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公务员 第62章

作者:水叶子

“娘,这还是啥金贵东西不成?你们既然喜欢吃,那吃着就是了,等姐姐他们明天来了,咱再买,一个孩子一匣,两匣成不?”,说着,唐成顺手从点心匣子里狠狠抓了一把塞进唐栓手里。

“这尝尝鲜也就够了”,唐栓又将之放了回去,脸上正色对唐成道:“成啊,话既然赶到这儿了,媳妇儿又不在,你两位姐姐的事儿咱们也正好说道说道”。

唐成有两个姐姐,这时代女子也没个正经名字,只有家里叫惯的小名儿,大姐兰花儿,二姐杏花儿。

唐成穿越来的时候,兰花和杏花都已经嫁为人妇,嫁的人家儿也是老家附近村里的农户,说是嫁的近,但农家平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坡上,家里,喂鸡做饭,再加上孩子闹着缠着,这两个名份上的姐姐回来的次数就实在是少,即便是回来,作为农家村妇的她们也没什么多余话好说,只是默默的帮着唐张氏干活,如此以来,见得既少又缺乏交流,唐成对这两个姐姐自然没什么太多的印象,也谈不上有多少感情。

提过茶瓯帮唐张氏两口子倒上水之后,唐成也坐了下来,“嗯,爹你有啥事就说”。

“他娘,你来说”,唐栓张了张嘴,最终弄出这么一句来。

“你就不能说,那就不是你闺女?”,唐张氏白了唐栓一眼后,看着唐成道:“成啊,不是当爹娘的偏心,你如今有了出息,爹娘寻思着看你能不能拉两个姐姐一把。你大姐三个孩子,老大是个儿子,二闺女三闺女就不说,这个大儿子她们两口子也有心让他上学堂念书,只是这花费……至于你二姐,那就更不说了,她男人陈华贵就是个二混子,杏花儿如今的日子过的艰难哪”。

说到这里,唐张氏两口子都是一脸的愁苦。

“爹、娘,你们也别犯难,自家儿子还有啥开不了口的,有什么章程只管说就是”。

“你大姐夫,就是宝成,你发怪病的时候可没少借钱给咱!这次我们来前儿,他们两口子一起到过家里,听你姐的意思是想让宝成到媳妇儿的桐油铺子里学些经济营生,要让孩子上学堂,年长日久的下来,单靠地里刨食是不成的”。

“学经济营生,这可不同种地,就不知姐夫……”。

“你姐夫能行,他是个滑爪人儿,脑子好使,心思也够用,上个月媳妇回去收桐油,我们那一里就是宝成负责的,料理的可好,价钱还比其它里便宜了一文。也就是经过这个事儿,宝成才生了这心思想去学桐油营生”。

“既然是这样”,唐成沉吟着想了想之后,点头道:“那年后就让他去,至于薪俸嘛,先比着大先生的例,他若是以后要能学得好了,那个铺子就交他来管”。

那可是郧溪城里最大的桐油铺子,大先生一个月又得有多少薪俸?唐张氏两口子听到唐成这话那儿还有不欢喜的?“那感情好!但这事儿,成,你还是先跟媳妇商量商量,这毕竟是他的产业”。

“嗯,我晚上自会跟她说,但爹娘你们放心,这事儿我说了就算”,这倒不是唐成一时头脑发热,这其实是他早就在考虑的问题。

按时下的要求,官员是不能经商的,一来朝廷有要求,再则商贾是贱业,要想在官场混直接插手此事确实影响不好。郧溪的桐油铺子虽说是李英纨的产业,但如今两人既已成亲,至少在外人看来,这铺子就姓了唐。

唐成如今还是流外吏员,算不上官儿,所以勉强还能含糊过去,但老这样含糊这也不是个事儿,而今既然有宝成在,且先试上他一段时间,若是人真可靠的话,不妨来个名份上的转移,如此以来也是处理这事的一个好办法。

说完这个,自然就该说到二姐杏花儿,她实在是个苦命人儿,嫁了个男人陈华贵是个二混子,地里下不得苦,又喜欢赌,这样的人在乡下纯乎就是个废人,说到他时,唐张氏一脸的愤恨,连带着不断抱怨唐栓。

“他爹当年多好的名声,谁知道生出这么个儿子”,说到这个,唐栓又开始用柴耙子似的手挠起头来,窝心后悔得很。

听唐张氏絮絮叨叨的抱怨完,唐成直接回说道:“这个陈华贵没法帮”。

“成,你二姐……”。

“他混了这么多年,早就油了,下不得苦,还喜欢赌,怎么帮?有多少钱也得让他给输了,二姐和孩子怕是半文都花用不上,咱们这是何苦?”,言至此处,唐成沉吟了一下道:“要不,干脆就‘和离’了吧?”。

“这怎么行?你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唐栓两口子一听这话,不假思索的齐声道。

“和离”就是后世的离婚,是唐律中规定的解除夫妻关系的程式。唐成见他们反应如此强烈,遂又问了一句,“爹娘你们好生想想,是二姐的名份重要,还是她过上好日子重要?”。

唐栓闻言,手使劲在头上挠了挠后,沉声道:“不成,‘和离’之后坏了名声,你二姐再嫁可就难了”。

“二姐今年才二十一吧?人勤快,性子好,长的又周正,爹娘你们放心,这事就交给我,等二姐和离之后,我一准儿给她找个更好的”。

这话说完,见唐张氏两口子还是不吐口儿,唐成笑说道:“行了,咱先不说这事了,好歹等二姐明天到了之后问问她的意思,另外咱们也再看看陈华贵,兴许他还有救儿也没准儿”。

听到这话,唐张氏两口子对望一眼后,连连点头道:“恩,对,兴许他还有救儿”。

……

当晚,唐成跟李英纨说了宝成的事儿,李英纨闻说之后,腻在唐成怀里扭来扭去道:“阿成你尽自做主就是了,要说这个大姐夫我上月也见过的,却是个办事靠得住的”。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更放心了”,唐成的手时紧时慢的在李英纨身上滑动着。

刚刚恩爱过后,李英纨身上的泅红都没褪尽,此时趴在唐成身上真是连根小指都不愿动,良久之后,她猛然想起件事来,勉强支起身子道:“阿成,那些钱都是咱们的?”

“不是咱们的还能是谁的?”,唐成坏笑着手中一紧,李英纨“嗯”的哼出声来。

随着这一声娇吟,她整个人又爬了下来,口中迷离道:“阿成你就去了两趟扬州,就挣了这么多钱,这么多呀!真跟做梦一样!”。

“有钱你还不喜欢,我可是过够穷日子哪”,说到扬州,唐成自然的就想起了郑凌意,也不知她如今过得好不好?想到这里,他倒有些意兴阑珊了,“你都跑了一天了,也该累了,睡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舅子打姐夫

第二天早晨起来,唐成将提前预备下的半车年货装好,亲自送走了将回家过年的严老夫子之后,叫上唐栓两口子,带着李英纨和兰草,一家五口出门逛街去了。

自打穿越以来,这还是全家人第一次一起逛街,当日在扬州时唐成就对这样的场景甚是期待,是以今天的他心情很好,而其他人也都是满脸的欢喜。

逛街,置办年货,每个人都去店子里置办两身新衣裳,其间唐成还特意带了唐张氏两口子前往那老翁的路边摊上吃了三合汤和酸浆面,更巧的是这老翁竟然还能认出他来。

这一上午逛街真是异常的尽兴,团团圆圆、热热闹闹,那种感觉与气氛恰与唐成当日在扬州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真正的快乐是要与家人,与那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起分享时才能充分体会和感受到。这些人就是生命的意义所在,就是奋斗的动力源泉。

唐成想着父母来金州少,平日里这样的机会也不多,是以就想着尽量陪他们多逛一会儿,想着要把州城里好吃的,好玩的,该去的地方都带他们逛遍;唐张氏两口子和李英纨、兰草则是想着唐成平日既忙且累,难得他有这样放松的时候,心情又好,是以也尽随着他的性子,他说去那儿就去那儿。

将你心,换我心,始知情意深!你想着我,我想着你,这街逛起来花的时间就长了,早上出的门,当他们大包小包的回到家时,竟然已经是下午了。

到了家,几人将东西放好坐下来时,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长舒了一口气,随即,相视之间,五人对望着一起笑出声来。

唐张氏边捶着腿边笑说道:“哎呀!这个州城太大了,啷个逛个州城倒比家里上坡锄地还累”。

“娘,累了你就该说一声,咱们尽可以早些回来的”,唐成笑说着的同时,人已从座中起来到了唐张氏身前,拉过旁边一个胡凳将唐张氏的腿架了起来。

“当家的,这样架着还真是得劲儿,要不你也试试”,正说到这里,唐张氏猛然扭头过来,“成……你这是……”。

将唐张氏的腿架放在胡凳上后,唐成顺便坐了下来,伸手在唐张氏小腿上缓急轻重的捏了起来,“路走的多了,小腿就容易疼,我给你捏捏”。

“这成什么样子?”,唐张氏扭动着就要把腿拿下来。

“这有啥,行了,娘你就坐着好生歇歇吧”,唐成按住了唐张氏的小腿,手下继续按摩敲打。

“这……当家的……”,唐张氏打小就在乡中长大,村人们表达感情的方式极其朴实,像眼前这种情况,不说自己亲自体验,就是想唐张氏也从没想到过,一时竟有些慌慌的,拗不过儿子,有些无所适从的她就扭头去看当家的唐栓。

“儿子一片孝心,你就好生受着吧”,看着正一丝不苟给老娘捏腿的唐成,少言寡语的唐栓也觉得心里有些热热的。

回想起他以前生病时家里的艰难,自己的熬煎,唐栓觉得那些曾经不堪回首的苦都变成了甜,就冲着这么个儿子,有了这么个儿子,受再多的苦,遭再大的罪也值了……

因是常年劳作,唐张氏小腿上的骨节就粗,细细的捏着按着,原本是无意识举动的唐成心里慢慢涌出一丝丝说不上的感觉。

后世里,每每在电视上看到那个女儿给母亲洗脚,女儿的女儿又端水要给自己的母亲洗脚的公益广告时,他都会忍不住眼眶发热;曾经,从小到大,他多少次幻想着自己也能如电视里面的一样,给忙碌劳累的父母捶捶腿,揉揉肩。他是多么希望自己的父母不要那么忙,平凡些,平淡些,但一家人却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生活。

但是,这个愿望最终没能实现,甚至,当他告别那个世界穿越回一千三百年前的时空时,他的心里还带着对父母的冷漠,甚至是丝丝的怨恨。

一天天过去,随着跟唐张氏两口子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亲眼目睹他们抚养子女的艰难,亲耳听到他们为了给儿子治病不惜要卖自身的举动,亲身经历了成家后支撑一个门户的劳累之后,身为八零后的唐成渐渐的,也是真挚的理解了父母的艰辛与伟大。

后世里的父母对他是有些疏忽,但是,在他们将自己养这么大的抚育之恩面前,在他们给自己创造的良好的学习和生活条件面前,这份疏忽真的就有以前想的那么严重吗?

穿越近两年的生活,有艰难,有艰辛,但正是这艰难与艰辛使得唐成心智真正的成熟,开始从其他的角度想问题,看问题。

后世里,与父母关系搞得那么僵,难道仅仅是他们的错?自己上大学乃至上班之后几乎从不曾主动给他们打一个电话,甚至到现在都还记不住他们的生日……难倒,这里面自己真的就连一点错都没有?

可惜,当唐成终于能够跳出自身思考,反思这些问题时,时间已经太晚,太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人生之大悲哀,大遗憾莫过于此……

按摩着唐张氏的腿,唐成是在完成心底那个穿越了一千三百年,从后世一直带到今天的心愿,伴随着心中那两行无法示人的眼泪,他在心底悄然说了一句:“爸、妈,保重!”。

也许情绪真是可以传染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李英纨和一边坐着的兰草心里都有些涩涩的,兰草更是微微红了眼圈儿。

就在这一刻,李英纨终于真正明白了家人,亲人对于唐成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在明白这一点的同时,她的心里也涌现起满满的无可言说的幸福。

前面那四个婚约怎么了?别人骂她毒寡妇又怎么了?老天待她不薄,她的命不苦,给了她这么一个视家人如生命般的男人,前面便是受再多的苦,遭再大的罪,也值了,真值了!

屋内温情流动,一时间谁也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正在这时,丫头来报,言说两位姑奶奶并家人已经到了。

兰花,杏花和弟弟唐成的长相有四分相似,加之身量高挑,目前年纪也不大,是以眉眼看着倒也周正,只是跟姐姐兰花比起来,杏花年纪虽然还小些,反倒是更显老,身上无形中散发出的愁苦之色更浓,穿的衣裳也旧的多。

兰花的丈夫宝成是那种典型的精明农人的长相,笑起来看着极憨厚,但眼神儿里却透着聪明;跟宝成比起来,陈华贵长相更好些,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更好,他这身光鲜的衣裳恰与身边老婆孩子的穿戴打扮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此时,这四个人及带来的五个孩子就正坐在门房里吃茶、边歇脚暖身,边喝着茶边偶尔一眼一眼地打量着门房。

“当家的”,兰花悄悄伸手过去扯了扯宝成的袖子,低声道:“小弟这是真出息了,你看看,这还只是个门房,倒比咱家的堂屋都气派些”。

“这还用说,小舅子如今是官了,管着满金州的田亩的官”,宝成从房屋布置及陈设上收回目光,低声道:“哎!就不知我那事儿娘给唐成说了没?他又是个什么章程”。

这一说,兰花心里也没底儿,随着年纪渐长,随后出嫁,这几年姐弟之间话本来说的就少,更别提唐成这出门在外都近一年了,身份又是这么大个变化,谁知道他现在咋想的。

“看你,平时早叫你多回家看看,你就是不听,现在抓瞎了吧”。

一听到宝成的埋怨,兰花不干了,扯着宝成袖子的手狠狠掐了一把,“回,那是我娘家,我还有不想回的?你个没良心的,我走了家里咋办,又是鸡又是孩子的,你能管着,你会做饭,我一顿不做你就得饿着,饿死你都不亏!”。

这边低声耳语,那边陈华贵也没闲着,不断地给杏花说着让她在唐成面前多说说好话,“好歹给咱在衙门里找个差事,就是州衙不成,郧溪县衙里也行啊”。

“娘说小弟现在刚到州衙没多少时候,饭碗也端的不牢靠呐!”,杏花的声音很低,对于陈华贵,她有着一种发自骨子的畏惧感。

“你娘就是个偏心”,陈华贵愤愤的抬眼又将门房里扫了一遍,“单是个门房都能整治成这样,小舅子这日子过得红火得很哪!你看看,就这个盛茶的小几子,拿当铺里不差啥都能换回一贯钱来,还有那边墙角那两盏花灯,还是泥金的了!这都烧成啥了,他日子会难过?”。

言至此处,陈华贵收回目光狠狠地盯了杏花一眼,“他要是不答应你就哭,你要是敢不说,看我回去怎么拾掇你”。

兰花有三个孩子,杏花两个孩子,平时在村里这五个孩子可是闹,但眼下进了州城,这门房里看着又不一样,此时五个孩子都被新环境给摄住了,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说也没乱动。

正在这时候,唐成迈步从外边走了进来,见他进来,兰花和杏花两口子都站起身来,有些局促的他们也不知说什么好,便拍打着身边的孩子道:“快,这是舅舅,叫舅舅”。

兰花的三个孩子见了唐成有些陌生,父母越是招呼,他们越往兰花身后缩,反倒是杏花仅仅三岁的小儿子倒是不怕人,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舅舅”。

“好好”,杏花的小儿子虽然穿的不太好,但长相上却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看着可爱得很,听他这一叫,唐成心里也有些暖和和的,俯身之间就将小狗蛋抱了起来,笑着向几人招呼道:“从家里到州城不近,赶了这一天路都累了吧!走,里边儿说话”。

“不累,不累”,唐张氏两口子随后走了进来,见到他俩,兰花四人脸上活泛的多了,嘴里边说着不累,边招呼孩子喊李英纨舅娘,只是此时那几个孩子去争先恐后的往唐张氏身边涌去。

“好好好,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唐张氏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笑呵呵道:“你们舅娘、舅舅今个儿预备下了好多点心果子,非得把你们的嘴给吃油了不可”。

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往后院儿而去,兰草自去厨下吩咐饭食。

到了内院儿,那些点心果子一拿出来,几个孩子先还有些放不开,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的不敢伸手儿,及至有一个动手的之后,其他人顿时跟小狼一样扑了上去,就连唐成怀里的小狗蛋也急的扒扒叉叉的往下爬。

这时候自然说不到什么正经事儿,无非是些家里的庄稼,年货的置办啥的,唐成看着强作欢笑也掩饰不住眉眼间愁苦的杏花,再瞅瞅陈华贵那一身光鲜的衣裳,气儿就不打一出来,自打见面之后,就没给过他好脸色,话更是一句没说。

陈华贵先时见唐成亲热狗蛋儿,心底还是窃喜,及至此时见他都是寻着宝成说话,自己凑都凑不上去,脸上就有些木剌剌的。

这边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吃了些点心果子之后,兰草前来报说饭食已经准备好了。

众人移步花厅,几个小孩凑在一起,大人们则是另开一席,开席之前,随着唐成一个眼色,李英纨将早就准备好给孩子的喜钱拿出来发了下去,一人一贯用红绳串了套在孩子的脖子上,看着甚是喜庆。

见到这两贯喜钱,陈华贵眼神儿一亮,刚刚的闷气也消散了不少。

喜钱给过,众人正式落座,共饮了三盏之后家宴正式开席。

“大姐,姐夫,来,同饮一盏,弟弟、弟妹欢迎你们来家看看,更欢迎以后常来”,三人同饮了一盏后,唐成放下酒盏,笑着看了看身边的李英纨。

这几盏酒喝下来,李英纨脸上多了两抹晕红,看着益增艳色,足岁二十九的她比兰花和杏花都大,但此时看来她这个弟妹倒比小姑子还要年轻得多。

接到唐成的示意,李英纨放下手中酒盏,轻咳了一声后看着宝成和兰花道:“昨个儿阿成说了姐夫要到我桐油铺子帮忙的事儿,这是个好事儿嘛,亲不亲,一家人!有姐夫在铺子里帮忙看着,阿成和我只有更放心的。等年后过了上元,姐夫就到铺子去吧,该学的从头学,至于薪俸嘛,就先比着大先生的例”。

闻言,宝成和兰花真是喜出望外,“这怎么成?高了,给高了”。

“一家人,还客气什么”,李英纨笑着摆了摆手,“阿成昨个儿也说了,要是学得快,干得好,以后那家桐油铺子就交给姐夫管了,阿成是一家之主,这事他说了就算。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总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这话于兰花和宝成来说不啻意外之喜,进铺子就拿大先生的薪俸,以后还有大掌柜的指望,这还有啥说的,喝呗!而且这份子感激一盏酒又怎么够?

宝成是心愿得偿欢喜。除了这些之外,对于兰花来说,弟弟、弟妹在男人面前给她长了这么大个脸面,让她更是欢喜,有了今天这事儿,以后她在婆家里腰杆子就能更硬扎了。

看着宝成和兰花这样子,陈华贵心里痒嗖嗖的又羡又妒,无奈小舅子只是陪着他跟杏花喝了一盏酒,啥话也没说。就这一盏陪酒,唐成那笑脸还是只给杏花,到他这就不咸不淡的了。

这番挫磨让陈华贵份外难受,只是这时节他作为唐家的姑爷也实在不好说话,只能在席面下去踢杏花儿的脚。

杏花看看唐成和李英纨,又看了看唐张氏两口子,最终咬着嘴唇什么话也没说出来,陈华贵是她男人,什么德性她最清楚不过的了。先不说能不能去,真要让他到了衙门,只有给小弟坏事儿的。这样哀求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她这边说不出口,陈华贵那里就越急,到家宴散席时,他的脸色已经是阴沉沉的了。

对此,唐成也只做未见,吃完饭又闲坐了一会儿后便安排他几人洗澡,休息。唐张氏两口子则忙活着给几个外孙儿洗澡去了。

“阿成,二姐夫脸色看着不对呀”,目睹几人随着丫头出屋之后,李英纨道。

“嗯,我知道”,唐成看看屋外,摇了摇头道:“今个儿我是故意给他的冷脸,就是想看看他的心性,现在看来这就是个脓包货,好歹是个男人,自己想要什么,即便媳妇儿不给说,他自己就不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连这样的话都不敢说,这样的男人你还敢指着他撑门立户?”。

“那……”。

“再等等,等等”。

两人说着闲话,等外面丫头来报说二姑奶奶两口子已经沐浴完毕,前往客舍休憩之后,唐成猛然站起身来,拉着李英纨道:“走,瞅瞅去”。

“去那儿?干啥呢?”。

“去客舍,至于干啥”,唐成停顿了一下后才道:“听墙根儿”。

客舍是在内院外边的东厢,丫头指明了杏花两人住宿的房间之后边悄步去了。

“小声点儿啊”,唐成低声嘱咐了一句后,拉着李英纨压轻脚步到了那间客舍的门外。

还不用凑得那么近,陈华贵盛怒的声音已是清晰可闻,“老子让你说你为什么不说,你这个贱货……”。

陈华贵的火憋的有时候了,前边是人多,刚才洗澡又是分开的,是以他直到现在才有冲杏花发火的机会,在屋里绕着圈子的他盛怒之下脚步声极重,门外都听得清清楚楚,一边走,一边急声骂个不停,“吃里爬外的东西,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陈家人!妨人精,别家女人都望着自己男人好,就你这贱货恨不得老子一辈子受穷。”

陈华贵的骂声直让外边儿的李英纨听得皱眉不已,往身侧看去时,唐成脸上已是青白一片。

客舍里边,没听见杏花儿的声音,那陈华贵泄愤骂的起兴,骂完老婆还不过瘾,连带着将给他冷脸的唐成也骂了进去,“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芝麻绿豆官儿,也敢在老子面前摔脸子,日他八辈子血先人的,病死了那么多人,去年阎王爷怎么没把他给收了去”。

听到这句,屋外的李英纨脑子里猛然一炸,以她的经历来说,最听不得的就是这话,听不得人说唐成一个死字儿,就连夫妻两人闺房调笑时,唐成自己说自己都不成。

脑子一炸,心里猛然涌起翻起巨怒的李英纨正要往里走时,手上却被唐成给紧紧拉住了,“等等”,唐成青白的脸色至此已经是铁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