春花秋月”的“秋”,正是指他的爱侣秋韵仙子,斯人不重见,往事不堪提。
张闻风没想到这家伙几百年过去,转世重活一次还忘不了当年的那个女子,他也是听岳安言与他说的那些女人间的八卦往事,忙岔开话题道∶
“我见过你那些老朋友可多了,尉言、杨春、木梨花,除了尉言觉着当土地活得没意思,已经转世不知所踪,杨春和木梨花都活得好好的。”
荣书之脸上刚露出笑容,瞬即又皱起了眉头∶“杨春和木梨花避战逃进了落宝岭山脉,得以苟活吗?”
张闻风骂道:“你个死脑筋,你现在已经转世为儒家修士,还纠结当年那点陈谷子烂芝麻破事?五百多年前,杨春奉命单人独剑阻拦大安雨师队伍,战死在峻西河她的水府上空,她没有决堤水淹烧西河两岸百姓,够悲壮吧。”
荣书之默默端起酒碗,朝西方空中举了举,一口喝干碗中酒水。
张闻风陪了一碗,继续道:“杨春历经九世轮回之苦,凑巧拜入仙灵观,学道一年后,碰巧接触到她当年身陨前留下的信物而醒神,又反出仙灵观,跑去大凉巫族大闹了一场,后来心灰意冷在野外落脚,这一世她叫杨水兰,后面与仙灵观关系缓和,结为盟友,守望相助。”
荣书之感叹道:“这才是我认识的杨春,等我修为恢复到四阶,我去寻她述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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