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轻
出了北院,和竭力留客的谢沫龄共进午膳,土灵与往常大不一样,居然与谢沫龄有许多话说,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平易近人。
倒是张闻风插不上嘴,他当然乐见其成。
土灵的转变他看在眼里,很好。
仙灵观有三阶大妖坐镇效力的消息,不到一天时间,附近几州传遍了。
张闻风先后接到好些宗字头宗门道观遣人送来的贺礼和贺信,悬云观、登天楼、九鹤宫、姽婳阁、微云观、盘龙观、金风观等,礼物收了一大堆。
金风观祖师顾全的亲笔信措辞谦和客气,透着自然而然的亲近,林林总总扯了七八页,到最后浓墨重彩提及一笔,感谢张观主对其侄儿顾朝闻的关照。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过去的便过去,不会翻出来在太阳底下示人。
仙灵山顶上原来的饭堂推掉,去年重新修建的待客院子,一时间人满为患。
道观香火鼎盛,颇有几分兴盛气象。
好些天,人客才渐渐消停。
仙灵观离成为大宗门,只差一名真正的道修晋级自在境。
应酬几天,张闻风终于有时间到林子里和田间地头四处行走,在胡羌儿的陪同下,沿着溪水走到上游亭子旁,张闻风看到一驴一獾在特制的木几上认真抄写经文。
驴子口中戳着一支长杆毛笔,沾着墨水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字,驴脸上和腿杆到处涂抹蹭刮着墨迹。
边上的山獾口中也戳一支毛笔,口水滴答,苦兮兮不得不陪着驴子老爹受罪。
它根本不认识文字,是驴子瞧不得它游手好闲吃了睡睡了吃,特意附带上的。
划拉出来一个个墨团纯粹是浪费纸。
张闻风笑着走近去,赞道:“写得不错啊,闾子进,以你的聪明和悟性,要不多长时间,便能写出周正的墨字。”
他不能昧着良心太过夸大,要求也不要太高。
驴子很不待见观主,它默默地将屁股对着给它下套的观主。
岳师姐太严厉了,每天不完成规定的五张纸,便不让老瘸子给它酒喝,亏它还送给岳师姐两颗碧寒晶石,真是!
山獾不知吃了多少墨水,半个身子都是墨色,见到观主像见了最亲的救星,撂下毛笔,唰地钻出亭子有多远跑多远。
大白天太阳刺眼,回去睡觉多好。
它半路转向,往后山投奔土灵去了,先躲几天再说,驴子老爹只怕是疯了,让它写字,它是那块料吗?
第345章 异曲同工之妙
峣西河有一段约三十余里,处于山岭绵延少有人烟荒芜之地。
上下游来往船舟,也尽量选在白天中间四个时辰通行,除了河水湍急,水底礁石密布外,据说此地是前朝水神老爷的水府所在。
夜晚或阴雨晦风日子,河面经常会喷发十余丈高水柱,?或平地起大浪的古怪。
水上人家讨生活不易,久而久之这段河面有了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
近段日子,荒僻河面来了一位佩剑年轻道士,每天大约申时正飞来,然后沿河踏水而行,在三十里水面走上一个来回,遇到落单船舟还提前避开,?不论下雨太阳,?天天如此。
不知从哪里开始,慢慢地在附近几处码头流传出那个年轻道士神仙,不辞辛苦每天来此地,是在寻机斩杀水下作怪的妖怪,为民除害等等,传得活灵活现,人云亦云。
天转秋后,一阵秋雨一阵凉。
张闻风抽出时间每天前来峣西河踏河观水,看似踏在水面,其实足底还离了尺余,脚下行云流水,却有许多讲究,?他用的是九宫步伐,或折转,或迂回,或闪进直行。
月余后他开始走得缓慢,?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再没有步伐技巧。
身处水面,?气稳则神定,?神定让他体验到了随波逐流。
脚下步子由快至慢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转变。
体内气机相应的也水柔无声变得缓慢。
上善若水,不觉中他又进入浑然忘我的凝练剑气的状态。
青袍飘飘,步步踏出一种缓慢神韵。
天边一个黑点飞快接近,停在三十余丈外的水面上。
来的是州城巡风使石怀安,他负责附近几个县域的巡风稽查,见行走水面的张观主朝他微笑点头打招呼,便知道不会打扰对方,却不知因为他的到来,打破了对方的忘我。
“张观主,这些日子可探查出什么蹊跷?水底下是否真有妖物?”
“尚未遇见船夫所言种种古怪,等有消息,我传讯告知石道友一声,到时咱们查它個水落石出。”
“如此甚好,辛苦张观主,能与张观主联手是石某荣幸。”
“石道友太客气了,咱们彼此彼此。”
“哈哈,等闲暇了,?咱们去州城喝一杯水酒。”
“一定,?一定。”
就在水面上,两人聊了片刻,石怀安拱手告辞离去,他已经来过两回,当初在白虎岭与张观主合作让他尝到了甜头,他当然不想错过机会。
公门之中好修行,也得自己主动把握。
张闻风迎着挂在极远处的水面夕阳,走出好几里,仍然沉浸不了忘我之中。
微微摇头,他没有责怪石怀安来得不是时候的意思,就当是修行路上的小磨砺,须怪不到谁,坚持着一步一步走完全程,身披残霞余光,往西北方的道观飞去。
晚课之后,沿着仙灵观地盘巡视一圈,脚边是长得比狗子高大的山獾,小家伙一到晚上,精神头便来了,眼珠子放出黄橙橙的光芒,它躲了驴子老爹一些日子,现在不用了,驴子已经恢复正常。
揉了揉山獾硬得猪鬃似的背毛,让它自个巡视,张闻风往清正别院走去。
月光下,他看到场坪里有好些学徒在玩耍,或舞剑练技。
也有的学徒在住处打坐静心,等待亥时初的熄灯钟声,再上床榻睡觉。
这个时间段是学徒们一天放松的时候。
张闻风沿着走廊行走,不时与打招呼的学徒点头,提醒在训堂和藏书室的学徒注意休息,几间练功房都有人挑灯修炼,水清如自然是其中用功最勤的那个。
小姑娘一身单衣,额头汗水涔涔,在循宫踏位,走转如盘葫芦,掌拳转换随身走,九宫步的基础九组动作练得纯熟,近三个月的修炼,打出了两分熟能生巧的别开生面。
张闻风暗自点头,水清如没有修行资质,对于武道领悟却是所有学徒之中最强。
他也是传授了这套基础拳技之后才发觉。
这就是所谓天道弄人,“关上一扇门,必然会开启一扇窗”的小造化。
“观主。”
小姑娘打完一组动作,停下来行礼。
张闻风微微点头,走入用黑漆画出的九宫方位图中,道:“你可以试着将走桩慢下来,这套九宫拳的精髓在于以柔克刚,以慢打快,后发而制人。你对九宫基础拳架、走桩和步法都掌握得很好,且看我演示一遍如何将九宫拳打得慢下来,能学几分便算几分,不用刻意强求。”
他尽量的把自己理解的九宫拳打得快了三分,要不然太慢了,水清如没法子学习揣摩。
小姑娘站在外面,抿紧嘴唇,瞪大眼睛不敢稍眨,在观主起拳架开始走桩,她便觉得似有水流气劲环绕身周,无形无迹,随着观主奇慢无比的拳技走动而形成滚滚不绝浪潮,她像一片树叶飘零,置身水中似乎随时会覆没。
九组动作走完,观主收手而立。
令人窒息的气劲烟消云散去,小姑娘眼眸晶亮,大口喘气,她看懂了。
“看清楚了吗?”
“清楚了。”
“行,你自个练习,熄灯铃响前一刻钟,必须回去洗刷。”
“是,观主您慢走。”
小姑娘拱手行礼,目送观主出门往别处去了,她让自己从兴奋激动中冷静下来,她发现对于刚才观主施展的仿佛水浪涛涛的拳技,有种不可名状的亲近和理解。
她一遍遍走桩行拳,仔细回味揣摩观主的拳技。
烛光微微晃动,地面上孤影摇曳。
张闻风走回水潭竹楼旁的林子空地,拉开拳架,在月光下缓缓走桩打拳,这次,再没有气劲溢出,没有水浪滚滚的异象,所有的劲力和气息皆收归自身小天地。
附近灵气受他打拳牵引,慢慢形成流动之势。
法力不外泄,纯粹依靠自身窍穴吸纳灵气引发的外界异动,与体内气息循环,遥相呼应,他沉浸其中以水生木,生生不息。
大道修行,往往有异曲同工之妙。
自此之后,张闻风不管是练拳、练身法,还是练剑术,皆是缓慢无比的温吞水一样看得让人不得劲,他自己乐在其中。
驴子熬过写字前面的难关,它已经喜欢上了舞文弄墨的意趣,每天不写上几张,浑身不得劲儿,它毛长得快,仙灵观地盘上每天都能看到它驰骋的雄姿身影。
在西潭岭附近,有一块埋入地下不知多深的巨大岩石,高出地面丈许,正好作为驴子每天锻体冲撞的工具。
驴子看着观主慢吞吞练剑,它撇嘴撒腿跑了,它还是喜好狂野的冲劲。
爷们,就是要猛!
九月菊花飘香的一个下午,岳安言从望霞岭小竹屋走出,穿着素白长裙,身姿妙曼,脸色似平常一样温婉带着一丝浅笑,漫步走到山下。
她终于修复心境,颇费周折从阵法上找到契机破境成功。
太不容易,总算是没有落下太远。
她曾经对这个世界失望到心灰意冷,处处感受都是严霜风剑,身心俱疲。
幸好,她有观主,有二师兄,有道观,有送她礼物的驴子,有许多学徒。
她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看着在前面等她的观主、二师兄、驴子,以及驴背上驮着的胡恙儿,岳安言展颜一笑,秋色增光亮。
“我成功了!”
第346章 兴风作浪,水妖出没
寒意吹残秋,黄叶尽凋零。
张闻风坐在溪水边的亭子里,用腕刃细细削刻手中一根鹅蛋粗胡桃木棍,木屑纷飞,胡桃木棍渐渐变作剑器雏形,胡羌儿坐在对面石凳,双手托着下巴撑在石几上盯着看。
亭子后方五十丈外的山岭下,?驴子换着方位猛烈撞击磨蹭得油光发亮的岩石。
“嘭”,“嘭”,声响沉闷刚劲,震得数十丈外溪水泛起层层涟漪。
大冷天的,驴子身上热气腾腾,隐约有雷光“噼啪”作响。
它每天吃着灵草精料,喝的是烈酒,住着灵气福地,?高强度淬炼身躯凝练妖力,修为提升速度快得令人发指,勇猛精进,日新月异。
它非常享受每天都在变强的酣畅淋漓。
跑过江湖,见识过一次次生死一线的残酷,才知道平素用功流汗是多么重要。
它现在已经不稀得教训自家那个天天躲在土灵洞府睡觉的便宜儿子。
用观主的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儿大不由爹,它管不过来,只能随闾欢去跟着土灵混了。
亭子里的两人不受声响影响,张闻风双手稳若磐石,将胡桃木棍削出大形,用刃尖部分精雕细刻,花了半个多时辰,一柄小巧玲珑的木剑新鲜出炉。
剑身后部两面,?分别雕琢着浅浅“辟邪”“木刺”符纹秘语,美轮美奂。
这还没有完,?张闻风又取出符墨、符笔、砚台,?沾染殷红黏墨,挥毫一气呵成绘制出“灵牵一线符文”,剑身有微微符光一闪即收敛,用毛巾擦拭暗红色木剑表面的符墨。
将木剑递给眼眸晶亮的小魍精,笑道:“试试合不合手?”
他与胡羌儿是主仆契约关系,绘制在木剑上的灵牵一线符文,可以起到锦上添花作用。
胡羌儿喜滋滋接过木剑,行了一个抱剑礼:“多谢老爷。”
走出亭子,在空地上有模有样地舞了几式剑法,他跟着学徒们厮混,认字学经听课,乱七八糟的拳脚剑法更是学了一大堆。
他是魍精,悟性高,学东西快。
至于适不适合他,不甚在乎,今后真正学剑,他肯定得请教老爷。
是看到老爷闲暇时候做桃木剑,?他便动了念头,忍痛折了山坡上胡桃古树本体上一根枝干,?请老爷帮他做一柄木剑,今后挂在腰间,骑着山獾巡山也威风些不是。
胡羌儿耍着他的本体木剑,连叫“合手,好用,漂亮”,笑嘻嘻往外面跑去。
相比没有破境的学徒们耍的竹剑,他这柄由老爷亲手制作的木剑,精致美观,高下立判,加上他与本体木剑的感应,灵性更是没得比,他灵犀一动,将两尺八寸的短剑一抛。
“唰”,木剑变作了一柄盘旋飞舞能轻易操控的飞剑。
把小魍精喜得满脸灿烂,笑得眼睛不见,他纵身跳上木剑,叫道:“走你!”
木剑驮着小家伙显摆地绕着驴子附近飞了一圈,再瞬间从地面蹿高到十余丈,冲出树梢,冲过西潭岭,眨眼间便不见人影。
撞岩石的驴子看得目瞪口呆,半响后摇头嘀咕:“他是不是有病哦,他本来就会飞的,非得搭乘个破木剑,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上一篇:开局顶流的我怎么会糊
下一篇:黄天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