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轻
这种客气套话听着有些耳熟,张闻风笑道:“鬼差大人客气。不知大人能否告知,那个红衣宿鬼,是否还滞留人间?”
一直没有说话的黑无常冷哼一声,颇有威势道:“冥府办差,岂容打探!”
张闻风没有理会这个唱黑脸的家伙,用人朝前,不用朝后,这过河拆桥也太快了,他对白无常道:“若是大人觉得不方便,可以不与我说,我救下来的病人,让他在道观多躲两天也行。”
话里面有骨头,也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白无常笑道:“你今次有功于冥府,与你说一些相关之事倒是无碍。”
黑无常不说话了,往一边飘去,一挥衣袖,地面冰霜冷寒消失一空。
张闻风作洗耳恭听状,他自小便听黑白无常的故事长大,对于鬼差的理解远超寻常人,这两位等若是冥府鬼差里面的勾魂头领,另外还有一对地位略逊的鬼差是鼎鼎大名的牛头马面。
阳间有厉鬼作乱或者恶鬼做祟,黑白无常就会带着哭丧棒去抓。
而牛头马面负责在阴间对恶鬼的刑罚惩治等。
其它来往阳间勾魂的小鬼差,因为装扮差服类似黑白无常,导致人世间普遍以为勾魂的只有黑白无常。
其实不然,冥府与无数人世间有业务来往,两名无常鬼差跑断腿都忙不过来的。
据他所知,能够还阳者万中无一,是小鬼勾错了阳寿未尽者的魂。
当然鬼差出错,不可能再将勾错的魂魄送回去,鬼差进出一趟冥域有时辰、规矩等限制,那么只能将错就错,放任在黄泉路或奈何桥上游荡,直到寿元尽了,再送去判官处进行后续环节。
他能闯出鬼门关,有冥府鬼差放任不管的缘由,主要是他运气还不差。
刚好碰到九鹤宫的奇岳上人做法招魂,搭了一次金鸡顺风车。
白无常继续道:“那女鬼原本是一名突破至金丹境的修士,名叫柳慧儿,上次灵气潮落,她与许多修士滞留在一处地方,不知她用了甚么法子从那里逃了出来,并在寿元将尽之前,用邪术进行宿魂,差点就让她三世宿魂成功,重见天日,幸亏被你打破。”
张闻风从短短几句话里听出许多有用信息,以后可以慢慢琢磨。
但是,他最关心的结果,还没告诉他。
“她三世宿魂未能圆满,被惊醒驱逐,实力原本就十不存一,又受诸多限制,使用了‘破魂解体术’,现在已经是魂飞魄散,再不复存在人世间和冥域。”
听得白无常最后说完。
张闻风这下放心、踏实了,他可不想被一个曾经的金丹女鬼一直惦记。
难怪这两位无常仁兄,有闲暇在这里听他讲鬼故事,而不急着去捉拿红衣女鬼。
第51章 兼任一份冥府差事
事情说完,白无常收起手中翻动不休的书册,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问道:
“张道士,你往返冥域安然无恙,得了一丝冥府气运,现今又谋了半个阳世官身,不知你可有兴趣兼任一份冥府差事?”
张闻风听得对方直言揭破他还阳身份,忙往四处探看。
有些话让人听去不好,顾家好些人在山上。
“放心,不是谁都能看到我们,这里除你之外,没人能听到我们之间谈话。冥府差事不会妨碍你阳间身份和修行,甚至于修行还有些许助益。”
白无常身影稍显清晰,头上戴着的帽子,上有四字隐约看清:一见生财。
这四个字是白无常的另外一面招牌。
张闻风暗道这彩头不错,问道:“不知是何种差事?”
“兼任鬼差,三年为期。遇到做恶鬼物,游荡鬼魂,出手诛灭或者捉了送入冥域,有这样一个临时鬼差身份,能够让你多一份好处,可以多积赚功德,算是对你这次诛灭红衣宿鬼的一点额外奖励。”
白无常笑眯眯地说得很为张闻风考虑。
张闻风心中呵呵,冥域也招聘第三方的合同工吗?
他捉鬼可不是本职,只是顺手而为,道家修行求长生才是真正的目标。
“请问大人,功德有何用处?能否有法子查看到自身功德?”
“功德看不到摸不着,修为高深者能够感受一二,用处极大极多,最浅显一点,可以用功德抵消无意中造成的阴德亏损,能够于修行破境时提供某种契机……你接不接这活?”
“接,当然接,多谢大人奖励!”
张闻风听出对方不耐,赶紧笑呵呵拱手,为期三年的临时工,他为甚不做?
他知道一些功德作用,故意多问一句,既然对方不肯多说便算了。
兼任一个临时鬼差身份,不妨碍他的修行,今后再捉鬼就多了一份名正言顺便利,别不把半个官身的临时工不当回事瞧扁了嘛。
白无常不再废话,伸手一扬,抛出一丝冰寒白气。
下一瞬,白气绕到张闻风左手食指上,化作一枚透明纤细扁扁指环。
点拨张闻风念诵前世所学的《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配合特定音韵切口和手势,将起到特殊的召唤、超度鬼魂作用,传音交代几句。
白无常伸出食指在空中划一个四方形,凭空出现一道模糊深邃的鬼门,道:“冥气使用很简单,相当于用钥匙打开一个临时鬼门通道,时间不长,将鬼捉了丢进去,或者念诵经文,超度鬼魂自行进入,会根据你的业绩计算功德,遇到极麻烦的鬼物,你可以联系我。走了。”
不待张闻风再多问,一挥衣袖,鬼门通道消失,白无常亦无影无踪。
张闻风转头看去,黑无常早也不见了。
“还有好些问题没来得及问,冥府气运有什么好处,怎么联系也不说清楚?跑得也太快啦。”
嘀咕一句,张闻微微摇头,仔细查看左手食指上套着的透明指环,学着白无常刚才传音教他的法子,用元炁祭炼,很快,指环融入手指,再也看不出痕迹。
在前世,鬼差都是很神秘、让民众敬畏的存在。
没想到有一天他能捡个鬼差身份,嗯,临时的,他猜测只怕与他进出了一趟冥府得的气运有关?临时鬼差应该不可能随便谁都能当。
绕着附近转了转,寒气早就消散一空。
张闻风大声招呼道:“二师兄,瘸叔,没问题了,女鬼伏诛,你们都可以出来了。”
正殿门拉开,二师兄左手缩在袖内,攥着一小把香灰,跨过门槛走出来,往左右警惕张望。
饭堂那边门一响,驴子率先冲出,来了一嗓子,“啊呃……啊……呃……”
和那么多男人挤一堆,地方不大,它受够了。
老瘸子杵着铁钎子扶着顾老汉出门,后面跟着提风灯紧张兮兮的几个顾家汉子。
再看风轻云淡的年轻张观主,所有顾家人如看神仙。
高山仰止,敬畏有加。
先前张观主与看不见的女鬼斗法,尖细的鬼叫哭嚎,惨烈声势他们大都耳闻目睹,蜡烛亮了灭,灭了又点亮,地面结冰反射亮晶晶寒光,黄符在天上飞,连驴子都腾空踢了恶鬼两脚。
阵阵惊悚爬上尾椎骨的恐怖感觉。
让他们第一次真实体验到了脏东西的存在,才不会认为是张观主在故弄玄虚。
特别是张观主两人带着顾全冲去道观正殿,所有人似乎被一阵看不见冷风吹过,感受到一股死亡冰寒透过身体,浑身僵硬,好大一会才恢复知觉。
到现在他们仍然心有余悸。
张闻风对顾老汉道:“顾全除了身体亏空虚弱,需要将养些日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你们派两人把他从正殿抬去饭堂,今晚太夜,明日早上再下山去吧。”
又对老瘸子道:“瘸叔,熬点糯米稀饭,给顾全喝一小碗,一粒米渡三关,让他填填肚子,不要多喂。再熬一锅霜糖老姜汤,大家都喝点去去寒气。”
所有人面色青白,受了鬼物阴气影响,喝一碗老姜汤去邪。
其中有几个身体弱的估计要遭一场病,影响不是很大,修养三五天能好。
“是,是,多谢张观主出手搭救我儿,老汉感激不尽。”
顾老汉打躬作揖,忙叫了两个壮汉拾起地上担架,跟着二师兄去正殿,道家参拜道祖殿堂,并不欢迎普通人打扰清净,这点规矩他懂。
张闻风摆了摆手,道:“我大师兄那里,你们若有冒犯,明日去人赔礼请罪。”
说着,转身往西殿去。
他忙了半宿,又是画黄符又是布法阵做法斗鬼,要不是修为突破一级,早就吃不消了,不管是精神还是元炁,损耗极大。
“是,是,老汉明日亲自登门,给贾先生赔礼请罪。”
顾老汉无不答应,只要儿子安然无恙,叫他下跪磕头都愿意。
再则见识了张观主的神奇本事,哪里会违拗?
也不叫贾老道,改口尊称贾先生,不是他眼窝子浅见风使舵,而是吓的,神神鬼鬼的最是吓煞人。
驴子凑上前去,往观主胳膊处挨挨擦擦求摸头。
它先前看得清楚,观主对鬼物用出了青木攒刺法术,“噗噗”两下很得劲。
它修习过青木刺,虽然用不出来,却认得出。
“观主,你指点下我的青木攒刺术嘛?”
张闻风敷衍地摸了摸驴子顶门毛发,默想了想,传音道:“你的问题有些复杂,待我找到原因,再传你适合的法术,你先多加熟练爆音术,俗话说,‘一招鲜吃遍天’,熟能生巧出奇迹,你多练练爆音术没有坏处。”
“还有这说法?那我再练练。”
打发自认得了秘传的驴子屁颠颠离去,张闻风走进西殿,点亮油灯,简单地洗一把手,一口气把葫芦内剩余的灵泉水喝完,掌着灯走进静室,把门闩上。
饭堂和厨房灯火彻夜未熄,柴火烧得旺旺的。
众多汉子抢着干活,熬粥煮姜汤,低声交头接耳兴奋谈论张观主斗鬼的一波三折故事,神情在紧张之后得到放松,哪还有瞌睡。
漫长一夜过去。
顾家汉子轻手轻脚帮着把那一片战场收拾干净,小三牲鸡鸭鱼还能食用,洗去灰尘收进厨房,用做法坛的糯米一抓成了一把粉末,个个惊诧之余,把糯米仔细清扫了倒去树林子里给鸟雀吃,破碗和筷子、蜡烛等物埋了。
做完这些,顾老汉留下凑起来的三百三十三文铜钱,用红纸包着与老瘸子辞行。
请法事驱邪或给道观上供奉香火钱,必须是以“三”结尾。
三文,三十三文,三百三十三文……多少随意,因为三代表“三清”。
千万别图吉利供奉“六六六”,“八八八”,那不叫大方豪气,是不懂老规矩。
顾老汉没敢打扰正殿做早课的两位道士,千恩万谢下山去了。
当天上午,有关仙灵观两位道士特别是张观主会神仙法术,桃木剑斩恶鬼的传闻,从禾溪小镇传开,传得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而且越传越神秘。
到后面张神仙能够撒豆成兵,吞云吐雾,请天兵天将下凡,等等。
这是顾家在帮仙灵观和张观主扬名,用乡下人自以为正确的朴素方式回报。
张闻风听后一笑置之,该修炼修炼,该在后山种菜种菜。
他还是那个要吃饭睡觉的张道士。
第52章 师姐返山来
“大师兄身体没甚大碍,调养些日子即可,损坏了师父赐予的那件法尺,大师兄很是心痛,这两天都吃不下饭,我劝慰了他一阵。”
二师兄下午从隔壁仓河镇返回,与观主在西殿喝茶。
他很喜欢观主用滚水冲泡的茶水,香味独特,沁人心脾,余味悠长。
“顾老汉上午去赔罪了,送了一挂鲜肉,一尾鲜鱼,一只活鸡,大师兄听说恶鬼被你诛杀,他很高兴,只说师父眼光独特,又可惜你跟着师父修道时间最短,若是再长点,定能把师父的本事全部学到,我没与他说你破境之事。”
二师兄把事情略略一说,房间陷入短暂沉默。
张闻风放下白瓷茶盏,道:“趁着这段时间不忙,临近几个村庄,你慢慢遴选学徒苗子,关口可以把严点,宁缺毋滥,待下方新院子落成,仲冬时日正合学徒入住。”
不差钱用,他愿意冬天养着学徒们。
正好考验学徒的意志,寒冬练三九,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明天上午我先把那块菜地开出来,萝菔(萝卜)和菘菜(大白菜)种子撒下,下午去界桥村,与村正聊聊,花两天时间应该能招到几个苗子。”
说完安排,二师兄稍稍犹豫一下,看一眼点头赞同的观主。
“怎么,有事说?”
“有一件事情,我今天在大师兄家遇到前去探望的四师妹岳安言……她送我出来时说,想上山修行,不知观主能否接纳?”
“哦,四师姐,她在做什么?有好几年不见了。”
“她前些年下山在县城的回春药堂,当坐堂大夫,专门给女客看病问诊,她哥嫂闹过几场,把她的生计搅没之后,她便去了外面云游,今年初返回的希岭县,在离这里三十里外翠竹镇的医铺坐诊,算是安定下来,她哥嫂见她年岁大嫁不出去,便没去再闹,算是断了来往。”
二师兄说完,放在茶案下的双手交握,嘴巴抿紧。
张闻风端起热气腾腾的茶盏,缓缓品味灵泉冲泡的茶水,陷入思索。
四师姐性子恬淡,是个苦孩子出生,好像是七八岁时候,就被她哥嫂送到了山上,为的是能够省下一个人的口粮,当初只有一个小名,叫岳小丫,“安言”二字,还是师父取的。
“好和不争曰安”,希望她能清清静静修行。
后面待四师姐长到十六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当初送她上山的哥嫂做主将她许配给了邻村屠夫,贪屠夫家给的彩礼金厚重,全然不顾四师姐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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