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不言情
徐增寿在听到朱棣病重后,就有些担心,现在听着朱允炆的意思,还想让朱高炽三人永留京师,不让回去探望,更是心急。
他现在早不把朱允炆当什么仁孝的人了,这些日子朱允炆连续搞掉几个叔叔,足可见其手段狠辣。
不是逼死的,就是贬为庶人,一场富贵都不愿意给,难不成还会念亲戚之情。
徐增寿这般想着,神情不免露出了一些小小的端倪。
就在朱允炆和黄子澄眼光要转到徐增寿身上时。
徐辉祖却突然站出来,再次把朱允炆和黄子澄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他一脸平静,语气坚决,看上去忠心耿耿,甚至不惜大义灭亲。
“臣为其舅,自认颇晓他们秉性,高炽稳重多智,高煦英武悍勇,高燧心机深沉,皆为不凡,尤其高煦,生性乖张暴虐,又有野心,必不甘为人之下,若是方归北平,必然会惹出大患,所以臣以为万万不可准其回归北平,当圈其宅院之中,严加看守,以绝后患。”
声音清冷,不带一点感情。
徐增寿心中有些惊讶,忍不住对徐辉祖有些不满,可是当他看到朱允炆和黄子澄皆是满意的神色,心中一下子又骇然起来。
这回答,不仅关系着燕王府,还关乎着他们徐家。
朱允炆这时转头看向徐增寿,笑呵呵的问道:“增寿以为如何?”
徐增寿心思急转,也幸得他向来聪慧生活在权利圈里,有着几分面具功夫,面上一时间露出几分憨笑。
“皇上也知我,文不成武不就,也就是仗着父兄混日子,倒没想过三位侄儿有什么出息,不过若说玩耍,我倒觉得三位侄儿都挺不错的,各有各的爱好,便说斗蛐蛐吧,我那高炽侄儿是真有两下子,前几日斗的我晕头转向的,一点都不给我这个舅舅面子,不过我也有法子,好好哄了几句,就把他那两下子学过来了,皇上可知我怎么哄的?我说送给他一个美婢,他两眼放光的什么都和我说了,还有…”
“行了,行了,说的都是什么啊。”朱允炆没好气道:“你就只说该不该让他们回去吧。”
徐增寿面上为难道:“这皇上就难住我了,我向来也不关心这个,哪知道该不该,这不是朝堂诸臣该决议的吗,而且想必朝堂诸臣必有见解,不过皇上若真要让我说,那我只能说皇上仁孝天下皆知,燕王若真是有疾,情理上是不是该让他们回去。”
徐增寿说完,又连忙恐慌说道:“皇上可莫要怪我乱说或者说错,我肯定是没有皇上思虑的周全,这事还是看皇上如何决定。”
朱允炆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随后烦躁的挥了挥手:“行了,朕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是。”徐辉祖兄弟两人应道。
两人慢慢的退了下去,刚刚出了奉天殿,徐辉祖一双眼睛狠厉的就看向徐增寿,脸上怒气隐现,咬着牙沉声道:“你想把咱们徐家害的万劫不复吗?!”
徐增寿干笑两声:“大哥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你岂会听不明白?!”
徐辉祖冷笑,然后再次压低声音警告道:“我告诉你,皇上削藩之策天下皆知,更无人可挡,你若是真担忧燕王,最好不要做什么小动作,要不然反而害了他。”
说完,徐辉祖挥袖怒气冲冲的走了。
可徐增寿看着徐辉祖的背影,嬉皮笑脸的神情却在此刻消失不见,心底只剩下一个问题。
“无人可挡的事,就该是对的事吗?”
不过下一刻,他又变成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仿佛一点不知愁一般。
另一边,奉天殿内犯愁的朱允炆再次问黄子澄:“黄先生,朕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黄子澄想了一下,开口道:“陛下,臣还是刚才的意思,应该放其回归,就像徐增寿所言,皇上仁孝之名天下皆知,阻人行孝落人口舌,我知陛下的担心,我亦想早日全部削藩完成,可在这个过程中,也不能有了污点,陛下想想,日后青史如刀,若是有了污点,又该如何描述陛下呢?”
朱允炆叹了口气。
黄子澄的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就想里子面子全都要。
罢了,朱允炆心想,料朱高炽几个也给他带不来多少麻烦。
想到这里,朱允炆便开口道:“那就放其归北平吧,记得大张旗鼓些,也让天下人瞧瞧朕的胸襟。”
“皇上圣明。”黄子澄诚心称赞道。
然而,就在太监大张旗鼓的传旨让朱高炽等人回归北平时,在家中的齐泰好不容易休息一次,打算好好的和家中女眷放松放松,这些日子的操劳。
可齐泰还没来得及真的操劳,突然听闻这个消息,一下子就气的跳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不断。
这他娘的不是脑残是什么?
打算削燕王,还把燕王的儿子放回去?
这时候要什么面子啊。
等事情一锤定音后,什么面子找补不回来。
齐泰怒得一边穿衣服,匆匆的往皇宫里面走,一边让人以他的名义,速去调兵阻拦朱高炽等人出城,两件事同时进行。
一方面,负责调兵的人匆匆找到了守军统领,向其诉说齐泰的要求,然而两人想谈时一时大意,却让一个百户听到了这件事。
这个百户姓张,叫做张陆齐,曾经本以为告发蓝玉,便能得到重用一发冲天,可是没想到朱元璋和朱允炆都不喜欢他这个二五仔。
不仅没捞到什么好处,反而备受打压,在军中愈发不好过了。
现下他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个念头升起,便熊熊燃烧起来,再也熄灭不下去。
是想要永远这么平凡的下去?还是放弃这个百户职位搏一搏?
张陆齐心中纠结。
可当他想到当初蓝玉,仿佛对待随时可以抛弃的牛羊一般对待他时,他心中的那团火瞬间烧遍了全身。
他狠狠的咬牙道:“张陆齐,你可是要发誓做一番惊天动地大事业的人,怎么能永远在这里当牛做马?!”
拼了!
张陆齐想罢,麻利的偷偷溜出来,直奔朱高炽等人的住所。
可没想到朱高炽等人却去了魏国公府。
张陆齐又连忙赶到魏国公府。
等到张陆齐见到朱高炽等人后,朱高炽他们还在为朱允炆准他们返回的旨意开心,可听了张陆齐一番话后,如同一盆凉水一般直直的从头浇到脚下。
朱高煦暴躁的咬牙恨道:“这齐泰狗贼焉敢坏老子大事,老子发誓总有一天要活活劈了他。”
“还说什么废话。”
一向动作稳重缓慢的朱高炽,这会儿却不见肥胖的影响,噌的就跳了起来,一边动作麻利的通知其他人集合,一边回头骂着朱高煦:“还不趁这个功夫赶紧跑,难道等着一辈子待在南京城吗?”
朱高煦这时也反应过来了。
可他随即想到了一个问题,瞬间又让朱高煦急的满头大汗,他们来这里本是想和徐家告别,并没带几匹马,朱高煦紧张道:“老大,咱们马不够,回去取吗?”
情势紧张下,朱高煦脑袋都感觉有些僵,不过他晓得若是等军卒出动后,他们再想回去,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来不及了。”朱高炽也是急的满头大汗,他一边想,一边来回踱步,终于一咬牙道:“不能回去取,咱们去偷舅舅家的马,可以让小舅舅帮个忙,而且大舅不是有两匹脚程快的马吗,对咱们逃命也有帮助。”
朱高炽说完,矫健的朱高煦已经窜出去,向着徐家马棚跑去。
偷几匹马而已,小菜一碟。
……
另一边,齐泰在见到朱允炆的第一眼后,就干嚎道:“皇上糊涂啊,怎么能准燕王三子回去呢,这三子回去,即便没有了燕王,也能够皇上带来大麻烦啊。”
朱允炆本能的不满,冷测测的看了一眼齐泰没说话。
而一直和朱允炆商量事情的黄子澄却不满道:“皇上如何办事,难道还不如齐尚书吗?”
齐泰气息一滞,顿时觉得憋的难受。
他先是和朱允炆请罪,然后忍着焦急,尽量语气轻缓的劝说朱允炆,又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好处坏处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朱允炆。
可朱允炆一直无动于衷,有点抹不开面子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
齐泰深吸一口气,不忍放弃,简单想了一下,便打算退后一步,试图让朱允炆先把朱高炽等人,拦在城中再说,放不放人回去,再细细商议一番。
这个时候的齐泰,一点也不藏私,发挥出了毕生功力,把口才展现出最佳的情况。
可在朱允炆心中,齐泰就是在唠叨,但是朱允炆想起齐泰是朱元璋生前嘱托的辅佐大臣,往日又忠心耿耿,他不得不听着。
齐泰一直唠叨了很长时间,唠叨的朱允炆都有些烦了,甚至想要应了齐泰的话,却没想到今日守军将领在此时求见。
等到守军将领进来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朱允炆暗自开心起来。
将领说道:“启禀陛下,燕王世子三人带着随从已经匆匆出城而去,臣接到齐尚书的指示后,时间紧迫并未来的急阻拦,现来请示陛下,可否派兵去追回?”
朱允炆本来就不想坐出尔反尔的事情,听到这话当然更不愿意。
他看了一眼齐泰,挥手道:“算了,既然出城了,就由他们去吧。”说完,他还对着齐泰一摊手,安慰道:“齐尚书,事已至此,只好如此了。”
齐泰一瞬间心如死灰。
他忍不住看向黄子澄,只觉得心好累,甚至不由得升起一股念头。
算了,毁灭吧。
……
第243章 -告密与告密
相较于齐泰,北平城的众人在收到来自京师的飞鸽传书后,确认朱高炽三人已经安全踏上归路,甄武他们心中的担忧都放下不少,然后开始一心的投入到接下来的准备当中。
甚至他们在感受到时间紧迫后,不由自主的都也少了几分以往的那份谨慎。
六月,朱高炽等人安全回到北平,还没让甄武等人开心几天,紧接着云南的珉王获罪,被朱允炆废为了庶人,迁徙福建漳水。
众王在本就心惊之下,一时间都多了几分恐慌,唯恐朱允炆下一把火烧到自己的头上,随便被朱允炆找两个理由,直接废了,所以大多数的王爷老老实实的在自己封地里,躲在王府不敢出门,小心翼翼的活的不如个百姓。
而不愿意束手待毙的朱棣等人,却恰恰相反,在越发严峻的时刻,更加忙碌了起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朱棣明明只吃了一碗粉,朱允炆非说他吃了两碗粉,怎么办?
总不能也学湘王刨肚子吧,最优质的办法肯定是再吃一碗让朱允炆瞧一瞧。
至少不受那冤枉气。
这一日,天气有些阴,整个北平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在这种天气下,在燕王府日常办公的文武官吏,心情都好了不少,尤其是临近落衙的时刻,许多相熟的人脸带笑意的坐在一起闲聊,等着下班回家。
倪谅也不例外。
可是等到落衙后,倪谅刚刚走到燕王府大门口时,一抬头瞧见了甄武的身影,他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败了,心中大念晦气,他本能的想要避开,不愿意和甄武打照面,可下一刻他站稳了身子。
现在难道还用避甄武?!
说起来俩人矛盾不轻,而且倪谅也把甄武恨的通透。
他嫉妒甄武,也恐惧甄武,他害怕哪天甄武心情不好了来找他麻烦,虽然这些年甄武并没有主动针对过他。
可有没有和能不能不是一回事,单单这点他就接受不了。
不过也是他福大,时来运转,这种日子终于快到头了,燕王府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而甄武最大的依仗朱棣更是疯了,甚至病重。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朱棣死后,甄武的脸色,他曾在夜深人静时不止一次想象过,到了那个时候,他要如何的羞辱甄武。
甚至那些排斥他,瞧不起他的护卫军将士,他都要一一羞辱过去,这点他做得到,因为他不会受到朱棣倒台的影响,早年他和朱标的那点香火情,让他很简单的搭上了张昺和谢贵的线。
他被这两人信重,他是卧底!
这么自豪的身份他会告诉别人吗?
倪谅暗自冷哼。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虽说朱棣现在还没死,还没到他报复的时刻,可如今也是到了他嚣张的时候了。
于是,倪谅挺直了腰板,迎着甄武大步的走了过去,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要怎么说两句,才能淡淡的表露出他的高姿态,还能带着一点对甄武淡淡的羞辱。
这个有点难度,不过也不算太难,他早在心中模拟了无数遍了,早就等着这一天。
随着两人越来越近,倪谅脸上挂着高姿态的微笑,眼睛早早的放在了甄武身上,等着甄武看过来后,便打算开口小小的先羞辱一下,讨回一些利息,好稍解一下多年积压的屈辱。
然而甄武这时不知道在和曹小满交代着什么,侧着身子对着曹小满说个不停,注意力根本没在路上,一直和倪谅擦肩而过,眼睛也没有看一眼倪谅。
倪谅气急。
没装逼呢,怎么能擦肩而过。
他不甘心的冲着甄武喊道:“甄武。”
甄武和曹小满说话的动作一停,回头看去,心中有些纳闷这狗东西往日都躲着他走,今儿怎么还主动叫上他的名字了,吃错药了吧。
不过今儿他真的忙,没空搭理这个老东西。
甄武点了点头,嫌烦的挥了挥手,仿佛在赶走一条老狗。
倪谅简直快要炸了,顿时想要破口大骂,可是下一刻他憋了下来,他不想那般掉份,失去高高的姿态,所以他故意笑眯眯,却咬着牙提醒甄武:“殿下如今已经病重,你可晓得?!”
你的依仗快要倒台了,倪谅心花怒放期待着看到甄武焦急和害怕的神态。
可甄武依旧只是淡淡的说道:“知道啊。”说完,仿佛一点不愿意再和倪谅多说一句话,转头又和曹小满说了起来,而且一边说,一边又在往前走去。
倪谅忍不住了,直接跑到甄武面前挡住甄武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