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不言情
这话说的巧妙。
对于武将来说有些吸引力,可对于文臣来说却神色澹澹,不过如此。
朱棣想了想后,耐心的安慰了陈天平二人几句,告诉他们这事他知道了,定然不会坐视不管的,然后让人带下去好生招待,让其先在京城暂住。
等到陈天平二人下去后。
朱棣扫了一眼众位朝臣道:“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说说吧,都是什么意见。”
甄武当即第一个站了出来。
作为急先锋的他,一脸气愤的说道:“陛下,当然是打了,安南黎季犛那些人,合起伙来蒙咱们,这事能忍?若单单是我们受了欺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他们还蒙了陛下您啊,您是谁?您是咱大明的皇帝,蒙您不就是蒙咱大明吗?而蒙咱大明不就是蒙咱大明数万万民众吗?臣甄武一颗忠心向陛下,满腔慈念思民众,您知道臣是绝对忍不了这个事的,而且臣在此还要问一问,那个王八羔子,敢目无君主,心无百姓的忍下这种事?我他娘的就见不得这种小人窃据庙堂,来来来,哪个忍不下的,站出来,让我看看。”
说着甄武眼光就看向了众位文臣。
众位文臣都惊了。
这是什么话?
艹的。
怎么一杆子就把帽子戴的这么高。
谁目无君主?谁心无百姓?谁又是小人?不能长着一张嘴就乱说话啊。
朱棣也有点懵,他看着义愤填膺的甄武,眼皮都忍不住的跳了跳,不由得想着,这他娘的狗东西,真是扔出来就能挑事。
文臣之中面面相视后,最终还是站出来了一个人。
夏原吉苦涩的看着甄武道:“赵国公,我可能要先做一下那个小人了。”说罢他看向朱棣道:“陛下,臣不知此事如何抉择更好,但是陛下若是想要兴兵,那臣只能说没钱。”
朱棣没说话。
甄武立马反驳道:“放屁,真当我在辽东待久了?你移民有钱,治灾有钱,通河道有钱,合着到兴兵你就没钱了?”
夏原吉看向甄武,不慌不忙道:“本来是还有一些的,可是赵国公难道不知连续两年曾向顺天,辽东海运粮草,以备军事吗?顺天和辽东两地本来屯粮颇丰,可如何消耗的,想必赵国公是知晓的吧。”
嘶。
北平和辽东的粮草,靖难时甄武吃了不少,还能不知道消耗到哪里了吗。
而北方边境重镇,不屯粮草肯定是不行的。
本来甄武还准备了很多的话说,但是夏原吉这句话,有点拿捏到了甄武的命门了。
安南要打,蒙古也不能不防啊。
解缙见状,也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安南之地自古与我们就无利处,而安南民众更多反复,我大明若是要出兵,实在得不偿失。”说着,解缙就开始一条一条的说起利弊,甚至还把出多少兵马,会耗多少钱粮都说了一遍。
而其他文臣见解缙开口了,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一个个也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意见,其中大部分都是反对出兵的。
甄武眉头皱了起来,偷偷瞄了一眼朱棣,他刚才把帽子戴高了,一时间根本没人敢反驳,按理来说以他和朱棣的默契,朱棣早就接住了这个高帽子,顺势敲下大致的基调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朱棣竟然有些发挥失常。
张玉这时候见到甄武略微受挫,睁开眼站出来道:“禀陛下,此事关系我大明在南洋诸国当中的威信,万万不可坐视不管,倘若威信一失,南方边境便会遭到侵扰,日后怕是烦不胜烦,到时候再没钱也要管,再没利处也要去阻敌,还不如现在咬牙一劳永逸。”
甄武乐了,偷偷给张玉竖了个大拇指。
张玉说话还是有水平,一句话驳了夏原吉和解缙俩人的话。
甄武顿时劲也上来了,开始和夏原吉解缙他们辩了起来,而甄武和张玉立场鲜明的下场,顿时也让不少勋臣们下场声援。
朝堂之上,文武官员顿时吵成一团乱麻。
大老粗们吵架不太讲逻辑。
说不过了,就扔出一句:“你见陈天平老幼两个这么可怜,你就不动恻隐之心?书都读狗肚子里了?”
要么就来一句:“你好歹也是个朝堂一介大员,有人这么欺瞒陛下,你的忠心呢?”
再不济就扔绝杀。
“这次不管,以后南方边境出了问题,你敢不敢砍脑袋恕罪?”
解缙他们被这些话问的牙痒痒,而他们同样用这个逻辑反击时,比如说什么‘户部没钱,你们至天下苍生何故’之类的。
甄武带头就是那么一句话:“内政大事不是有诸君吗,反正我不管,我就知道不能让陛下受到了欺瞒后无动于衷。”
这种耍赖的话很有效果,而文臣们也说不出错来。
本身甄武他们也不管怎么治理天下。
而带兵打仗,讨伐不臣更是他们的责任。
就这么,渐渐的文臣的气焰被甄武带头压了下去。
最后,夏原吉叹了口气看着甄武问道:“赵国公,若是兴兵,你敢用脑袋作保,必打下安南吗?”
甄武咧嘴一笑,一股自信从整个身体中蓬勃透出,他斩钉截铁道:“不单我敢,我麾下的儿郎们但凡有一个敢说不敢,我的脑袋就任你拿去。”
夏原吉看着甄武,久久没说话,最后安静的退了下去,不再多说一句话。
大明有此强将强军,作为户部尚书还能说什么。
夏原吉这么一退,文臣们反驳的声音越加小了起来。
这时候,甄武笑着看向了朱棣,眼中好似在和朱棣显摆一样,瞧,搞定了,您老爷子就下旨出兵了。
然而,朱棣此刻却皱着眉头,慢慢的还把眼光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朱高煦。
朱高煦这时候站出来冲着甄武笑了笑道:“赵国公,此事即便咱们大明要插手,也没必要非要兴兵,毕竟咱大明钱粮紧张是真的,没必要徒耗钱粮。”
“那汉王的意思?”甄武皱眉问道。
朱高煦转身看向朱棣,躬身道:“父皇,何不先去信安南询问一下呢,毕竟现在只是陈天平等人的一面之词,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也许黎季犛知晓陈天平此人后,慑于咱大明的铁军,便会请旨迎回陈天平呢,如此两全其美,不仅彰显了我大明的威望,亦能不耗钱粮,不损军力。”
甄武听了这话,直接想笑:“汉王觉得这可能吗?”
“为何不可能?”朱高煦说道。
而已经哑声的一众文臣又开始上蹿下跳了,一个个附和着朱高煦的建议,并且直言朱高煦这个建议好,说什么‘大明即便兴兵,也该先礼后兵,总要问一问再说,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就冒下决定,再说那个陈天平的身份也还存疑,当详细调查之后再言其他。’
甄武差点被气笑出来。
陈天平的身份好确认,杜省一众人就在京城,让两者相见,自然真相大明,这事真的假不了,至于给黎季犛去信,一个谋反出身的人会怕别人的威胁?
更何况事关郑和下西洋,即便黎季犛把陈天平迎回国内,想要让黎季犛让出东海沿线,那得多长时间。
大明的人插手安南内政又要多长时间。
就在甄武打算一一反驳他们的时候。
朱棣突然出声了。
“就按汉王的意思办吧,先去信给安南,瞧瞧那边怎么说。”
这话一落,甄武整个人都傻眼了。
有些事其他人料想不到,或者说有着其他的小心思,但是朱棣不该如此啊,而且这些事都是朱棣和他说好的,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
朱高煦还真就把朱棣说动了?!
朱棣没好意思看甄武,直接起身甩袖道:“退朝。”
而等到朱棣离开奉天殿后,甄武还没有缓过神来,这意外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了,他为此谋算思索了良久,不免有些挫败感。
朱高煦胜利的冲着甄武笑了笑。
至于其他一众文臣也都得意洋洋的开始散去,倒是朱高炽来到甄武身边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没办法,他都快习惯了他老子宠老二了。
可下一刻,甄武那抹失落便收了回去,眼神再次坚定了起来。
黎季犛那人他经过详细调查的,他不认为黎季犛会心甘情愿的受大明摆布,这样做只会给黎季犛更多的准备时间而已。
他们最终还是要兴兵打过去才行的。
……
第377章 -给朱高煦一个机会
黎季犛是什么样的人?
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件可以说明一二,据悉安南太上皇陈艺宗晚年时,察觉到了黎季犛的权势过大,对陈朝王位产生了威胁,但可惜陈艺宗已老,早已无力制之,于是陈艺宗为了防止黎季犛篡夺皇位,便命画工画了四辅图,临死前亲手送给了黎季犛。
这四辅分别是中国历史上周公辅佐周成王,霍光辅佐汉昭帝,诸葛亮辅佐蜀后主,以及越南历史上苏宪成辅佐李高宗。
陈艺宗的意图很明显,并且还学着刘备临终前叮嘱诸葛亮那般,与黎季犛感怀的说他死后,幼主能辅,黎季犛则辅之,若是庸暗则自可取之。
他希望以此来感化黎季犛。
可黎季犛不想当诸葛亮,他想学曹操,嘴上应承着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等到陈艺宗一死,上来就开始了排除异己,并且效仿曹操迁都许昌的手段,设立东西二都,把首都从东都升龙迁到了西都清化,来淡化陈朝老臣的影响力,最后更是逼着陈顺宗自缢让位,而陈顺宗不从后,黎季犛甚至犹豫都没犹豫的就让人直接把陈顺宗弄死了。
这样的人狡诈阴险自不必多说,可坚决果断亦能够看得出来。
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安南,大明想要插手安南内政如何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张武等人此刻全部围拢了过来。
他们有些担心甄武。
毕竟之前甄武一力主张出兵征讨,如今被朱棣驳了,心中如何能够好受。
甄武看出来后,冲他们摆了摆手:“行了,你们该干嘛就去干嘛,不用围着我。”
张武担忧道:“大哥…”
甄武瞪了一眼张武,不过看着他们也都是一片好心,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你们不必如此,这件事你们不明内情,算了,我也不和伱们多说了,我再去找陛下商议商议。”
说完,甄武大步又去找朱棣去了。
等到甄武在朱棣书房中见到朱棣后,朱棣一点也不奇怪,只不过在甄武打算开口说话的时候,直接堵住了甄武的话。
“你先别说,我让人叫老二去了,等老二来了,你和老二念叨,这些日子我被他磨的实在没法子了。”
甄武眉头一挑,又刚欲说话,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朱高煦匆匆的跑了过来。
他大抵是没想到甄武也在,见到甄武后,本能的有些犯怵,脚步都踟躇了许多,朱棣见状,不悦的训斥道:“还不给老子滚过来,你弄出来的事,老子不帮你擦屁股,你自己把你之前和我说的,和你姐夫好好念叨念叨。”
朱高煦走上前,怂怂的喊了朱棣一声爹,转头又叫了甄武一声姐夫。
甄武懒得搭理朱高煦,只是看了一眼朱高煦,就再次面向朱棣,不过嘴上顺势也变成了一家人的称呼。
“父皇,我和他说不着。”
甄武带着一些埋怨说道:“咱之前都说好的事,您这突然把我撂半道上,谁受得了,再说您也知道安南的局势,而且黎季犛此人是什么性子相信您比我更清楚,他怎么可能乖乖的接陈天平回安南呢?您先去信问一遭,除了自取其辱外,只能给黎季犛抵抗我大明多一些准备时间,这是何苦来哉。”
朱棣没有说话,朱高煦先急了。
“姐夫,你这话我可不认同,我敢保证黎季犛会乖乖的接陈天平回去。”
“你保证?”
甄武横眼看向朱高煦:“你拿什么保证?”
朱高煦神色一滞,随后梗着脖子道:“我既然保证,自是对此有所筹谋,今儿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我就和姐夫好好念叨念叨。”
说完,朱高煦神色变的正经起来道:“我且问姐夫,咱大明针对安南可是为了南洋海盗以及南洋贸易的航线维护。”
“不错。”甄武承认,然后看着朱高煦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奇了起来。
朱高煦很少有这种正经探讨政事的时候,这让甄武纳闷,朱高煦难道还真长了一个脑子?
还是说以前小瞧了?或者他去辽东太久,朱高煦大有长进,自己犯了经验主义?
既然如此,那就和朱高煦好好的聊上一聊。
一时间,甄武看向朱高煦的眼光也正色了几分。
朱高煦郑重开口说道:“既然是为了这个目的,那么安南是谁当家做主重要吗?我们要的只是他们听话而已,而如果黎季犛把陈天平带回安南后,我大明可借此插手安南之事,如此大明,胡氏,陈氏便成了三方人马,姐夫曾与我说过,三方鼎力才是稳定的最好形式,而三方制衡我大明后力最足,势必也将最有利与我们。”
甄武忍不住的嗤笑了一声,他道:“好,我先不论你怎么保证黎季犛会乖乖的接陈天平回去,你既然知道此事事关清理南洋海盗和南洋贸易,那你当晓得安南需要铁血的镇压和清洗,才最符合我们的利益,至于三方鼎力?和平下的权利斗争,你未免想的也太简单了一些吧。”
“如何简单了,姐夫可借陈天平之手,扶持陈天平,我亦可以借机钳制黎季犛,我们背后还有整个大明,数万万强军做强援,不管是陈天平和黎季犛又岂敢忽视我们的存在,又怎敢在我们南洋贸易上多做手脚。”
甄武翻了白眼道:“你可知和平之下的权利斗争,外人最难掌权,不管是陈天平和黎季犛,若是我们没有清洗安南权重之人,我们即便插手安南内政也只能躲在幕后遥控,如此不免要受制于人,到时候如果一旦没有形成你所理想的那种状况,南洋贸易怎么办?搁浅吗?”
说到这里,甄武转头看向朱棣道:“这种事情想必父皇深有体会,靖难攻伐之时,父皇想做什么决策,一言即可成行,可如今呢,文武百官各有思量,天下万民亦在父皇心中,西域,北境,南境,那个局势不是复杂万分,那个决策又不是需要仔细考量后,才能慎之又慎的作下决定,现在有机会清洗安南,若是等到错过这个时机后,难道为了推行一个政策,和安南朝臣们扯皮吗?”
“不会如此的。”朱高煦肯定的说道:“绝不会,我既然敢提议这般做,便绝对会把安南朝政掌握在大明的手中。”
“我都不敢说在政斗中,把黎季犛摆弄于手掌,你凭什么敢如此肯定?”
“姐夫是不肯相信我一次吗?”朱高煦昂着脑袋看着甄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