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轻
他目前修为有限,体内还不能生出木味真火,手头灵气石也不能多到供他任意挥霍,炼药炉子更达不到典籍中记载的珍品级别,他只能老老实实用传统的熬煮升丹法。
将三份药材碎块分别装进三个棉布袋内。
来到后山一条开凿出来的栈道,斜走下去十数丈,打开建在岩石上的炼药石窟。
有近三年没曾炼制过药物,炼药石窟内里气味不甚好闻,敞开透气。
打来清水擦拭洒扫干净,特意将笨重高达六尺的炼药炉仔细清洗几遍,用大木桶挑了三次灵泉水,灌满角落的石水缸,将几袋子银骨炭搬运进来,准备工作完成,也到了中午。
吃完午膳,在西殿喝茶的时候。
张闻风道:“我这两日炼药,师姐,你有空了来帮我照火替换一二,我想试试,能不能炼制出修士服用的‘清气散’。”
他目前的修士身份,已经与回归山门的师姐说过了。
山上修行的道士,不会抢着去给同门帮忙。
即使张闻风身为观主,在挑水忙碌时候,歇下来的二师兄也不会主动要求替代挑水。
因为说不定观主挑水是在进行某种修行仪式。
胡乱插手同门的私事,是大忌讳,除非本人亲口相请协助。
岳安言点头笑道:“成,我帮你打下手照火。今日上午,左近乡邻没人上山求医,观主你的法子管用。”
十道九医,他们都当过师父的照火药童,对于熬煮炼药不陌生。
炼药特别费钱,当年他们师父通过给贵人瞧病画符赚到的银两,大半都购买药材,制成各式各样能提升后天修为的增补类丹药、药粉。
为求突破,老观主尝试过好些法子。
二师兄笑道:“待我下午去界桥村考核学徒回来,也想去观摩观主炼药,不会打扰吧?”
“只要你得空闲,尽管来就是,没甚避讳的。”
张闻风喝完茶水,又道:“二师兄,麻烦你起一卦,帮我算算,今日什么方位悬镜?何时启火开炉炼药最佳?”
古代修士炼丹,须斋戒、顶冠、披道,跪捧药炉。
祷请大道天尊,再行入山。
还得提前测算吉日良辰,药炉插置宝剑,悬挂古镜等,有一套很复杂的仪式。
现今没那么多讲究,却也会算一算吉时启火,以求得炼药顺利。
不管是心理安慰还是真管用,悬镜置剑的规矩保留着。
“好说,稍等。”
二师兄在众多师兄弟中,卜卦技艺最精。
他干完活后沐浴过,站起身打水净手,自袖内取出摇卦用的包浆发亮褐黄色古龟壳,和三枚古钱币,将龟壳背部向下,龟板朝上,三枚钱币放入龟壳内,双手掌心合住龟壳两端。
口中默念问卦,上下左右分别摇晃三下龟壳。
倾斜龟壳一端松开左手掌,将钱币散落在案桌上。
待钱币静止,查看三枚钱币的阴阳。
如此六次之后,伸手掐算一阵,然后重新摇卦下一轮,房间内三人沉默无语,只有钱币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响。
良久后,二师兄收了龟壳和古钱币,道:“观主属木行,今日宜于申时二刻启火开炉,西北方位悬镜。”
张闻风取出三文铜钱,递给二师兄,笑道:“善!”
二师兄收了卦金,三人继续煮水泡茶,闲聊道观内外的事情。
申时初,张闻风携带药材包和一只看时辰的沙漏壶来到炼药洞窟,再检查一遍炼药炉子上下,确认无误之后在洞窟内负手踱步。
待时辰到,先在西北方位的石壁悬挂青铜八卦镜,将以前用过的那柄佩剑插在药炉侧面耳孔内,用银骨炭顺利启火,两样仪式之后,再抓住饰纹炉盖两端的炉耳,双臂运力,将沉重的盖子给揭开放到附近石案上。
这件祖传下来的炼药炉子,擦拭得呈暗黄色,材质非金非玉,古朴厚重。
炉子内另有玄机,安置在中间的是一个硕大容器,用来盛水润药控温,名叫“水鼎”,将水鼎从炉子内起出,下方是稍显扁平的“悬药鼎”,用来放置药材金石等物品。
主鼎炉的圆弧形边缘,有均匀分布的九个拳头大凹陷“丹室”。
最后炼药的成品,不管废药还是好药,将出现在九孔丹室内。
拆开一个药包,把九味药材碎块放置在悬药鼎内。
搬起水鼎,重新安放在悬药鼎上方,旋封严实,用石盆从石缸中打来灵泉水灌进主炉,反复几次,淹没过悬药鼎往上两尺,又给水鼎装了大半鼎水,盖上主炉盖子,用提前写好的祈药黄符封炉。
在下方三个炉灶孔内分别塞进六块银骨炭,控制中火煮药。
剩余大多数时候,是很枯燥的添炭照火。
炼药,炼的是修行人耐心和恒心,属于修心一部分。
张闻风从怀里摸出他抄写的《元炁化木符咒浅析》册子,在洞窟内慢慢走动看书,右手偶尔在空中做笔勾勒符文图形,炼药时候不能打坐修炼,万一沉浸其中,三两个时辰眨眼过去,一炉费钱费力的药材浪费掉了。
看一会书,瞥一眼放在显眼处的沙漏壶,再查看下炉灶内的炭火。
银骨炭耐烧,火力均匀,没甚烟火气味,除了巨贵,比以前师父买来的银丝炭好用,不需频繁添加木炭。
天色渐渐昏暗,点亮石壁上添满清油的三盏灯。
洞窟内飘溢着淡淡的中药香味,张闻风不焦不躁照看着炉火,就着灯火看书,又过了一会,听得外面有说话声。
“观主,我们来了,有甚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你告诉我们。你去饭堂用膳,透透气歇息一阵。”
二师兄和岳安言先后走进来。
炼药洞窟不宜进食油腻,这是代代相传的规矩。
张闻风收了书册,告诉两人添加炭块的数量和大致时候,便走出洞窟。
外面暮色四起,倦鸟归巢,用完老瘸子还热着的晚膳,聊几句,便下山去,找到在东边林子里折腾的驴子。
“还没找到施展‘落雷术’的诀窍吗?”
“找到点感觉。其实不用步罡踏斗,那只是配合功法运转的法门,只需要……怎么说呢,有点像爆音术,压缩妖气通过手诀,或法杖施展,我没有手,应该用嘴巴一样的可以放出,待我再琢磨琢磨,我差不多想明白了。”
驴子在这一刻变得很深沉,智者一般,乌黑发亮眼珠中充斥思索的光芒。
字字干脆,一点都不饶舌絮叨。
张闻风很欣慰地拍了拍驴子装满智慧的顶门,道:“我看好你!”
寥寥一句胜却万语千言。
深受鼓舞的驴子狠狠点头,“我可以的。”
第59章 道修无为骨,驴子会雷法
返回炼药洞窟,天色已经黑透,月亮还未升起。
张闻风让两人回去做晚课,他独自守着就成,查看一下炉灶炭火,拿出书册继续翻书打发时间。
约一个时辰后,二师兄走进洞窟,陪着照看炉火。
聊聊他下午在界桥村考核小孩的事情,他关口把得严格了,查完所有送来的孩童,只有三个合格,拒绝了村正硬要塞进来资质不行的一个年幼弱小孤儿。
道观不是善堂,宽松仁慈口子一开,山上将不得清净。
到时吃不起饭,生活没有着落,残疾的孤寡的,以及各种弃婴等都被人送山上来,他们还得专门花时间花钱财将人送去城内安置,在地方上甚至落下骂名。
二师兄掏两百文铜钱,交给村正,让给孩子吃几顿饱饭,买一身厚实衣服穿。
孩子必须得由其家兄或亲戚收管,才算是摆脱村正和村人的说情纠缠。
他只是觉得,有点愧对那孩子看着他的懵懂可怜眼神。
张闻风能够理解二师兄的歉疚。
他曾经也无依无靠,内心绝望过,宽慰道:
“师父教导,‘道修无为骨’,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那小孩家人亲戚的良心,世上苦难不平事太多,你我本事有限,只能渡己,渡不了他人。”
二师兄点点头,“我明白这个道理,就是觉得心有不安。”
这是他第一次内心有些抗拒师父遗命。
明哲保身,修身自渡真的对吗?
“师兄,你且去那边坐下,默念道经静心。”
张闻风不忍心看着二师兄钻牛角尖出不来,用命令语气吩咐。
二师兄闷不做声,捡一张从山顶拿来的麦草蒲团,放到石壁边角面壁打坐。
张闻风脸色平淡,心中默叹了口气,修自身既对又不对,这种有悖道门的话他当然不能说出来,重新拿起书册,慢走翻书打发时间。
洞窟内药香雾气弥漫,静得能够听到炉子内“咕嘟”水响声。
将近子时,岳安言自山上下来,替换二师兄回去歇息,明日白天里二师兄有许多事情要忙。
张闻风与师姐交代一些注意事项,他也走出洞窟,上到山顶去透透气。
月光如水清凉,遍洒大地上。
黑驴自树荫暗处悄无声息走来,咧嘴露牙,雪白牙齿反射月光,看着怪异至极。
这货怪模怪样笑着,走近来也不说话。
张闻风笑了,传音道:“你的落雷术学会了?”
这货欲说还休便秘般的面部表情,他哪能看不出,驴子学会了雷术!
故意憋着装深沉,等他问话求表扬来了。
雷术在所有术法类别中是最难修炼,才一天一夜就学会,何况驴子与人类经脉大不相同,又没有手指可以施展法诀,确实是一头另辟捷径天才般的驴子。
“学会了。”
驴子忍不住“啊呃……啊呃”叫着大笑,一幅“我很厉害吧”的畅快表情。
后院茅屋内睡着的老瘸子被吵醒。
人老睡觉浅,再想睡着不知要翻滚多久。
气得老瘸子破口大骂:“驴日的,深更半夜又发春乱叫,赶明儿老子请镇上的骟猪佬,割了你的驴蛋……”
驴子赶紧闭嘴,骂道:“驴日的老货,天天就不惦记些好的。”
张闻风憋着笑,往山下去,传音道:“恭喜啊,又学会一门术法,另外一门《九霄百劫缠雷术》是护身术,等你练熟落雷术,再传授你。”
驴子自不会与它心中的落寞草莽英雄老瘸子计较。
那是它江湖梦的启蒙先生,喜道:“好哇好哇,练会了护身法术,再也不怕刀砍剑刺。”又加一句:“煽猪佬都割不动。”
张闻风差点笑喷。
这货的格局被老瘸子带偏了,怨念颇深啊。
“也得你体内的妖力深厚才行。”泼了一小瓢冷水,好奇问道:“你的落雷术威力如何?等下施展给我瞧瞧。”
话说他还没见识过雷术。
驴子怎么施法,用嘴喷出来的吗?
驴子眼中出现尴尬神色,道:“我的妖力不够厚实,只能施展五次落雷术,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威力嘛……还有待提升,暂时只有麦秆粗细,稀薄不实,连一只野兔子都不能雷晕。”
它没说准头还忒差,施法速度慢,太丢驴脸。
连续五道落雷术追着野兔屁股后撵,只有一道击中目标。
还是碰运气慌里慌张打在前面撞上的,野兔被烤焦一些皮毛,打了两个滚,颤抖着屁事没有逃进林子深处。
张闻风心道这货与野兔有仇啊,每次都是野兔遭殃。
“所以说嘛,修为是根本,术法是枝叶,你要加紧修炼,勿要懈怠偷懒,待修为提升后,雷法的威力自是不凡。”
逮着机会对驴子一番耳提面命,张闻风心满意足又返回后山的炼药洞窟。
岳安言照看着炉火,轻声问道:“二师兄怎么了?看着似有心事。”
张闻风便将二师兄在界桥村遇到的糟心事一说,他和师姐身世相差仿佛,道:“二师兄的潜意思,还是想收留那个没有修道资质的小孤儿,你怎么看?”
岳安言将面孔藏在背光下,有些愣神,好半响后,语气萧瑟道:
“我明日下午,和二师兄一起去另外一个村子考核招收学徒,不让他太难做。二师兄看着不近人情,实则心软,看不得可怜人。”
她自去角落麦草蒲团打坐。
张闻风瞥一眼盘腿闭目调息的师姐,说得好像就他心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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