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爆炸小拿铁
裴凌走进一个挂着一道红色碎布的帐篷,里面一共有七名男性凡人。
他们气色不太好,但精神尚可,甚至还有两个人,盘坐在地上,划了个格子,用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石子充当棋子,心烦意乱的对弈。
另外五人,虽然都躺在床上,不过大抵保持清醒,看到裴凌入内,还试图起身行礼:“仙师!”
“毋须多礼。”裴凌摇头,扶了一把,道,“尔等感染多久了?眼下感觉如何?”
凡人们有些局促,七嘴八舌的说道:“其他仙师说我等早就染上了,只是底子好,一直没有恶化。”
“小的也是。”
“小的原本无碍,但前两日,家里有人染疫,小的照顾在侧,尔后也染上了……”
“仙师日日都会送仙水来,所以现在除了胸口有些闷,其他都无妨。”
“小的还觉得头有点疼。”
“小的头倒是不痛,却总觉得身上不对劲儿……”
裴凌边听边点头,勉励了几句,便走了出去。
紧接着,他又去了挂着两道碎布的帐篷,这里面的人,很显然没有之前帐篷的精神,全部躺在榻上,而且大部分都在昏睡之中,根本没察觉到外人进来。
只两个凡人清醒,其中一个恹恹的,听到动静也懒得动弹。
剩下那个勉强睁开眼,看着裴凌,声音虚弱的喊了声“仙师”,继而低声问:“仙师,仙丹有了吗?”
裴凌在心中暗叹一声,说道:“有了,你们马上就能服用。”
他没有询问,只施展术法探查了下,这帐篷里的情况,比刚才要严重很多,不过,一息生机尚存,只要救治得当,调养些日子,倒也无妨。
这并非因为这些凡人的抵抗力更强,而是因为他们体内,都有养元丹一类丹效的痕迹,强行护住了他们的本源。
但就如送裴凌前来邈城的修士所言,养元丹毕竟是修士所用丹药,对于没有修为的凡人来说,它的药效太过强大。
哪怕是稀释之后,其本质的药效,也不是凡人能够长久承担的。
顶多十天。
十天之后,这些凡人就算不因疫病而死,也会因为承受不住生机丹药的效果,爆体而亡。
裴凌最后去了挂着三道红色碎布的帐篷,这里面一片安静。
所有染疫之人都在昏迷之中,帐篷中,有两名傀儡抄手而立,空洞的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没有任何生机。
裴凌站在门口,感知片刻,微微摇头。
这个帐篷里的凡人,本源都已被感染。哪怕有了极品辟邪丹,将其救下,也将大病一场,折损寿元。
有些本来身子骨儿就不太好的,可能还会落下些痼疾……
思索之际,他走出疫区,缓步长街之上。
入目不见任何凡人的身影,只偶尔有九嶷山弟子来去匆匆。
走过一家临街的小院,院子里原本整齐的草木,因着无人打理,此刻已然疯长。
裴凌站在墙外默默看了片刻,感知到屋中空无一人,倒是屋梁上,有着悬梁的痕迹,不禁微微摇头。
这场瘟疫来势汹汹,迄今不到一个月,夺走的性命却已经成千上万。
由于他的到来,邈城的辟邪丹数量已经够用。
确切来说,他还多炼制了不少。
不过,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感染瘟疫的,是这一个州,不是单单一城。
系统托管之下,他炼制丹药的速度已经非常迅速、高效,而且炉炉极品。
但想要一个人炼够一个州所需的丹药,却也未免有些跟不上。
更何况,轮回塔散布了一次瘟疫,就能散布第二次、第三次……
战争不结束,死的人会越来越多,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
想到这里,裴凌站住脚,转头走回疫区,问守门的修士:“窦真传在哪里?我有事找他。”
根据那修士的指点,他最终在城头找到了窦岱。
窦岱此刻非常忙碌,手持阵图,正不断的往护城大阵中打入符文,进行加固,而在他身侧,十几张传音符凭空悬浮,将其团团围住。
每一张传音符,都在不住闪烁微光,传出各种声音:“窦师兄,听说邈城有了足够的辟邪丹,能否分些给凛城?我凛城有数十万生灵,眼下辟邪丹的缺口很大……”
“窦师侄,邈城东南千里的地方,有数千黎庶,因魔修肆虐失去家园,且疫病已经在其中蔓延,若是放任不管,恐怕都是十死无生。眼下只有邈城有足够的辟邪丹,我已经命人护送他们前往,还请师侄注意接收一下。”
“师兄,城中物资不足,得催一催上面……”
“窦师弟,前方传来消息,有一队魔修私下潜入镇魔关后,镇魔关追踪千里之后,失去其踪迹,接下来还请师弟小心防范,以防魔修再次散布疫病……如有发现其踪影,立刻禀告镇魔关!”
“窦师兄,城外水源发现疫病痕迹,怀疑是上游染疫百姓集体投河所致,接下来,河水暂时不能使用……”
“师兄,城中有人趁乱招摇撞骗,道是末日将至,修行中人自可凭借修为渡过,而凡人唯独信奉鬼神方能痊愈,已经骗了好些人家……”
“师兄,今日又有黎庶自尽,哪怕跟他们解释辟邪丹已经有了,但他们还是不相信……”
“有人冲击城门,想逃往集州……”
第十八章:琉婪公主。
窦岱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一边加固大阵,一边平静且迅速的回复着:“赵师弟,凛城辟邪丹缺口有多少?”
“蒋师伯放心,弟子等会就安排人为黎庶准备住处,不过,城中目前情况危急,所以弟子打算在城门口以术法建造一些屋舍,先安排他们住在城外”
“物资之事,我等会就会禀告长老。”
“孟师兄,我已经在加固护城大阵,接下来也会日夜巡视,以防变故。”
“传我命令,即日起,封锁全城,不许出入,即使是修士,接下来也不要贸然靠近河流。此外,填掉全城水井。接下来的用水,由几位修炼水系术法的师弟师妹负责。”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所有造谣生事、蛊惑人心者,一律当场斩杀,枭首示众!”
“黎庶惶恐,尽量劝解,实在不行,先管那些想活的……”
说到此处,窦岱顿了顿,旋即又道,“任何凡人,都不许出城。违抗者,统统押入大牢!”
讲到此处,见裴凌前来,却也无暇停手,只朝他点了点头,心念一动,悬浮在侧的传音符全部断开,这才说道:“多谢大师,解我邈城于水火之中。”
“却不知道大师此来,有何吩咐?”
裴凌微微摇头道:“只是举手之劳,窦真传不必如此。”
他沉吟了下,“我想知道,此番正魔大战,因何而起?”
窦岱哂道:“是轮回塔。”
“轮回塔自诩此方世界守护者,他们觉得,生灵生而贪婪自私,一味向天地索取,却不知道回报。故此,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说服三大魔宗,联手攻伐我正道,屠戮生灵,残害无辜……前几次正魔大战,都是我正道大胜。”
“只是魔门手段诡谲,逼急了的话,玉石俱焚之下,对此方世界的生灵也极为不利。”
“故此,只是将他们打得元气大伤便作罢。”
“却不想轮回塔如今尚未完全恢复,便卷土重来……”
“魔道贼子,其行可恨,其心可诛!”
闻言,裴凌顿时一阵错愕。
他还以为这场大战,是正魔双方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魔道四宗积压心头多年,这才趁势突袭,以求念头通达……结果却是轮回塔为了“守护世界”,故此发动波及天下的大战?
打着救世的旗号,做的却是灭世之事。
这简直莫名其妙!
裴凌很快回过神来,眼下四大魔宗联手发动战争,不过,以他对四大魔宗的了解,重溟宗之所以愿意参与,多半是因为战争能够给宗门带去利益,天生教应该也差不多,而无始山庄……这宗门没什么好说的,便是由他去做说客,也有把握说服无始山庄加入这场战争……
这四个魔宗,都不会在乎天下众生的死活……不,轮回塔不一样,他们很在乎,所以发动了这场大战。
想到这里,裴凌又问道:“却不知道上次正魔大战,持续了多久?”
窦岱说道:“十年。”
裴凌顿时眉头一皱,眼下大战才刚刚爆发几天,就已经生灵涂炭,真若打个十年,岂不是真正千里无鸡鸣?
他正思索之际,忽然莫遗迁匆匆走上城头,对裴凌点点头,继而向窦岱禀告道:“窦师兄,城外发现魔修踪迹!”
窦岱神色一紧,立刻说道:“大师还请自便,有事可以去找我九嶷山任何弟子吩咐……我尚有要事,暂时不便陪同大师,还请大师海涵。”
裴凌回过神来,迅速道:“窦道友尽管去忙,我这里已经没其他什么事了。”
目送窦岱带着莫遗迁施展遁法离开,裴凌心中微微一叹,自己现在出手,毫无意义。
元婴修为在散修之中,已经属于巅峰层次。
但在九大派眼中,只是具有一定的战斗力罢了,算不得什么。
眼下他只是充当一个炼丹师,还没什么,一旦插手正魔大战,就再也无法脱身。
“还是要尽快提升修为!”裴凌暗忖,只有实力强了,才有能力去做更多的事情!
就比如,他现在若是重溟宗宗主,直接拒绝轮回塔的出兵邀请,这场大战,就成了三大魔门对五大正道,恐怕一开始就打不起来。
在城墙上又站了会儿,裴凌带着玉雪照返回炼丹房。
跟刚才一样,他命玉雪照在外护法,自己则走进炼丹房,取出丹炉,又拿出孙穆见之前交给自己的药材。
孙穆见的任务,他还有一些没有炼制完成。
眼下邈城的情况暂时得到解决,他便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好尽快拿到第一味化神材料……
裴凌在法衣内注入法力,尔后心中默念:“系统,我要炼丹,一键托管……”
※※※
墨云低垂,山雨欲来。
一艘法舟擦着云层,迅速飞行。
船舱中,躺满了衣衫褴褛的黎庶,由阵法从中一分为二,均在沉睡。
舱外的甲板上,站着十数名华服修士。
众人隐约以一名琼姿花貌、锦袍玉冠的少女为首。
那少女霞裙月帔,靡颜腻理,玉冠两侧,各有一簇攒珠流苏缀下,随着举止微微摇晃,与桃花般的面庞,彼此辉映,其气质典雅,眼眸明亮,神态自信,一望可知出身矜贵。
此刻,站后半步的中年女修正低声说道:“四公主,所有黎庶眼下都已陷入沉睡,染疫者与康健者都已分隔开来。”
“只等抵达邈城后,与九嶷山窦岱真传进行交接。”
终葵镜伊微微点头,沉声吩咐:“不要放松警惕,魔道中人向来不择手段,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残害无辜的机会。”
中年女修恭敬道:“是。”
须臾,法舟飞过一片山地上空。
这片山地重峦叠嶂,飞瀑如练,深潭如翠,时时有猿啼雀鸣之声传出。
烟岚萦绕,云岫出洞,景致颇为悦目。
然而终葵镜伊一行此刻都无心欣赏,正要驾驭法舟快速通过,倏忽,整个法舟猛然一晃!
旋即,环绕法舟的阵法护罩上,浮现出一个个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终葵镜伊面色微沉,吩咐道:“魔门来袭!你们守好法舟,我去斩了他们!”
第十九章:少浮屠。
一座隐蔽的山谷中,阵法徐徐运转,外观望去山明水秀,禽鸟悠然,走兽恣意,一派平和。
阵法之内,却是阴云惨雾弥漫,走不几步,便看不清楚四周情形。
山谷中心的位置,数百盏人皮灯笼悬浮半空,散发出幽冷的火光,驱散云雾,照出大片区域。
数名轮回塔修士环绕盘坐,正神色严肃的注视着中间一口血池中的变化。
这些修士均身披灰袍,周身气息涌动,法力雄厚,他们的面容皆隐藏在兜帽下,看不分明,只有腰间悬挂的琉璃塔流光溢彩,彰显他们长老的身份。
为首之人身量颀长,伸出袖口的五指苍白如死,没有任何血色,兜帽之内,眸色幽冷。
他腰间的琉璃塔,赫然镶了一圈血色。
此刻,他注目血池,手中法决不断掐动,牵引着一股奇异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