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念经人 第311章

作者:严轻

“多谢木娘娘赏!您就当我家娘娘不知道,不打扰您清修,我沿着柳枝河地界上下转转,看哪家伙不顺眼,便寻晦气,手头不宽裕,得想办法四处捞点。”

小泥儿哭穷,毫不避讳木梨花。

木梨花替那些挨柳枝河近的大小妖物、占山为王的修士默哀两息,野丫头实力恢复,柳枝河一带要鸡犬不宁了,谁再敢靠近柳枝河,绝对会被小家伙拖下水洗冷水澡。

看着挺可爱一丫头,下手一点都不含湖。

她得给巫族地盘的周挚飞剑传讯告知此事,今后不能让巫修随便进入柳枝河地盘,杨水兰念旧情香火情,小泥儿可不会理会,抓到了没有好处留下,巫修被淹死的可能性非常大,她的面子管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小泥儿不会卖面子。

杨水兰出现在矿山昏暗的洞穴中。

这地方离柳枝河不到十里,当初道录院的谍子找到矿山,根本就不敢秘密挖掘,道录院知道后也不得不与杨水兰合作,实在是太近了。

土堃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上方的石凋座椅上。

矿山地下矿道四通八达,土堃是土灵之身,都能掌控并加以遮掩。

“小泥儿已经恢复四阶修为。”

“好事啊,她去外面嚣张一圈,矿山所在,今后更加安全。”

“她才出关,正在嚣张的路上。”

“哈哈,不愧是小泥儿。”

第559章 在路上,心关难

秋去秋又来,一年又一年。

驴子腾云驾雾,趁着夜色从空中飞落到镇尾一家简陋院子里。

它使劲抖掉身上沾染的灰尘沙子,得得跑进亮着油灯的堂屋,意念微动,从纳物空间取出酒坛,一根头发丝细的银色雷光微不见一闪,利落揭掉坛口泥封和瓷塞,泥渣都不掉一片。

嗅着酒香,它咧嘴呲牙,笑得很幸福。

再看向就着豆大油灯专心看书的观主,邀请道:“观主,来一口?我特意飞了八百多里,跑去孤州城沽的好酒,这小地方劣酒太难喝了。”

观主穿着普通青灰布长衫,面色枯黄,看着比以前老了至少十岁。

“我倒是觉着此地土酒别有风味,像这边的刀子风,粗粝劲大,喝了上头好睡觉。”

放下手中医书,观主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粗叶茶,琥珀色红亮,没甚么茶香悠长,量大管饱解渴。

驴子哧熘一口坛中美酒,一线清冽酒水飞入驴子口中。

满屋子陈年酒香,屋外夜色深沉,偶尔传来两声狗吠。

它跟着观主一步一步丈量,从南走到北,走了几个月,看着观主硬生生将一身修为走得归于平寂,再没有修士的痕迹。

途中他们露宿荒山野岭是经常的事,半夜三更遇到强盗也有几次。

观主不管不顾睡觉,大小麻烦都是它解决。

那年春天停下脚步,观主凭着提前准备的户册文书,在边境人少地多的多姓混住村庄,买了房屋、购置旱田土地,拿它当驴子使唤耕地,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遇到不少。

抢水,偷菜,多占了地垄,没有事情都能整出事情。

贫瘠出刁民,不讲理的家伙多,偷鸡摸狗之辈特多。

夜里它待在破烂院子,贼子拿着刀成群结队明着来偷,踢杀几波,拖出去丢到荒山喂狼,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血迹都没有,镇得附近几个邪门村子安生不少。

观主当了三年多面朝黄土背朝天百姓凡人,仍然没有走出“脱凡路”,今年夏天又到了西北孤州这座叫落沙湖的小镇,观主购买了一个铺子当坐诊郎中,救死扶伤,换一种法子走脱凡路。

生意开张两个多月,门可罗雀,只看了几个治不好的顽疾。

它知道是镇里的另外两家坐诊郎中捣鬼,与镇上痞里痞气的游徼勾结,放流言,暗中威胁等下作手段,想要将观主这个没有跟脚又没有拜码头的外乡人挤兑走人。

驴子见观主一点都不显急躁,守着空铺子度日,它也懒得管了,隔三差五跑出去快活。

要不依它的暴脾气,寻一个晚上打那几个游徼郎中闷棍,用蹄子教训那些个神憎鬼厌的家伙,让他们遭报应,下半辈子嘴歪眼斜流口水走路不利索,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它每次独自去州城郡城玩耍,进城门时候,直接抛出它的身份令牌,城里人见识多,对于天上飞的修士和灵兽不会大惊小怪。

大大方方,随随便便就能用银子买到酒水。

敢在卖给它的酒水里掺水,它开口说话吓死某些不规矩的伙计。

“观主,咱们这‘脱凡路’走到什么时候才是头?”

驴子出来快四年了,它有些想家。

再这样漫无目的走下去,它都快要晋级四阶了。

它不用像人类修士要过“心关”走脱凡路,观主给了它一颗能辅助破境的积善液灵丹,一滴沉阴积善液,两百年份的紫灵参一颗,面盆大的火褐灵芝一株,还有许多天材地宝,等它修为达到,一股脑吃下去,不信冲不过去?

“还不知道,我的修为、心境都已经达到临界,像是走出了‘脱凡’,又感觉还差一点,目前这种状态下服药冲关,我担心会功亏一篑。”

张闻风喝完茶水,站起身往院子走去。

他买的店面是前铺后院,他不靠生意吃饭,只是体验凡人生活的一种门道。

各种被针对、被对付,让他能够体会到底层凡人的苦难。

他也想要如同乡下苦命人坚韧地承受一波接一波痛苦,然后凭着他的智慧勘破凡人俗世,一朝有所领悟绝地开出花,可惜愿望是美好的,他的命已经不同。

他有所得,也有所惑,卡在这里不上不下。

驴子无语了,低头喝酒。

人类的麻烦牵扯听得它脑壳痛,不如醉去。

第二日一大早,张闻风听到外面吵吵闹闹,他走去前面拿下长门栓,拆下门板,一群汉子抬着一个浑身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病人直往里闯。

有人叫道:“张郎中,救命啊。”

张闻风看到外面看热闹的人堆里歪斜站着一副看好戏的游徼,心知肚明怎么回事。

用两家铺子治不了的病症,找茬来了。

仙灵观。

土堃在溪水边漫步,柳枝河那边的矿山已经采挖殆尽,所剩不多的矿石余脉,由得道录院派遣的修士在采挖,不用他镇守了。

杨水兰经过长达几年闭关,前些日子出关,居然散去神道修为转修人道,晋级了金丹境,让他吃了一惊,也好生佩服那女人的魄力,换做是他,只怕不敢尝试。

风险太大,不确定的变数太多。

难怪这些年小泥儿在柳枝河从天抛头露面嚣张来去,把沿河三百里内搅得鸡犬不宁,原来是打掩护。

“观主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还是老样子,在落沙湖镇替人看病。”

庄玉落后一步,恭谨回话。

观主封闭气机,不接收传讯,他作为观主弟子,又是伺机堂执事,观主的动向他一直派人跟着的,只要是在大安朝境内,便不会丢,又不能让化作凡人的观主注意谍子存在。

“从大凉来的两个和尚,要盯紧了,观主出门之前,与我交代过,碧水塘福地坠毁,可能会对冲州境内造成巨大灾祸,这是大事。”

“是,我派遣了精干人手盯着,目前朱浔天师与他们在一起。”

“朱浔也在?那还好,过几天我也过去。下去忙吧。”

“是,弟子告退。”

庄玉拱手躬身,待土护法往前去了,他转身离开。

几年时间,他已经搭建起整个大安朝十八州都有联络的谍报暗线,所幸山长不曾亏过他的钱财用度,韦敬杰执掌的掌律堂对他的账目,查得比较细致,然而他的许多人员机密,不想让韦敬杰知道,两人闹过几次不愉快。

目前山长闭关,是土护法和岳道长在管事。

他所作所为是为了宗门,为了观主的知遇之恩,也是为了自己的修行路能够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用。

只希望观主早些回山,有观主在和没有观主在的山门,还是有些不一样。

第560章 他乡遇故人

“街尾贻善堂的张郎中知道吗?平常见谁都笑得和气,不与人争嘴怄气,前些天他用愣么粗的缝衣针,给肚子破了一个洞,肠子流一截的牛娃把肚子缝了起来,哎幼,想想我都脚软肉麻,把肚皮上的肉当布料子用针缝,真瘆得慌!”

“啊,牛娃活过来吗?”

“屁话,张郎中接了手动了针,要是当场没救活,送牛娃的几个叔伯兄弟还不闹起来,镇上两个游徼盯着张郎中动手用针缝肚子,一屋子人脸色嘎白,没几个敢看张郎中缝针的,光是听那个声音……嘶,浑身难受。”

“不是说街上何郎中和胡郎中暗中使绊子,要挤兑走张郎中那个外地人?”

“哈,凭他们,遇到敢用缝衣针补肚皮的厉害狠角色,他们现在是霜打的茄子——蔫啦,昨天县城里衙门的郭捕快几个还到了贻善堂,请张郎中给他们看病开方子。”

落沙湖镇不大,发生一点事情,街坊邻居津津乐道,很快就能从这头传到那头。

贻善堂的生意一下子起来了,当然边陲小镇,也就十里八乡来看病,再生意好也不可能门庭若市,除了前面三天人多点,后面每天都有几个病人求医。

张闻风大部分时间还是看书,早晚出趟门逛逛,顺便买点菜、面回来。

驴子驮着两个木桶,迎着夕阳得得悠悠走在街道上,听着街坊有人议论“张郎中家的驴子好有灵性,会带铜钱买水”,从镇东头的甜水井打了水回来。

那口深水井是许家祖辈挖出来的,专门有人守着帮忙打水,每一桶水一个铜子,送上门一桶水两铜子,镇上富裕人家都喝许家井水。

驴子走侧门进后院,用后蹄子将门合上,背上竹框里的水桶自个飞起,一个落进厨房,另外一个落到堂屋。

张闻风起身舀水,点炭火烹茶。

镇上唯一令他满意的便是这井水,不隔夜新鲜水煮茶,滋味甚好。

驴子絮絮叨叨说它要出去玩几天,每天待小院子里,巴掌大地方,憋闷得慌,让观主照顾好自己,让许家送水上门。

张闻风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他叫驴子回道观去,驴子偏生不肯,要跟着他走,每过几天要飞出去浪些日子,他也不过问驴子去了哪里。

一壶茶水烧得汩汩冒热气,差不多开了的时候,听得前面传来拍门声。

张闻风只得起身,走出堂屋穿过院子去开铺子的板门,没什么生意时候,太阳还没落山他便落下门板打洋,更不会出镇去乡下看病,都是送病人上门。

镇上其它铺子除了客栈和酒楼,打洋都早。

此时街上行走的人不多了。

门外有两个年轻汉子用门板垫着破旧褥子,抬着一个哼哼唧唧的中年男子,旁边跟着一个蓬头垢面哭红眼睛的中年妇人,还有一个满身衣服打着补丁裤脚吊起老高的面黄肌瘦小丫头,赤着脚丫子,躲在几个大人后面。

张闻风一眼看出中年男子左腿出了问题,道:“快抬进来。”

两个年轻汉子赶紧把人抬进来,放在墙边的台子上。

“怎么伤的?除了左脚,还有哪些地方痛得厉害?”

张闻风打量着摔得不轻的中年男子,男子手上、脸上尽是蹭刮伤口,粗布短衣破了好些地方,沾满泥尘,左脚以诡异角度反拐着,问道。

中年男子古铜色面孔痛得发青,口齿还清楚,低声道:“到山坡上打柴,一脚踏空,滚下来摔坏了左脚,两个手拐火辣辣痛,其它地方还好。”

张闻风再才伸出三指切脉,他要确定摔伤的男子没有内出血。

不能施展修士手段,他凭着以前的医术和后来看过的医书给人看病,遇到疑难杂症,看不了的请病人另去他处。

眼前男子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只是脱臼和扭伤筋腱。

又慢慢卷起袖子,查看男子两个手肘,大片皮肤刮蹭掉了,血肉模湖。

心中有数之后,张观主看向后面两名年轻男子和妇人、小丫头,在镇上给人瞧病诊治,必须先说好诊金和用的药费,有些乡下人家没钱看病,费用太高他们接受不起。

妇人不敢哭泣,神情紧张凄苦。

小丫头看到男子的伤口,捂住嘴眼里有泪花打转,见郎中在看她,眸子一个对视,像受惊的小鹿赶紧躲开。

张闻风眼中差点出现光芒,愣了好半响。

他即使封闭自身修为,作为修士的神魂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眼睛是灵魂的窗口,小丫头的灵魂给他隐约熟悉的感觉,与当初遇到钱璟的强烈感受不同。

奇怪,难道又碰到“熟人”?

“诊费二十文,脱臼复位百文,用外药五十文,再给病人开三天的煎药,五十文,共计二百二十文。”

张闻风口中报着价格。

中年男子似乎松了口气,低声问道:“张郎中,后续大概还要吃多久的药?”

“吃完三天煎药后,左脚红肿未消,再开三天煎药,后面看情况,应该不会超出两百文。”

张闻风不紧不慢道,很有老郎中的做派,他知道对方担心什么。

“当家的,让郎中赶紧治了,别落下什么病根残疾。”

妇人叫道。

中年男子道了声“辛苦张郎中”,同意在这家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