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钧
又或者,竟敢分兵来攻击自己这几万大军?
“全军退守营寨!”
所谓营寨,是他们昨晚临时扎的大营。插了一些木篱笆做寨墙,还挖了少量壕沟,勉强算有防御工事。
莽泰不敢急行军赶回最近的城市,还是那句话,跑太快了会把部队给跑散。
缅军主力是几万常备军,打仗时扩充军队,也是让地方贵族招募农民。地方贵族有自己的私兵,招募辖区内的农民,可以保证农民军的战斗力。
但大同军杀得实在太快,地方贵族带着私兵跑路了。许多都没有往北逃,而是避开兵锋往东逃,前往勃固和东吁两城集结。
缺少地方贵族带兵,莽泰很难有效指挥农民军。
“敌人来了,敌人来了!”
没等缅军回到昨晚扎营的地方,大同龙骑兵就已经追赶上来。
多亏已经病逝的他隆王,竟然沿江铺设了官道,否则江岸遍地稻田,骑兵还真的跑不起来。
这里属于伊洛瓦底江中上游,水稻一年两三熟。
明明是冬季,秧苗却已齐膝深。
莽泰慌忙展开军队,自己亲率主力,在官道附近结阵。十多个地方贵族,率领数万农民军,踩在稻田里分布于两翼。
为了快速追击,大同骑兵没有带虎蹲炮。
“弃马,列阵!”
骑兵将领叫做秦辅国,是秦良玉的侄孙。
四千多龙骑兵,瞬间转化为火枪步兵。他们把骑枪挂在战马上,只带燧发枪和腰刀,站在一道道田埂上列阵。
数万缅族农民军,本来就没啥组织度,还要在稻田里展开阵型,拖拖拉拉好半天都没搞定。四处都乱七八糟的,还比不上中学生军训。
换成平整的开阔地形,大同骑兵肯定冲上去,三两次冲击就全军溃散了。
莽思骨兴奋道:“父亲,敌人只有几千骑兵,应该是先头部队。骑兵在这种地形没什么用处,我军却有数万人,应当赶紧包抄合围全歼!”
“全歼做不到,就看能留下多少,”莽泰对传令官说,“举旗,吹号,右翼包抄!”
地方贵族将领,接到命令立即行动,带领少量私兵徐徐前行。但他们麾下的农民军,却无法迅速获知军令,只能下意识的跟着行动。
歪歪扭扭,乱糟糟一团。
秦辅国看得差点笑出声来:“全军上马,后撤两里地。”
四千多士兵,从田埂跑回官道,骑上战马就开溜。他们都跑远了,缅军还在磨磨蹭蹭,包抄部队已经乱成了麻花状。
此种局面,莽泰有些懵逼。
他空有数万大军,却追都不敢追,一追必然更乱,稍不注意就全军溃散了。
“各部收拢,徐徐撤回昨晚的大营!”莽泰无奈下令。
眼见缅军收拢了一半,秦辅国立即传令:“后队变前队,追上去下马列阵!”
“欺人太甚了!”
莽泰怒不可遏,不敢再收拢军队,再次下令把部队给展开。
都还没收拢呢,又要展开阵型,数万农民军愈发混乱。
输定了!
莽泰叫来儿子:“准备率领主力撤退,这仗没法打。敌军骑兵在拖延时间,等敌军主力一到,我们肯定全军覆没。除了船上的辎重,其余全部舍弃,全速逃回稍埠城,驻守城池等待北边的友军行动。”
“这么多粮食不要了?”莽思骨有些舍不得。
“保住部队要紧。”莽泰说道。
停靠在卑谬的缅甸船只,已经被大同军给抢走。莽泰只能沿途搜集小船,几百艘小船能运多少辎重?数万人的辎重,全靠牲畜和人力搬运。
“包抄敌军!”
莽泰继续给杂兵下令,同时又让主力准备开溜。
只要主力能够顺利逃走,几万平民,死就死呗。而且多半不会死光,必然溃败得满地乱跑,肯定有许多能够逃回老家。
眼见缅军又在展开,秦辅国再次下令撤退,他相信这样多来几次,缅军自己就混乱溃散了。
“全军追击!”莽泰打出令旗,吹响冲锋的号角。
那些地方贵族,带着私兵往前冲,几万平民也跟着冲。冲都冲不起来,全是蓄满水的稻田,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挪动。
稻田实在太难走,越来越多的缅军,冲到官道和田埂上,将能够快速行动的通道给堵死。
“快走!”
莽泰觉得时机已到,连忙下令主力撤退。
秦辅国骑在马背上,见状大怒:“入他娘的,敌将没良心,竟然扔下大军要跑!给我杀!”
数万缅军,挤满了官道,堵死了田埂,稻田里更是遍地可见。
他们举着武器朝大同军冲来,而大同军也下马列阵,踩在稻田里列阵前进。
“举铳!”
“砰砰砰砰!”
火铳三段击,一阵硝烟散去,当面之敌已经溃散。
无数缅甸难民,纷纷往官道跑,想顺着官道逃走,把官道给彻底堵死。而更远处的缅军,还在乱糟糟蹚过来,有些搞不明白这边的情况。
“回来,上马!”秦辅国喊道。
军号吹响,稻田里的大同军,陆续撤回官道。
官道很窄,只能容纳三匹马并行,而想要纵马驰骋,最多能有两匹马并行。
秦辅国骑马冲在最前面,挥刀砍杀堵住官道的溃兵。但前方堵了太多,一时半会冲不过去,砍杀得越多,官道上的尸体就越多,骑兵完全冲不起来。
后方的大同骑兵,蹲在官道上,快速填弹,朝着两侧的稻田轮番射击。
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缅军,发现自己的主将,已经带着主力跑路了。地方贵族最先反应过来,招呼私兵转身就逃,附近的民兵立即跟着逃。
四野稻田,全是溃兵,大同军追都没法追。
一路砍杀之后,官道上那些溃兵,终于知道主动跳进稻田逃生。
“我日他娘!”
等官道上的溃兵散尽,秦辅国终于发现,前方还有无数辎重堵路,甚至还有几门火炮堵在那里。
几万大军的辎重,全躺在官道上,骑兵能过去才见鬼了。
秦辅国怒吼道:“下马进田,抓俘虏,运辎重!”
追是没法追了,等把这些辎重挪开,敌军主力估计已经逃回城里。只能尽量抓捕俘虏,缴获辎重回去交差。
这仗打得够扯淡,敌军虽然溃散,但主力全部逃走。
幸好缴获了物资!
当丁家盛和杨展二人,率领大同军主力追来时,面对此情此景,同样是哭笑不得。
感谢敌方将领,数百里远道而来,送完物资转身就走,都不留下来听一声谢谢。
不管如何,孤军深入的中国军队,暂时是不愁粮食问题的。
第864章 【暹罗和八百司】
中国古代行军打仗,如果纯靠陆路运粮,军队可自带5—10天的粮食,兵力投射距离为500公里左右。如果敌人坚壁清野,投射距离将大大缩短,因为沿途抢不到粮食。
这时就需要后勤补给系统,若有车船等工具运粮,约60里设一个大站。如果纯靠人力运输,10里左右就要设小站,民夫分批轮换搬运,如此才能保证运粮速度。
运粮如此麻烦,沿途遇到的敌方城池,就必须一个一个打下来。
因为军队可以绕城而过,后方的运粮队却不行。一旦大军走远了,敌人就会从城里出来,把我军的粮道给截断,甚至是烧毁我军的后方粮站。
但是,千万不要拿古代中国的情况,套用到同时期的其他国家身上!
就拿欧洲中世纪来说,只有10%的军粮由后勤提供,剩下90%靠士兵自备、商人贸易和就地抢劫。
直到30年战争期间,才渐渐完善后勤制度。比如法国的军仓制度,就是黎塞留时期建立的。而即便有了军仓制度,路易十四时代的后勤原则,依旧是:只有在国外无法筹得的物资,才从国内输送。
一百多年前,东吁王朝打卑谬之战,军粮就全靠孟人提供的船只,一次性直接运送到前线。
当时,北边有阿瓦王朝的军队,南边水道完全被阿拉干战船堵住。因此东吁王朝的大军,根本没有粮道可言,但依旧能围城五个多月,直至最后获得战争的胜利。
此次的南路大同军,如果兵力减半再减半,根本不需要沿途补给,仅靠随军的运粮船就够了。
而莽泰那好几万追兵,在驻守卑谬城时,就只有一两个月的粮食。这货一路北上,行军途中征集粮草,命令各地官员赶紧送来,几万大军其实就是几万民夫,配合着船只和牲畜自带军粮,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后勤运输队。
等莽泰带着3000多主力,回到稍埠城防守时,东边传来一个好消息。
在毛淡棉、勃固、大光(仰光)等地集结的地方贵族部队,从东部狭窄平原北上,再折道向西堵截大同军后路,此时已经有数千人抵达皎勃东。还有更多军队在路上,全都可以过来跟莽泰汇合。而东吁地区的部队,早早接到命令前往首都,此时正从北边赶去增援蒲甘城。
一旦各部顺利抵达,等于缅甸三分之二的军队,将对丁家盛、杨展所部进行合围。
不管是孤军深入也好,还是中心开花也罢,丁家盛、杨展这次搞得太狠。激进疯狂的行军方式,直插缅甸腹心之地,犹如捅了马蜂窝,缅军连北方边境都顾不得了。
黄幺、刘新宇的北路大军,只须面对三分之一的缅军,剩下的缅军全都来打丁家盛和杨展。
丁家盛和杨展还没法随意打运动战,因为他们民夫太少,后勤全在运粮船上,只能沿着伊洛瓦底江一线活动。
就在他们即将被团团包围时,其他几路已经爆发战斗。
孟加拉湾海上小霸王阿拉干,作为缅甸的死忠附属势力,携大小战舰40余艘、陆军2000余人,竟然走海路前来支援。
他们在伊洛瓦底江入海口附近,跟守在那里的大同海军撞上。
大同海军热情招呼,一通“礼炮”做见面礼。
阿拉干那位海军指挥官,瞅了瞅大同海军的舰船,立即下达非常没有礼貌的指令。他们连个招呼都不打,“礼炮”也不来几发,便直接原路返回,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再掺和中国和缅甸的战争。
而暹罗那边,那莱王带着500大同军、3万多暹罗士兵,直取缅甸东南部海边城市朗伽戍。
暹罗和缅甸,就是一对冤家。
这一百多年前,从来没有停止战争。一会儿我包围你的首都,一会儿你包围我的首都,就算没有大同军,再过十年也会打仗,暹罗军队直接杀到蒲甘城(就是丁家盛现在要打的那座城市)。
什么朗伽戍,什么土瓦,根本分不清是谁的故土,反正只要被对方占了,就说那是自己的失地。
由于大同军狂飙突进,朗伽戍的缅甸军队,已经火速向北集结。
暹罗大军抽冷子进攻,打得缅军措手不及。仅仅五天时间,朗伽戍就被那莱王攻占,接着又继续攻打海滨城市土瓦。
土瓦也迅速沦陷,暹罗大军直指毛淡棉。
毛淡棉更北边,是孟族的旧都马都八。城里的孟人贵族,全都被迫迁去勃固,但乡村还是以孟族为主。
“殿下,请约束军纪,不要劫掠孟人!”
说话之人,是被暹罗借走的五百大同军宣教官孟瑞,他说道:“据细作提供的消息,孟人是不服缅人统治的。毛淡棉和马都八乡下的孟人很多,若是纵兵劫掠,会激起孟人的反抗。不如用贝叶传播檄文,说我们是来帮助孟人的,帮他们推翻缅人统治,帮助他们在马都八复国。”
一百多年前,缅甸和暹罗,都在贝叶上面写字,而贝叶文书就是孟人发明的。
现在使用贝叶给孟族发檄文,内容又是帮他们复国,必然可以获得孟人的好感,孟人贵族会自带干粮招募士卒相随。
那莱王犹豫道:“可几十年前,暹罗攻占毛淡棉的时候,抢劫过当地的孟人,他们真的会相信吗?”
孟瑞说道:“为了复国,他们愿意相信的。”
谋士杨东魁说道:“殿下可以承诺,暹罗只要朗伽戍和土瓦两城,更北边的毛淡棉、马都八,全都交给孟人来统治。我军约束军纪,不去抢劫孟人,全力攻占毛淡棉。然后,把毛淡棉交给孟人,孟人得到城市还不感激涕零?而毛淡棉的北方,就是孟人的旧都马都八。他们为了收复旧都,又怎会不群起响应?”
那莱王对此有些不高兴,他原本的打算,是想借机把毛淡棉、马都八全部吞并。
杨东魁低声劝说:“陛下,见好就收,莫要惹得天朝不高兴。拿下朗伽戍和土瓦,就已经算收复故土,暹罗国内还有谁会不服你?”
那莱王左思右想,咬牙道:“好,就把毛淡棉交给孟人!”
毛淡棉的守军,此时只剩千余人。
三万暹罗大军,用了两天时间攻克。然后纵兵劫掠,把城市抢得精光,等抢完了再交给孟人贵族。
孟人得到一座千疮百孔的空城,也没资格嫌弃,喜滋滋的接收下来。这个情况,迅速传遍周边村镇,大量孟族地主带着农民,赶来帮着暹罗军队打仗。
因为再往北,就是孟人王朝的旧都!
宣教官孟瑞,单独召见孟人地主,承诺道:“缅人建立的东吁国,对天朝皇帝大不敬。只要孟人配合作战,今后就允许你们复国。定都马都八可以,定都勃固也可以,今后你们就有自己的国家了。”
马都八和勃固,都是孟人的旧都!
孟人地主们大喜,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贵族,说是白古(勃固)王朝的王室后裔,直接就在被抢空的毛淡棉宣布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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