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轻
待那汉子出去之后,岑三林招呼韦敬杰几个到边上,传音与韦敬杰说了一些规矩,差不多半刻钟后,再带着几人走出去。
“来了,来了。”
“别磨蹭,快点搞完散场,赚点石头换药吃。”
“老佟,那小子是个使大枪的,小心着弄,别他娘的阴沟沟里翻船。”
“啊呸呸,不会说话闭上你的鸟嘴,使枪又怎的?近身了还不是一根烧火棍,能顶个屁事儿。”
“别吵吵,走走,都去斗场。”
街上吵得像菜市场,众多人涌到西涯楼右边的广场,也就是定西城最大的斗台。
施南关咋舌不已,低声道:“我的个乖乖,他们都不干正事的吗?游手好闲,聚众看热闹,城里的将军也不管管?”
岑三林笑着解释:“前些日子,咱们和对面的长檠城狠狠干了一场,两边都消停下来,这几天城里闲得很,出去巡边的也少,那些家伙手上有几个余钱,你们是碰巧赶上了。”
大安与大凉朝接壤的边境有三座军城,分别是定西城,镇凉城和北威城,以前是屯军驻守,现今除了常规的一万军伍,数万边民杂役外,这几年派遣三城的修士越发多了。
各州下辖的郡城和县域道录分院,有许多卡在瓶颈的化炁境修士,依靠每个月微薄的灵气石俸禄,不够他们服药的,便纷纷来到边城赚取功劳,顺带着磨砺心境。
时间久了,有些突破到渐微境的留下来成为正式军伍修士,慢慢形成了规模,他们相对普通军卒要自由许多。
韦敬杰和那个叫佟满的中年汉子,跳上五尺高的破破烂烂矮台子。
两人相隔十余丈,整个斗台也就二十丈的规模,没有公证中人,没有规矩宣讲,只有下面高呼“打啊,快打”的一众喧闹赌棍。
韦敬杰单手持枪往前,枪头朝下方一指,道:“请!”
佟满已经拔剑往前狂冲,三步后脚下一踏,“轰”一声暴响,灰尘扬起,碎石飞溅,整个人像一头大鸟飞扑对手,引得看热闹的一片骂声。
“狗日的,又使阴招,差点砸到老子。”
“等会叫他狗日的修补斗台。”
韦敬杰顿觉身上一沉,是重力术,他单手拧枪尾一抖。
枪头“曾”一声像灵蛇蹿起,速度奇快,化作一片数丈大的枪影寒芒,以狂暴之势刺向空中杀来的汉子,法术干扰对他没甚作用。
前几年,土护法布置了一座重力法阵,专门用来让他们练枪练剑练拳。
他能够在去年突破到“与身合”枪境,与阵内练枪,施加身上的重力不无干系。
他迟迟没有晋级渐微境后期,也与他磨砺枪技耗去大量时间精力有关。
除了中平枪,他还学会其它枪法,并将观主的一式剑术揉入其中。
飞起在空中扑来的汉子虽惊不乱,挥剑如,“叮当”几声急响,他借力往后飞退,左手往下方砸去,火光爆裂轰鸣声中,那团枪影爆涨,眨眼间打散符箓法术。
雪亮枪尖从枪影中突兀飚射,一往无前,朝着蛇形飞逃的汉子杀去。
韦敬杰是罕见的风行,他短时间速度爆发相当可怖。
抢得先机更是痛下杀手,逼迫得空中退无可退的汉子挥剑噼砍,他手腕微拧,枪去如虹,顺着对方噼砍的角度微妙擦过,“嗤擦”,刺中汉子右肩。
那汉子身上爆发出璀璨光华,“哇哇”怪叫着倒飞出七八丈,朝场下人堆里砸去。
下面一片喊打声,那是输了赌局的修士。
赢了的则哈哈大笑。
这么多人不止开一个赌局,五花八门的开了不少,坐庄的有好几家。
岑三林对身边的小胖子感叹:“后生可畏啊,他学会了你们观主的那式‘仙人指路’,厉害!”
以长枪使出平刺的仙人指路,更能发挥长兵器优势,佟满大意之下输得不冤。
佟满没有砸到人,他一个空翻又飞上了空中,揉着肩膀,他有保命手段,倒是没有受伤见血,只是懊恼还是小看对手的老道,掏出一个小袋,丢给台上的韦敬杰。
愿赌服输,没甚么丢人的。
随即就被那些输了灵气石的家伙群起攻之,打骂得抱头鼠窜跑了。
岑三林大赚了一票,笑得合不拢嘴,带着几人往人少地方走,传音道:“等会大宁来分赃,你们也有一份,拿着就是,不要讲客气。”
施南关笑呵呵:“岑道长够意思,等会我们请客!”
他有些喜欢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了。
警惕着那些汉子撞上来揩油的严静突然对上一双熟悉的眸子,在人群中,对她微笑,她脸上出现惊喜之色,那人冲她微微摇头,传音一句便挤在人堆不见。
“静静,怎么了?”
“哦,没什么,走吧,小心他们乱挤。”
“敢,我剁了他们的脏爪子。”
张闻风飞过南边峣西河,寻到峡和县地界一个偏僻的前岩山村。
时间过去太久,他对当初姐姐远嫁的地方,只记得这个地名,嫁与什么人家,忘记了,在空中转了一圈,他飞落到附近十里外的镇子,落到地上,缓步走进简陋镇子中间的镇公所。
见到乡耆,出示了一枚没那么吓人的身份牌,请求镇公所协助翻查一下前岩山村是否有一个叫“张三丫”的女子,或许已经亡故十余年。
乡耆一迭声答应,派遣三名游徼翻箱倒柜查看一本本厚册卷宗。
张闻风在堂屋喝茶,“看着”乡耆在后院写了张指头宽纸条,放一只信鸽飞走。
他没有声张,也不在乎多耽误一些时间,闭目养神。
等了约两刻多钟,从空中飞落下三名修士,直奔堂屋而来。
一个照面,其中一名修士忙抱拳行礼:“峡和县执法卫曹和拜见张大人,大人若是需要我等协助办桉子,请尽管吩咐!”
另外两人察觉不到起身道士的修为,也跟着行礼。
张闻风看那执法卫有些眼熟,应该是他以前在白虎岭办桉子时候,几个执法卫中的一个,而今修为也晋级到了渐微境,笑着回礼,道:“麻烦你与乡耆打声招呼,让他们配合我查点东西,其它事情不用麻烦你们。”
“是,大人请稍等。”
三人退出去,另外两人传音打听那位没有出示身份的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曹和传音几个字:“仙灵观,张观主。”
“嘶……”
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两人再没有问题。
给乡耆打了招呼,三人很识趣告退走人。
张观主要办的都是天大桉子,他们哪里能够穴手?
第498章 两脚报应,茶舍见面
张闻风面无表情盯着一本泛黄的卷宗,短短几行字,他看了好大一阵。
半响后,合上卷宗,递回给对面半个屁股坐着陪笑脸的乡耆,张闻风道:“麻烦调派一名熟悉前岩山村的游徼,跟我前去办件桉子。”
“是,是,大人您稍等。”
乡耆赶紧起身,朝门外守着的一个约三旬游徼低声吩咐几句。
离开镇公所之前,张闻风不经意道:“此事莫要外传,知道的人都闭紧嘴巴。”
“明白,明白,大人请放心,半个字都不会传出去。”
乡耆躬身哈腰,目送那位不知姓名的大人远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还好大人有大量,没有怪罪下来,唉,他们这些下面人办事难啊。
山路羊肠小道崎区,绕来绕去,花却小半个时辰来到前岩山村。
得了嘱咐的游徼往村里走去,前去找村长和里正打听商宝喜家十二年前病故的媳妇是怎么回事,与山民打交道,年富力强的游徼很有经验,保证能够从老狐狸嘴里挖出事情真相。
至于商宝喜家是不是摊上了大事,关他屁事啊。
张闻风没有前去封闭的山村,他走进林子里,往一颗大树后一站,整个人消失无踪,他既然在茫茫人海遇到了姐姐转世灵魂,不做点什么,心何能安?
太阳快落山了,村子里有鸟鸟炊烟升起。
鸡犬相闻,妇人呼喝小童回家的声音,从村这头传到那头。
张闻风默默倾听着游徼和村长的扯闲谈,言语绕来绕去,夹七杂八的威胁等等下层人办事手法,慢慢的听到点子上。
一个恶婆婆欺压虐待儿媳妇的老套故事,那家人狠毒得村里人都看不下去。
大冬天的,苦熬五年骨瘦如柴的儿媳妇拖着虚弱病体,上山砍柴,冰滑路陡滚下山坡,死得无声无息,比柴火还轻。
天黑下来许久,游徼仔细擦干净嘴角的油水,返回村外小道。
张闻风没有让游徼再复述一次那个悲惨故事,拿出十两银票,对游徼道一声“辛苦”,打发搓着手想接又不敢的游徼拿了银票返回村里住一宿。
“大人放心,他们不敢乱说的,小人告退!”
游徼拿着银票心下凛然。
这位大人神通广大,把他和村长、里正的谈话都听去了。
他和村长去那处孤坟转悠的情景都落在大人眼里,幸亏他没有偷奸耍滑,也没有背地里埋怨,等下回去得好生敲打下两个老家伙,不想惹祸就把嘴闭紧了。
张闻风漫步后山,在长满杂草已经快踩平的孤坟前待了一阵。
人死已经转世,他心底没有愤怒悲伤,只可怜姐姐上辈子在世间悲苦走了一遭。
留下一声叹息,飞身而起,再落下去时到了村里一家破败不堪的石墙院子里,缓缓走动着,屋里没有点油灯,偶尔有两声咳嗽。
走到东边厨房前,张闻风面色冷漠一脚踩下,在门口地面踩出一个浅凹。
这一脚是报应那个恶婆婆,从今往后各种恶疾缠身,生不如死。
前世学到的一些茅山小术,加上他能用灵眼“望气”,好的或许不灵,但是坏的肯定没有问题。
走到柴门前,在地上用脚横划一道,断掉这家原本就暗澹微薄的财运。
穷病交加,慢慢熬吧。
他主动做下的这一份恶业,他用自身一力承担,即使有损也无悔。
耳畔似回荡着“弟儿,弟儿”的欢快声音,那是一份遥远的记忆。
纵身飞上空中,往西北方向而去。
第二日清早,张闻风出现在阵法笼罩着的白虎岭附近,看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头,笑道:“绿馨儿,绿婵儿,还躲着不出来是吧?快开门。”
空中出现些许阵法涟漪。
几个小精魅出现,有绿婵儿和穿粉裙的花风兰,翩翩起舞欢迎观主的到来,口中叫道:“观主,你来得可不巧,姐姐前些日子回来便闭关了。”
“哦,那我不进去了。”
“那可不成……观主你又逗人家玩。”
绿婵儿落到观主肩头,笑道:“早都盼你来,白虎岭现今大变样呢,所有的死地全部复生,除了地儿稍显小了,不过也够了,方圆三十余里,咱们多花些时间,能够打理出另外一个草木岭。”
小精魅叽叽呱呱,将观主请进领地,往山上飞去。
这片地盘的山门大阵,还是土堃出手帮她们布置,她们添加了许多水木法阵。
花了差不多三年时间,用草木秘法,将这片荒山打理成了半个福地。
在木气活跃,灵气充沛的白虎岭转了一圈,放眼望去青翠如玉,繁花似锦,身旁飞舞着一个个娇俏玲珑的小精魅,清歌入耳,张闻风心底郁结的些许阴霾烟消云散去。
“我去瞧瞧那颗榆树,长那么高了。”
张闻风落到西山坡,此处大大小小长着十余颗榆树,其中最高大那颗榆树绿叶翻动,朝着人类发出树叶摇晃的“沙沙”声响。
“这么灵性?”
张闻风笑着施展“滋养生机咒”,放出绿雾,让榆树享受一番木气生机滋养。
在白虎岭待了小半天,请动花风兰和另外一个绿织娘精魅随他去仙灵观做客。
绿婵儿走不开,要替她姐姐护法。
晃眼时间,韦敬杰五人一驴来到定西城已经十余日,他们早就换下道袍,穿上干净利落看不出身份的劲装。
施南关和铁锦林几乎天天外出,在茶馆酒肆转悠,听一些小道消息。
韦敬杰偶尔和严静、尚卿云出门逛逛,熟悉此地情况。
边城之地多的是各破落道观修士,传承不全,在当地道录分院谋职不受重视,他们听得消息,呼朋唤友前来讨生活,历经几年战场洗礼没有离开,还能活下来的大都晋级渐微境,也成了不想回去的修士兵油子。
各大宗门这几年纷纷派遣弟子们前来历练。
边城也就成了鱼龙混杂之地。
过了些日子,严静和尚卿云也能一个人出门,她们的修为实力够用,身上符箓、护身法器不缺,只要脸皮够厚,敢当面骂回去,或者不理会那些口花花的老油子,其实没甚大不了。
毕竟是边城,有巡视修士和规矩管着,大的动作不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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