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不言情
这个时候的朱棣,终于也到了东昌城下,他此刻已经收到了甄武送来的信件,心中不由的也有些焦急。
甚至忍不住的吐槽狗娘养的老天爷,连续几日下雨,阻他的路,坏他的大事。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有抓紧一切时间来攻城。
于是,朱棣当夜便召集张玉等人商讨起攻城事项。
至于东昌城的徐凯,他之前一直在四川,朱允炆上位后才被调到临清驻防运河,所以此刻徐凯手上虽然兵力不少,但大多不是他的嫡系兵马,他即便有心直接投了朱棣,但也根本没把握带着所有人一起投降。
而朱棣既然想打所有士卒的注意,那他就不得不和朱棣打上一场。
此刻,徐凯在心里琢磨着他的部下,哪些人有意投降朱棣,哪些人铁定不会投降,而哪些人又是无所谓的两面派。
他只有琢磨透这些,才好安排防务,让该死的死在大战中,再让容易劝降的活下来。
随着时间流逝,很快第二天就到来了。
朱棣他们生火造饭,让士卒们吃了个饱后,便开始轰轰烈烈的攻城,这一战朱棣因为知晓他的时间不多,所以直接亲率大军攻城。
东昌城的抵抗力量之大,有些出乎朱棣的所料,双方一直战到下午,随着城内突然升起的一股骚乱,朱棣他们才破城而入。
这一战朱棣,朱高煦,朱能,张玉等都上阵肉搏,斩杀了近万余人才把整个东昌城控制在手中。
徐凯没有意外直接便降了。
他早就演烦了。
而剩下的都指挥们,像程暹,俞琪、赵浒、胡原、李英等人却一个个纠结的厉害,朱棣想要他们手上的兵,自然好言相劝,只不过这些人大多顾虑重重。
这一点其实朱棣也理解他们,同样也不想为难他们。
到最后,朱棣想了个法子。
只要他们乖乖的交出兵权,让他们旗下士卒心甘情愿给朱棣卖命,朱棣便承诺把他们送往北平,作壁上观。
意思很明显。
若是朱棣赢了,他们有功。
若是朱棣输了,到时候随便他们怎么和朱允炆狡辩,不管是说受到朱棣胁迫也好,还是被朱棣扣押在北平也罢,一切都随他们。
这法子一出,这些人顿时全部倒戈,纷纷承诺愿意配合朱棣。
毕竟谁愿意打这种仗。
叔侄俩抢皇位,和他们有个毛的关系,他们凭什么打生打死的。
更何况朱棣还是他们徐老大的女婿,朱允炆又是哪个?和他们关系很好嘛?他们要不是怕身上的职位被朱允炆撸掉,他们连战场都不想来。
再说,现下朱棣又出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他们不同意才见鬼了,所以一个个开心的甚至在商量着到北平后去哪喝一杯,去哪打打猎。
当然此刻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这些人都被朱棣活捉在了东昌城,可有些人却趁乱突围了出来,比如东昌卫指挥使张璞,以及高唐卫指挥使赵广。
两人突围后,率着残军一路南下,路上两人心事重重的聊着天。
赵广开口道:“万万没有想到,局势逆转的这么快,我看燕王已成气候,之后皇上再想对付怕是难了。”
张璞没有说话,重重的叹了口气。
赵广突然反应过来:“对了张兄,你这样逃出来,你家里人怎么办?”
张璞回望了一眼住了许多年的东昌城,收回眼神后,开口道:“说实话,我早就觉得山东不安稳,所以早早便把一家人安排到了山脚下的一座庄子里,所以她们倒是无妨。”
说到这里,张璞话锋一转道:“赵兄,咱们相识多年,也一直并肩作战,接下来不知你有何打算和想法?”
“找盛庸大将军去啊,还能有什么想法…”说着说着,赵广反应过来了:“你不会另有什么想法吧。”
张璞沉默了一会儿。
当赵广憋不住打算再次开口询问的时候,张璞这才再次开口说道:“仗打到现在,说实话我有些不想打了,想接了一家老小,解甲归田回安庆老家去。”
赵广一脸惊讶:“仗打的这么热闹的时候,你这般难道不怕连累你老家的族人吗,解甲归田?咱当今圣上对咱们这些武人,可不宽容。”
“怕啊。”
张璞叹道:“所以我这不还一直待在军中嘛。”
这话伴着夜风游荡,一身鲜血的张璞脸上仿佛挂着无尽的愁绪。
赵广跟着叹了口气,他理解张璞,可他内心之中却并不赞同张璞的这个想法,人在世上,又身为武官,哪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放眼世间,总归才有几个人是自由身,有空伤感发愁,不如想着怎么建功立业,赵广想到这里回头也看了看远远地已经望不到影子的东昌城。
他心中感叹,若不是他年纪已大,再不悍勇,他倒很想帮皇上平灭燕军。
这功劳应该够让他再越上几个台阶。
可惜。
两人带着残军走了一夜,等第二天时,士卒们再也坚持不住了,他们两人便挑选了个地方休息整顿。
张璞和赵广也疲惫的很,安排好一切事物后,两人便都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们睡的很死,一直到午后他们才被慌张的值班士卒叫醒,张璞回过神后,刚打算训斥不稳重的士卒,便听到士卒焦急道:“外面有数千大军包围了咱们。”
这一下惊的张璞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什么?!
难道是燕军?
他们占了东昌后,那么多降卒不处理,难不成还有余力追他们。
可当张璞他们来到外面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家阵营的,随着张璞上前询问了一番,这才明白,原来盛庸大将军得知朱棣攻东昌,率大军来援,此刻已经进了东昌府的境内。
包围他们的将领,本就是盛庸的先锋,他听到张璞他们是东昌败退的人,直接出言邀请他们去见盛庸。
赵广一脸无所谓,他本来就打算去找盛庸,这般倒更碰他的心意。
但是张璞却叹了口气。
解甲归田的愿望,再次落空啊。
之后,张璞他们随着盛庸的先锋之将,前去见了盛庸,又在盛庸的询问下,把东昌城之战的情况详细的说给了盛庸。
盛庸听完后,想了一会儿,然后把他们编入到了大军之中,再次下令火速向着东昌城前进。
等到第二天傍晚时分,他的大军在高强度行军的情况下,终于来到了东昌城附近。
朱棣这下跑不了了,盛庸开心的想着。
但是盛庸开心归开心,理智却没有失去,他很谨慎的把大军扎营在东昌城五里外,让先锋周旋在东昌城下,摆出一副他铁定不会攻城,但会死死盯着朱棣,等朱棣主动出来决战的样子。
而城头上的朱棣看着这一幕,心中略微有些下沉,他终究是慢了一步,不过无所谓,他这一生征战,没怕过什么场面。
张玉则在朱棣旁边感叹道:“殿下,既然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那咱们也不得不出去决战了,拖得时间越多,盛庸的兵马只会越来越多,殿下别忘了真定还有吴杰的几万兵马,而咱们东昌却没有援军,越拖咱们反而越危险。”
朱棣点了点头,这点他明白,但是他有些想不通盛庸一路追过来,是谁给了盛庸的勇气,来和他决战。
小瞧他?!
朱棣看着城下嚣张的盛庸先锋,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微怒,他想起他这些时日连战连捷的战果,眼中蓦然绽放出自信,随后,朱棣不屑的说道:“决战就决战,当老子怕他?既然他一路迢迢过来,还摆出一副决战的样子,那就打,老子就不信他能打赢我,老子以少破多的情况多了,不差多一个盛庸。”
……
第295章 -家母张玉清
朱棣是很坚定的一个人,每当他对一件事做了决定,他都会排除万难的推行下去,同时他也是一个异常自信的人,他从不认为有什么事情能真正的把他难倒。
所以,当他打算与盛庸决战后,便雷厉风行的召集了众将,开始安排起作战计划。
众将对此也没有吃惊。
既然盛庸不给他们时间去解决吴杰等人,不愿意让他们多增加一些胜算,那他们就先把盛庸解决掉。
张玉,朱能等人一个个领命后,开始下去忙碌了起来。
而此刻。
盛庸大军后方几里处的一座小山坡上,甄武只身站在小山坡上,腰板挺的直直的,遥望着盛庸连绵的军营,他的双腿如同两颗钉子一样,牢牢的钉在原地,任凭山风呼啸而过,身影也丝毫不为所动,只有身后的披风被封吹的鼓荡。
他偷偷过来是为了见一个人。
张璞。
这一战盛庸气势汹汹的追上来试图决战,若说没有什么底牌和依仗,甄武说什么也不相信的,而且这些日子甄武心中总有一股隐隐的不安,这也让他不得不为此战多做一些考量,多想一些法子。
他征战多年,心头预警不安的情况很少,这也是让他今天冒险来见张璞的重要原因。
若不然,他真的不愿意再见张璞。
因为不管是从张玉清那边算还是从张璞的弟弟张琪那边算,他都不愿意和张璞过多接触,以免张璞的族人因张璞接触甄武的缘故,受到朱允炆的残害。
他与张璞明明白白的分清阵营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事到如今,他别无他法。
随着时间,小山坡下的道路上出现了三匹快马,甄武远远的看清后,神情中略微放松了一些,张璞没有带着大队人马来追杀他,反而只带了两个人过来,至少说明双方有谈话的机会。
不一会儿,张璞三人便到了山坡的近前,张璞抬头看了一眼山坡上独独甄武一人,他便让他的两个手下原地等待,他自己一人朝着甄武走去。
等到两人走近后,甄武率先笑着开口道:“张将军,好久不见。”
张璞看着眼前神武非凡的甄武,脑海中仿佛又回忆起当初第一次见到甄武时的场景,那时候他真以为甄武是个和他女儿纠缠不清的书生,当时他还想着直接乱棍打死,可没想到后来的他这才慢慢晓得,竟然是他有眼不识真佛。
这个年轻人不单单摇身一变成为了永安郡马,最重要的是还凭借着自身的悍勇和才智,在这几年中成为了大明朝中风头最胜的一批人之一,更是跟随着燕王,搅动着天下风云。
“甄郡马久违了,不过此刻双方对决在即,不知道甄郡马这时候让我出来一见,所为何事。”张璞淡淡的问道。
甄武看着张璞慢慢的走到他的身边,张开双手感受着这世间的风,随口试探道:“想劝张将军临战倒戈。”
这话一落,张璞猛然转过身子,嘴角勾出一抹不屑道:“你觉得可能吗?”
甄武看着张璞的反应叹了口气,他轻轻的摇了摇头道:“看的不出来,不可能,而且原因我大致也知道,张家虽不是大族,可依旧有些族人生活在安庆,若是张将军临战倒戈,事毕后,建文绝对会迁怒张家。”
“你查过我?!”张璞怒视甄武。
甄武脸色如常应对,双方沉默半响后,甄武再次开口道:“所以,我真实意图并没打算让张将军临战倒戈,只希望大战开启之时,张将军偷偷放开一个缺口,让我率兵穿过张将军的防线,这件事对张将军来说不难,而且我的人也探知出张将军如今就负责防守盛庸的后方,所以张将军也别想要推诿。”
张璞眉头一皱,心中有所不喜,可神色却也忍不住的再次动容。
穿过他的防线,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盛庸的中军就会出现在甄武的兵锋之下。
而这两年随着朱棣起兵,甄武风头一时无两,他的卷宗更是出现在朝堂以及军中每一位中高层官员的案头上。
按照甄武的作风,甄武的意图呼之欲出。
张璞脸色一沉道:“甄郡马难不成又打算马踏中军,意欲斩将夺旗乎?”
甄武的态度出乎张璞的意料,他一点也没打算掩饰,很大方的直接承认了他的目的:“张将军猜的不错,我就是这般打算的。”
山坡上两人附近的树木哗啦的响了起来,这声音传入张璞的耳中,在这一刻让张璞觉得像极了刀兵对碰的声音。
他想起甄武卷宗中的一幕一幕,看着甄武淡淡的神色,第一次觉得有人在说想要斩将夺旗的时候并不好笑,反而还让他觉得甄武很可能再次成功。
张璞脸色深沉,语气同样沉沉的说道:“你以为只是让我放水,我就会同意?你是不是也太小看我张璞了。”
“为什么不同意呢?”
甄武转头一脸认真又不解的看向张璞:“自建文上位以来,燕王有做错什么吗?削藩削的这么明目张胆也便罢了,但给燕王留个富贵人生,对建文来说不是难事吧?凭什么这都不愿意给?上位不足几月就强拿周王,连贬代王,珉王等人,湘王更是被逼的全家自焚于府中,建文要做什么?外人尚且还不会下如此狠手,更何况他们都是一家人,张将军难道面对这些事情就无动于衷毫无感觉吗?”
张璞默然。
甄武接着理直气壮的说道:“自古就有一句老话,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呢,更何况是燕王府上下万余人,你敢说若你是燕王,就会放任整个燕王府人士受辱,自己乖乖的引颈就屠?大家都是军中之人谁没有一点血性,这件事谁对谁错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你又何苦替建文卖死命,非要把燕王的活路,活活的堵死呢?”
张璞听到这话,忍不住反驳一句:“你敢说燕王只是单单求一条活路?你敢说燕王对皇帝的位置一点也没有念想?”
这……
甄武吸了口气,没脾气道:“有。”
大家都不是傻子,仗打到这份上,这事也是明摆着的事,若是说假话才是对张璞的侮辱。
张璞嗤鼻道:“那不就行了,既然有念想,那就别义正言辞的说什么委屈,说来说去还不是反臣贼子。”
嘿。
甄武也来了脾气,他找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既然你要聊这个,我就陪你聊这个,你觉得建文坐皇位是个好事?你想想他上位以来都做了些什么事,这些都不用我说,你自己明白,而且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北边草原上蒙古各部的战乱正在结束,我敢拍着胸脯保证,咱们大明若是不管草原,不出几年草原绝对会崛起一个霸主政权,我且问你,以建文的脾气秉性,他可会在意草原的动态?”
张璞又被甄武说的说不出话来。
“你明白,建文最多也只是会防御,他对军方之人不亲近,主动入草原作战会损坏他手下文臣士绅的利益,也会助战军方的气焰,他和他手下的人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可卧榻之侧放任草原成长会是什么结果,我相信你也明白,要知道大明朝不单单是建文和那些文臣士绅的,更是全天下的百姓的,是咱们汉人的天下,咱们怎能让异族马蹄踏我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