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围城外的钟
一轮轰炸过后,天狗军继续全面攻城,并于两刻钟之内接连又攻下南北两座城门。
四座城门已破其三,城破已是定局,但仅剩的东城门依旧在激战,其上大乾将士各个浴血拼杀,竟至今未溃。
亥时初。
早于预计时间一个时辰,三十万义军大部抵达东城门战场。
虽连续急行军数日,大军早已精疲力尽,只是怎奈此刻大乾守军已是弹尽粮绝,故在半个时辰后终于溃败,向城内退去。
亥时一刻。
四方城门皆破,攻守战全面转为巷战,义军呈围拢之势自外向内围剿,所过之处满地尸体,其中不乏被误杀的寻常百姓。
时至如今,大乾将士仍有战意者十不存一,降者逃者不计其数。
子时五刻。
经历了一个多时辰的巷战之后,大乾京城之中所有决意死战之军民已皆被逼退至皇宫之内,仅剩大约三万之数。
其中上三品高手仅两人,且皆为三品。
其余大乾高手皆不知所踪。
丑时一刻。
大乾皇宫被破,三万将卒大半死于义军刀下,所剩之人退守金銮殿。
丑时二刻。
义军攻入金銮殿,大乾死战者皆亡,最后一卒于死前高呼三声“悲哉”。
丑时三刻。
在义军的拱卫下,义军首领苏启走入了金銮殿。
“恭喜大人!”
“昏君已亡!新朝当立!祝大人开一朝盛世!”
金銮殿内人头攒动,遍地的尸体和鲜血丝毫不能阻止众人的兴奋。
虽说这些义军本就是大乾人,起初也压根不想参与这场“起义”,只是被魏长天逼的没办法而已。
甚至大多数人早都打定主意了,想着一开打自己就“叛变”,绝不会做同胞相残这等事。
可等他们赶到战场之后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局面。
景国青驾崩,天狗军已破三座城门,大乾的战败已是定局
这根本就是捡漏嘛!
没人是傻子,大家当然都能看得出这种情况下要怎么选择。
所以之后也没人再想着“叛变”的事了,一个个干脆真的“起义”,皆毫不留情的举刀向着“同胞”杀去。
既然大乾注定要亡,那还不如趁早立下投名状。
这样一来等苏启真的坐上了龙椅,自己不仅不会被清算,反而还是板上钉钉的“开国功臣”。
而如今,这个梦想已然是近在咫尺了
“末将恭喜大人!”
“苏大人,不知如今我等要做什么?”
“...”
一个个义军将领一脸兴奋的围拢在苏启身边,一边畅想着自己日后飞黄腾达,一边对苏启道贺奉承。
他们只顾着第一时间在这位注定要成为新朝天子的男人面前多露露脸,但却都没注意到苏启此刻的表情和眼神。
嘴巴张了张,视线落在正前方那块沾满了血迹的“国泰民安”金匾之上,苏启说不出一句话。
他今天能站到这里,日后还要坐在那张龙椅上,其实跟他自己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换句话说,魏长天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做这个位子,没有他,随便找另一个也是一样。
这一点不单是苏启,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十分清楚。
但其他人却不在乎这些。
毕竟苏启就是名义上的新朝皇帝,他们就是新朝的开国将领,日后一定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至于这个皇帝是怎么来的,这并不重要。
其实,苏启明白自己也应该这样想。
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保住命,才能不会在愧疚和自责中度过余生。
可是
缓缓闭上眼睛,两行老泪划过眼角,泪水一滴滴落入地上的血泊。
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苏启慢慢跪在血迹之上,向着那张空荡荡的龙椅叩了三首。
他最后一叩用了很长的时间,殿内的嘈杂声也在呜咽的寒风中渐渐停息。
至此,丑时四刻。
大乾亡朝。
第958章 云蔽日、燕归巢(十)
苏启的这三次叩首代表着什么,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
但不论是谁,应当都能从这一跪当中感受到前者心中的悲哀。
这并非是对景国青的悲哀、也不是对大乾的悲哀。
这是对自己的悲哀。
或许苏启日后会成为一个比景国青更加圣明的君主,或许大乾百姓以后会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可那一切都不再属于曾经的大乾,不再属于曾经的苏启。
苏启明白这些,但又无法改变什么。
所以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最后一次以一个大乾人的身份对这个即将逝去的王朝表达出心中的缅怀。
再然后,一支支义军策马奔出皇宫,向着城内一座座官邸奔去。
今夜的大乾注定无眠。
虽然随着皇宫被破,这场亡国之战的结局已经尘埃落定。
但后续权力的收拢仍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前朝遗臣或留或杀、安抚百姓、收编军队.所有的这些最起码也要花费数日、甚至是数月的时间才能处理妥当。
好在魏长天早就为苏启安排了帮手,李子木会帮后者尽快完成这一切,然后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一个以“汉”命名的新朝。
大汉。
不好说魏长天给新朝起的这个国号有没有夹杂“私情”,不过最起码对这个世界而言并不重要。
而就在一支支义军冲入城中各座府邸,将其中的主人统统带入皇宫“受审”之时,另一支人马则直奔魏长天所住的小院,领头之人正是许全和杨柳诗。
“公子!四位前辈!”
绵延火光从院门一直绵延到巷口,面无表情的黑甲兵卒举着火把侍立于小巷两侧,肃杀的气势彰显出了这支军队的军纪何等严明。
小院之内,一身将军甲的许全冲魏长天和段方平四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杨柳诗则就自然许多,只是轻轻对着魏长天点了点头。
“嗯,辛苦了。”
另一边,魏长天同样冲杨柳诗点点头,视线又落在许全身上。
他看了一眼后者甲鳞上的血迹,然后问道:
“外面怎么样了?”
“回公子,苏大人已率义军杀入皇宫,守军未降者大都已战死其中!”
许全立刻高声回答:“尚有为数不多的贼人仍在城中各处作乱,但已成不了什么气候,最迟明早之前便可完成清荡!”
“好。”
点了点头,魏长天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甚至整个过程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顺利一些。
他想了一下,再问:“景国青的尸体呢?”
“仍在皇宫之中,苏大人已派人严加看守。”
许全沉声说道:“还有景家人的尸首,如今也都在义军手中。”
“那景家尚且活着的人呢?”
魏长天眯了眯眼:“可曾查过了?”
“李姑娘已经查过了。”
许全如实回答:“按景家族谱比对尸体,如今只有三人仍活着,皆为族中小辈,且都不在京城之中。”
“嗯,不管他们在哪,五天之内,将这三人都找出来杀了。”
魏长天吩咐一句,顿了顿,接着又补充道:“然后将景家人的尸首全部葬入皇陵就是了。”
“是!”
“...”
斩草除根,却又没有“挫骨扬灰”,把事做得太绝。
这倒不是因为魏长天善良,而是自古以来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很少有人会干出“刨人家祖坟”这种事的。
因为谁都清楚没有哪个王朝能屹立千古。
今天你当了皇帝,刨了前朝帝陵。
那几百年后等到下一次改朝换代之时,新朝的统治者也能刨你的祖坟。
所以还是替苏启积点德吧
“进屋说话。”
简单问过外面的情况,魏长天便转身走回屋中,许全等人也立刻跟了进去。
毕竟虽然大乾已经完蛋了,但众人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自然要好好商议一下。
而就在他们进到屋里继续议事的同时,距此不远的另一座小院里,翠儿则是正背靠着院门不停大口喘着粗气。
皎白的月光落在她的脸上,表情既茫然又恐惧。
就在刚刚,翠儿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透过门缝偷偷向外看了几眼。
也就是这几眼,使得她有了如今这般反应。
一排排黑甲军汉,一举举噼啪作响的火把,还有一辆挂着黑色小旗的马车,旗面上绣着一只可怖的天狗。
翠儿只是多少听说过一些有关魏长天和天狗军的传闻,但了解的并不多,因此当下倒是认不出这便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妖军”。
可她却能看得出这是“叛军”的军队。
最关键的是,她看到了那辆马车便就停在魏长天的小院门外。
叛军攻入城中后不久便有人找到了这里,且阵仗还如此之大翠儿此时哪里还不知道魏长天是叛军当中的某个大人物。
当然了,若单是这样也没什么。
只是
一回想起那个气质翩翩的魏公子,再想到就在今天下午这位大人物还给自己带回了三盒绿豆糕,翠儿的脑子便一片混乱。
魏长天身份的“错位”令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更不知今后自己该以一种什么态度来面对魏长天。
而此刻有此心情的并不止她一个。
“...”
明月皎皎,院中某扇漆黑的木窗后,贺景便站在窗边,借着月光看着不远处的翠儿,心情同样无比复杂。
甚至要更复杂一些。
毕竟相比于单纯的翠儿,他已经猜到了魏长天的身份。
那么,那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便也再次出现在了贺景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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