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明 第233章

作者:素罗汉

虽说在座两人是同辈,但是论起岁数来,宗翰可是整整比宗本大了一轮十二年还有余,所以看上去老气许多。

“嗯,家中一向无事。倒是你,旬月未见,可是那濠镜澳出了什么差错?”

……

前文说过,宗本的本职工作是个商行掌柜。那么他的商行在什么地方呢?不在广州城,也不在城外码头,就在澳门岛上。

濠镜澳这一处商行,可以说是宗本安身立命的根本之地了。早在十年前,当时受到族人排挤的宗本,便毅然带着自己多方筹措来的一点本钱,到蕃人盘踞的小岛上开了一家商行。

不过宗本虽说在族中吃不开,但是一旦出了府门,那么宗家的牌子还是能打出去用一用的。于是他一边借着家族旗号组建大明货源开拓走私渠道,一边在澳门小心经营,这些年下来,倒也让他打出了一片天地。

“呵呵,好教大兄知晓,濠镜那里,去岁不但没有麻烦,倒还多了些生发。”

宗本现在的身份,大约等于和家族公私合营的外派独立掌柜。他一年中大多数时间都会在澳门和广州两地奔波,每隔一段时间,再回府中交账。

今天宗本之所以回府,从明面上说,也是为了做年终汇报:澳门那边由于海商船期的关系,宗本通常在翻过年后才做账的。

一边报告着好消息,宗本一边从袖袋中掏出了几张黄纸单子,双手递给了上首的大兄。

“去岁到埠蕃商实多,柜上积屯的货物大半出清。呵呵,算下来也有小四万两银,是比往年多了不少,算是旺年了。”

“嗯,不错。”

看过黄纸上的账目,饶是宗翰原本一脸的不假辞色,此刻也露出了稍许笑模样。

“呵呵,大兄过奖。”宗本中国式的谦虚一句后,稍稍往前一步,从侧面指着下一张单据说道:“柜上剩余的南货也已找到下家。如今只待过几日蕃人船发,便可销账。届时除过七成今岁办货的款子外,照老规矩,余数都可解送回府。”

“嗯,不错,着实不错!”

当宗翰的视线最终扫过下方的现款收益数字后,笑容终归又多了不少。

宗本看到大兄连连点头,便趁热打铁又说一桩好事:“也是多亏了大兄这些年照拂,弟方有今日局面。待过几日解款,大兄自可差宗福来柜上,弟这里还给大兄留了一份体己,另有些夷州的稀罕玩意,一并让宗福带回来便是。”

说到这里,宗本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隐讳的数字。

“好,好!”

这一刻,原本高冷的宗翰宗秀才,终于彻底放下架子,轻拍了宗本的手背:“坐下,坐下,看茶。”

待到宗本终于喝上一口茶水,宗翰先是笑容满面地赞叹了自家兄弟一句:“老七,族中若是论起商贾之道,你当为魁首。”

“哪里哪里,大兄谬赞。”

商业互吹两句之后,宗翰大概是觉得这次给足了小七面子,于是他的道学属性又占据了身心……想了想,宗翰又说出另一番话来:“不过,这夷州货用得,夷州人,你可不好去打交道。”

宗本闻言有点疑惑:“哦,此话怎讲?”

“唉,你学问少,见事不明,这也不怪你。”

宗翰摆出一副淳淳长兄教导幼弟的模样:“夷州那伙子奸人,借我大明国运顿挫之际,以机巧玩物开道,勾连朝堂败类,占据我广州城外腹心之地,登堂入室。那匪首曹氏,窃得权柄,不仅官居总兵要职,还私据夷州,这活脱脱就是唐时之藩镇啊!”

“如今贼子势大,且容他猖狂一时。然自古汉贼不两立,待朝廷他日腾出手来,这藩镇终归是要撤掉的。届时天兵一到,彼辈跳梁皆是灰灰!”

“啊!”宗本听到这里,张口结舌。

宗翰很满意学渣弟的表情,于是他继续说道:“我宗氏一脉乃士林清要,子弟世受皇恩,在这等大是大非之事上,务要心明眼亮,远见有识。你往日少读了圣人学问,又成日价和那些商贾厮混,怕是不晓得大义所在。”

宗翰此时语气渐冷:“我今日提携于你,就是怕你犯浑看不清大势,与那些贼人勾连过甚……需知天威煌煌,你若是不识大局一昧昏聩,等到了拨乱反正之日,哼,宗家可救不了你!”

宗翰说到最后一句时,已然是声色俱厉。

“弟谨受教。”宗本起身作揖。他这时当然要摆出一副乖巧受教的姿态……难不成他要告诉长兄,自己之前还和曹贼在会上亲密聊过几句?

看到学渣弟态度良好,宗翰也就放下了心。接下来,大概是感觉到方才自家一番苦心令场面有点尴尬,于是宗翰一手捻着胡须,目光望向门外中庭,脸色温和地回忆起了往事:“要说你当年去濠镜,族中诘难的人须是不少的。毕竟府上是书香门第,族中子侄跑去那蕃人之处厮混,像什么模样?圣人之训还要不要了?”

“老七晓得,晓得。”宗本此刻一脸感激模样:“当年若不是大兄放行,又拨了些许公中银子做本钱,弟断然没有今日的。”

“嗯,记得就好。”宗翰要求别人记事,然而他早已忘了,自己当年是如何以打发丧家犬的心态坐视宗本离家出走的:“伯父殁得早,你打小无人教养缺了管束,总要时时自省,方能免了行差踏错。”

“弟当自省。”宗本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低头认教了。

宗翰的“关怀式训导”到此告一段落,貌似这就是他“感谢”不成器的族人的独有方式了。

如果是平日的话,宗本即便回府述职,那也是公事公办速战速决,谁耐烦听自家大兄/老夫子宗翰这一番说教。更遑论宗本今年拿出的账目上,不但给府中留足了收益,还给宗翰私人许下了一笔钱财和夷州货。

宗本今日伏低做小,忍受这一切当然是有原因的。

下一刻,感觉到场面气氛融洽,察觉自家大兄心情不错的宗本,先是低头吸了一口长气,面上显露了一丝决绝的表情,然后他抬起头,脸上堆笑,眼中毅然,拱手对宗翰说道:“尚有一件事儿要请大兄应诺。”

“哦,无妨,讲来听。”

“我娘的坟茔,不知可否迁入宗家祖坟?”

第539章 谈话(二)

“胡闹!”

当宗翰听到宗本的要求后,先是一愣神,紧接着他便勃然大怒,狠狠一掌拍在茶几上。

之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宗翰削瘦的脸上此刻全是愤怒。伸出二指指着庶弟,宗翰当场翻脸:“白日做梦,此事再也休提!”

宗母坟茔一事,说来话长。

想当年宗本的出生,原本就是大户人家经常上演的保留节目:老爷酒后临幸了丫鬟,不想一发入魂,丫鬟就此怀孕。

提起裤子的老爷,事后自然是懊悔了大约五……个时辰?毕竟搞大了丫鬟肚子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

不过事已至此,宗父,也就是宗府的二老爷,当年也没打算赖账。按照老爷本人的意思,是打算在宗母顺利生产后,将她从丫鬟提档到妾室这一级别的。

不想世事无常,就在宗母十月怀胎即将分娩时,宗二老爷酒后卒中,没两天就一命呜呼了。

这样一来,事后出生的宗本,就成了标准的遗腹子。

老爷既然翘了辫子,宗母这个丫鬟不是丫鬟,小妾不是小妾,又被大妇所憎恶的勾引老爷的尴尬人物,日子过得自然不会太好。

不过宗丫鬟在众人的白眼中,在各方势力的欺凌排挤之下,最终还是硬生生将宗本拉扯到了十五岁。之后这个做了一辈子下人的苦命女人就病死在了洗衣房里。

再之后,就是年轻的宗本不堪忍受府中气氛,时常出外混迹三教九流之间。再往后,宗本便得了一笔本意是为打发他出府的合股银子,去了濠镜澳闯荡。

若不是宗本在濠镜澳成功开创了事业,现今每年都会给府上带回收益,事实上他今天连进宗府大门的资格都有待商榷……

见到身为长房嫡子的宗翰发怒,二房庶子宗本尽管心中沮丧,但这并没有出乎意料,事实上他已经预见了这种结局。

他这次回府,原本就是抱着了结一切的心态来的。这其中,关于生母殁后,其人魂魄在族中阴宅的地位待遇,又是今天的核心问题。

俗话说母以子贵。在宗本看来,这些年他分给族中的行商红利,足以升高他现在的地位。因为这些红利的价值,已经超过了他使用宗府“旗号”的代价。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不就恰好证明了他的重要性吗?

这也正是宗本多年来第一次大着胆子,向族中提出圣母坟茔一事的底气所在。当然,这其中最关键的原因,还是某一股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位面的势力带给了他勇气。

所以尽管猜到了结尾,但是宗本依旧做出了最后的努力——小小提醒一下大兄,他现在其实也是个成功人士:“大兄,此事就没得商量了吗?小弟愿出银子修缮祖坟和祠堂,还望大兄抬手则个。”

“竖子,安敢再胡言!”

发现宗本并没有罢休,而是“贼心不死”后,宗家嫡子宗翰感觉到自己的宗族权威被严重挑衅,于是他满脸狰狞,颤抖着嘶声说道:“尔怎敢狂悖如此?视纲常礼教于无物,想造反吗?”

“嘭”得一声,宗翰又拍了茶几,这次几上茶碗跳起,茶水四溅:“一介贱婢,八两银子买来的东西,也配入我宗家祖坟?没得羞辱了列祖列宗!还有你这浮浪子,贱婢之后,有何等面目敢至族规纲常于不顾,在此大放厥词!真当族法治不了你吗?”

宗本脸色灰败,深深低下了头。他此刻终于彻底意识到,自己视为骄傲的那点成就,在宗族礼法面前,什么都不是。

“即如此,弟告辞。”

万念俱灰的宗本,片刻后抬头起身,迈着颓然的步伐往门外走去。不想这时,从身后传来的话语又留住了他的脚步:“我父当年给你起名曰‘本’,便是望你本本分分虚心做人。如今看来,他老人家一番好意,到底被你这不肖子给糟蹋了。”

“宗府乃是道学之地,容不得无父无君的狂徒。”宗翰阴冷的话语继续飘起:“宗本,你且好自为之。莫要等到我正家风,大义灭亲那一日,须知,谁也救不了你!”

或许是触底反弹的缘故,早已出离愤怒,对家族心灰意冷的宗本,这一刻背对族兄,耳中听着一连串恶毒威吓的话语,他的思绪反倒飘去了另一些地方……他眼前突然闪过的,是夷州工厂里的钢骨铁流,是银线交织的万顷良田,是面容坚毅的年轻私兵,还有那海一般的银圆。

“哈哈哈,大兄说得是。”

宗本突然间仰头大笑两声,背对着宗翰的他,此刻满面笑容,眼中却全是决绝:“是啊,到了那时候,谁也救不了……谁。”

语音模糊地吐出最后一个字后,宗本平生第一次昂首挺胸,大步走出了宗府。

……

宗本当天晚上,带着伴当宿在城中自己的小院里。当年他有钱后,第一时间就在城里置办了房产,连家眷都安排到了这里——反正宗府也没他的位置。

第二日凌晨,宗本出了门,径直来到南城水关。等到水门一开,他这边早就坐上了自己商行的私船,混在一同出城的船流中,顺着珠江而下,直奔澳门而去。

1630年的澳门岛,还没有后世寸土寸金的味道,原始风貌浓郁,到处都是自然风光。在这个时间段,澳门半岛、凼仔岛和路环岛依旧是分开的三个岛屿,后两者并没有被后世的填海造地连成一体。

当然了,临着珠江的人工岛,机场,港珠澳大桥,乃至友谊和西湾大桥这些东东也肯定看不见了。

由于穿越者的到来,致使宗本从广州出发去澳门的航程一帆风顺。原本珠江上最危险的明暗礁石,已经被潜水员清理掉了。剩下的浅滩沙洲,包括航道,统统用浮标做了标记。

除了这些基建方面的改进以外,之前珠江沿岸多如牛毛的水匪,现在要不就被高速巡逻艇送下江底喂了鱼,要不就洗心革面放下屠刀立地扛活。

总之,珠江口至广州段的航路,除了水面更加宽广江流更加遄急之外,已经达到了穿越众记忆中的那种秩序。

明式木船顺流而下,不用担心水匪和暗礁时候,速度还是非常快的。宗本一行人凌晨五更三刻出发,到了傍晚时分,木船已经来到了澳门外港。

澳门岛分内外两港。宗本这一次回澳门,由于赶时间,所以是从外港下的船。

下船后,他雇了一顶滑竿,堪堪赶在天黑前,穿过城门,回到了自己在澳门城里的商行。

这个时间段的澳门城,如果单从规模上来看,不过是个周长五六里的明国小城而已。但是由于贸易的关系,入城后,华洋杂处,人流拥挤,繁华程度可是远远超过明国城市的。

宗本开办的这家商号名叫“广裕行”,位置就坐落在澳门城内的大十字东南角。行内主营的都是丝绸瓷器这些明国特产,看似没几个客人,实则生意做得很大,因为义正行是专做批发的。

看到自家老爷,店里的掌柜和伙计都迎上前来。

话说宗本在宗府里没地位,可不代表他在澳门城里没地位。毕竟宗本平日里打的宗府旗号有够硬,等闲人也不知道宗府里那一堆烂事。

另外,宗本由于年少时混迹市井的缘故,待人处事十分圆滑老辣,手下也有几个忠心兄弟,三教九流都吃得开。所以出了那扇宗府大门,他在社会上就是名副其实的宗老爷。

进了商行,宗本先是检查一遍存货和账目,紧接着他连续发号施令,将几个手下人支使了出去,到澳门城里的几处宅子送了口信。

送出去什么口信不得而知,但是第二天一早,便陆续有商人模样的人来拜访宗老爷。

接待了两拨访客后,宗本除了撒出去人四下打探之外,便继续开始整理存货。直到中午时分,外边望风的手下跑进来对他耳语了几声。宗本闻言哈哈一笑:“好,正主来了,等得就是这起子人。”

正主自然是不同凡响的。这一次停在广裕行门外的来客团体,除了坐在抬竿上的明人外,还有骑着马匹的外国人。

来宾里面,除掉七八个随从,一身富商打扮,坐着抬竿,抽着铜烟管的,是一个面皮白净的中年明人。另外两个骑着马的外国人,一个穿着黑色教士袍,一看就是在澳门传教的耶稣会修士。另一个满脸胡子,穿着一身华丽水手套装的黑发中年人,从面相上看,应该跑不脱伊比利亚半岛人种。

很快,宗本宗老爷便带着掌柜和手下,哈哈大笑迎了出来。

将贵客迎进商行后院落座看茶后,宗老爷先是和那个明人富商寒暄了几句。这位富商姓牛,叫牛希建,是澳门城里的商户。他的业务除了日常经营各种各样的商品杂货外,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职业:涉外掮客,后世叫做胖翻译官的便是。

然而今天在宗本这里,牛老爷的翻译本事用不上了。只见宗本和他用粤语说了两句后,随即转头,用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对两位外宾说道:“加西亚修士,马丁内斯船长,欢迎你们来我的商行做客。当然,如果今天我们的谈判顺利的话,你们很快就会成为这里的主人。”

第540章 商号清盘

有句话说得好: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当时代大潮来临的时候,谁提前下了功夫,谁就能得到机会。下功夫的人不一定保证成功,但是不下功夫的人,是一定不会成功的。

后世改开初期,谁提前修练了英语,谁的人生就能一夜间改变。进可以出国留学深造做外国人在那边混不下去回来至少也是个海龟待遇;退也能做翻译做国贸做公关切汇走私开班授课各种666。

总之,这都是能告别芸芸大众,告别下岗和修地球的轻快人生。

17世纪同样如此。

就拿原本历史的成功者郑芝龙来说,这位不但和葡萄牙人打得火热,还受洗入了洋教,成为了西葡势力的代言人。郑芝龙的这种行为,为他本人日后的发展带来了巨大好处。无论是从商业还是军事斗争方面来讲,这都是一次极其成功的投机。

原本历史上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宗本,其实和郑芝龙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大家都是“响应17世纪国际化浪潮”的弄潮儿。只不过前者在规模上小了许多。郑芝龙做足全套,宗本只是学了外语而已。

来到濠镜澳这十余年,宗本之从菜鸟变成一个成功的外贸商,这和他顺应潮流是分不开的。澳门是葡人建造的城市,事实上做主的也是葡人,所以宗本之前就下功夫学会了西班牙语。

这个时代的殖民地,贵族之间说拉丁语,而普通人都说西班牙语,即便是在葡人的城市。原因很简单,殖民地都是各国人渣汇聚的地方,所以殖民届老大的西班牙语就成为了通用语。至于葡语……就十七世纪来说,更多是一种加泰罗尼亚地区的方言,算不上通用语。

宗本即便没有郑芝龙那么激进卖身投靠,只是学了门外语,但也同样为他带来了无穷好处。这些年间,宗本依靠沟通便利和自己背后的商业渠道,和澳门耶稣会建立了非常牢固的商业关系,双方之间合作很多。

今天来到商号洽谈业务的三人团,翻译官牛老爷且不去管他,其中的加西亚修士可是位重要人物。

加西亚的头衔是澳门耶稣分会助祭。此人看上去级别不高,但他却是澳门耶稣会负责商业评估,以及具体商业计划的第一执行人,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片区经理。

对于宗本这样的商人来说,要和耶稣会这个集文化侵略和商业贸易于一身的庞然大物打交道,加西亚就是关键人物。

“如果价钱合适的话,那么,我的商行就是您可以任意支配的财产了。当然,我也可以接受注资形式的入股。”

时间紧迫,宗本现在必须借助信息不对称的优势出手商号,所以他见面寒暄两句后,就直接开门见山。

收购三人团自然明白宗本话里的意思,不是这样他们还不来呢。自从昨天晚上收到宗本派人传来的信息后,说实话加西亚修士还是很重视的。这从他连夜就雇佣牛翻译官和联系马丁内斯船长的动作中就能看出来。

有着一头棕色头发的加西亚助祭,双眼的颜色是纯蓝的。虽说南欧人惯常都有的高耸鼻梁令他的相貌看上去比较凶恶,但是一开口,经过专业传道训练的他,语音却是相当温和,听上去就很神圣:“宗,您是教会长期的合作伙伴。相比收购您的商行,我其实更在意这背后的原因。”

最近一段时间,澳门城里的气氛很压抑。不论是市议会还是耶稣会上层,对于来自明国(其实是穿越势力)方面的巨大压力都非常焦灼不安。

在这种局面下,任何关于明国方面的信息都会引起澳门方面的注意。对于加西亚来说,旗下重要的供应商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变故,其背后的原因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宗本闻言呵呵一笑“是好事。”

东亚的气候不适合欧洲人。或者说,凡是遍地蚊子的中低维度地区,都不适合欧洲人。耶稣会修士哪怕是跟上帝混的,在这边减员情况同样很严重,所以加西亚已经是宗本打过交道的第三任业务经理了——他现在很楚这些白皮肤的异域来客在担忧什么,第一时间就安抚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