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后初霖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千年之前人与我
同一时间，东多鲁玛的大老殿
因为某些原因，将一众侍从官全数派出的大长老，正低头静坐在大殿内。
某些久远的记忆，寂静无声中从心底渐渐浮现。
“你感到痛苦吗，龙之王？”
冰封的雪山下，一头遮天蔽日犹如山峰一般的黑色巨兽，正低垂着脑袋，用一对金黄色的眼眸，俯瞰着下方某个渺小的人影。
漆黑色甲壳表面，大量血管般的细痕中满是滚滚流动的熔岩色泽的凝实血液，坚硬的头部甲壳则沿着背嵴向后延展出扇形的结构。
【至生之王·炼黑龙】
作为危险等级犹在黑龙之上的存在，无论是那恐怖的体型与力量，还是无时无刻不处于熔岩喷发状态的【灼热核】，都足以轻松无比地毁灭一切。
而在一切被毁灭过后，冷却的岩浆便会将陈旧的过往掩埋，并在岁月的流逝下逐渐诞生崭新的生命。
在此过程中，源自炼黑龙那熔岩般炽烈血液中的数千种古龙血脉，也会逐渐感染这片新生土地上的生物，并将其中一部分种族转化为拥有特殊力量的强大生物——【古龙】。
这也是万龙之神【祖龙】创造它时，所赋予的天然使命。
“数千种血脉彼此不分地流淌在血液之中，你一定觉得很吵闹吧。”
头顶光秃一片，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因炼黑龙自身的高温逐渐熔解的雪原之上，认真无比地保持着对视。
王立科学院前任院长——普来特
“吼!”
一只孤零零盘旋在炼黑龙身边的炎王龙，显然对人类异常敌视，高吼着就准备俯冲而下，将对方焚尽，却在下一秒被一只巨大的龙爪整个握住，活生生被捏爆。
【确实……异常的吵闹】
低沉的声音，自普来特的心间响起。
怎么突然就把自己人干掉了？
普来特诧异地看了眼洒落一地的炎王龙尸体，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到底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继续说道：
“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活法？”
无论是源自炼黑龙的威压，还是那瞬间惨死的炎王龙，都没能对老人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他只是尽力挺直着腰板，哈哈大笑。
【人类总是如此奇特，不过像你这样有意思的，我也确实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以人类之身存在吗？】
似乎能够看透人心的金黄色眸子，将老人的身影彻底纳入，炼黑龙微不可查地摇晃了下脑袋。
【在过去的十数万年间，我偶尔也会化身为人……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体验】
“果然是如此吗？我在一些古老典籍中，有找到和现今龙血者无比类似，同样拥有着化身为龙能力，被称作【龙人】的特殊人种。”
“据说在龙人族群中，每过千年就会出现名为巨龙人的存在，那应该就是你了吧？”
眼见炼黑龙没有否认的意思，普来特在满足了好奇心同时，又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我很好奇，那些龙人族后来都去哪里了？”
“现今的大陆上可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刚才那个被我捏死的家伙，就是他们的后代】
【暗地里投靠了黑龙，偷偷摸摸地监视着我，还以为我不知道，真是愚蠢得可笑】
炼黑龙的回答，让普来特直接呆愣当场。
对方的回答里包含了太多东西了，以普来特的脑子，不难听出炼黑龙话里话外的意思。
“如我所料，你和黑龙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样。”
“但是，那些曾经的龙血者，不，应该说是龙人族，最后竟然……全都变成古龙了吗？”
普来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这么看来，当今世代的这批龙血者化作古龙，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炼黑龙显然对眼前的老人有些兴趣，也不去催促，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陷入烦恼之中的普来特。
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是否曾经敌对，它始终对人类这个物种报以深深的好奇。
这个种族虽然并非天生强大，但却总是能出现许多多奇奇怪怪的有趣家伙，就比如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一般。
【现在，你还有信心阻止我继续前进吗？】
【另外，即便没有我，那头卑鄙的狂怒者，也足以将你们最后的希望彻底焚尽。】
“那可不一定……”普来特都囔一声，随后扭头看向头顶的炼黑龙。
“不过，虽然你说自己曾经多次化身为人，但是充其量也只是单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进行观测而已吧？”
普来特的这个说法，让炼黑龙有些困惑地眯起了巨大的眼睛。
它其实并没有太理解对方的意思。
“纵使曾和人类一起生活，但你从来没有尝试过主动去融入，去干预……去引导他们。”
“只是单纯去看，可没办法真正体会到身为人类的乐趣啊。”
普来特两手一摊，一脸遗憾地说道。
炼黑龙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周身炽烈的熔岩也因为思考变得温和了许多。
和狰狞的外表，以及掌握的狂暴力量截然相反，炼黑龙出奇地喜欢安静和独处，并且不缺乏剖析事物本质的智慧。
另外，虽然没有明确表现出来，但是普来特可以感受得到，炼黑龙对人类本身并没有太多偏向性的恶意，甚至于正相反，隐隐抱有着难以言说的善意。
和祖龙的超然态度类似，只要人类没有越过某条线，它们一向不会主动去干预些什么。
【我承认你的说法有点意思，但是毁灭修雷德王国是神的意志，哪怕是我也不可能违背】
【如果你想让我就此止步，那我也只能提前说声抱歉了】
炼黑龙的回应自心间响起。
“不，我并非想要阻止你……修雷德王国的毁灭已经是注定的事情，这点我比谁都清楚。”
普来特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身后王都的方向，随后扭头看向头顶的炼黑龙。
“无论是修古雷特牺牲全族的献祭仪式，还是大量制造人龙混血的【融血】手术，毫无疑问都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挽回的道路。”
“历史上那个一度称霸世界的古老文明，似乎曾经和我们做过相同的事情，甚至走得还要更远一些，但是最终也只是淹没在了时光之中，被这个世界所遗忘。”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你们的出现毫无疑问大大加速了他们的毁灭，但充其量也只是起了个催化剂的作用而已……对资源的无限度掠夺，只会将整个种族拖入被世界厌弃的深渊，对于这点我深表赞同。”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千年之后我与龙
【你了解的情报确实不少】
炼黑龙的话，几乎间接承认了普来特的某些猜测。
不过他的话题显然并不准备就此止住。
“但是，哪怕修雷德王国被毁灭，人类也会继续顽强地生存下去。”
“就像被烈火烧尽的野草一般，迟早会从世界的角落再次生长繁荣。”
普来特有些激动地挥舞了下手中的拐杖，但随后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虽然收敛了自身的力量，但是炼黑龙周边的高温，依旧让年老的普来特有些难受。
和诺克西不同，他是彻彻底底的研究人员，本身也算不上什么强者。
人类虽然很有趣，但是依旧是如此脆弱啊。
再次收缩了一下力量，将体表泛起的熔浆都全数吸纳入体内，有些过分善解人意的炼黑龙，不置可否地说道：
【我并不怀疑这一点，吾等神明也无意毁灭人类……无论你们相信与否，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仅此而已】
“是这样吗？”普来特有些头疼地抓着寸草不生的聪明绝顶，随后狡狯一笑。
“但这样一来，我刚才说的那些，你不就更应该试试看了吗？”
【嗯？】
炼黑龙的金黄色巨童中，闪过一丝不解。
“我曾经在古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不会吸取任何教训。”
“虽然有些绕口，但这确实就是人类的天性。”
“但反过来理解的话，只要领头人不是人那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呐，龙之王……”
一阵自言自语过后，普来特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抬高音量对着高处吼道：
“既然你们不准备完全灭绝人类，又想要守护这个世界。”
“那这一次，换做你们来引领人类前进吧！”
炼黑龙不甚明显的五官骤然一滞，但很快便转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它大致明白了普来特的想法，甚至久违的有些意动。
和黑龙的天性截然相反，炼黑龙虽然掌握着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但受到祖龙赋予的使命影响，它其实更喜欢去创造新兴的事物。
而在创造力上，没有任何物种能够和人类媲美……这也是为什么它对人类一直这么感兴趣的主要原因。
但是，眼下它毕竟还有祖龙交付的任务没有完成……
普来特也看出了炼黑龙的犹豫，想了想继续说道：
“关于你原本要去执行的毁灭修雷德王国的使命……你已经没必要再去考虑了。”
说到这里，普来特的表情骤然一暗，语气转为低沉。
“我们制造的那位新王，似乎出了问题，在敌我不分地吞噬了数百万生命之后，彻底站到了你们这一边……它大概会成为你们龙之一族新的龙王吧。”
“而修雷德王国，在几天前就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唯一剩下的，只有仓皇逃往大陆各地的某个流亡民族罢了。”
惨笑着一屁股坐下，普来特有些出神地望向天空。
巨大如山岳般的阴影不知何时消散一空，一个身高几乎有二十米的巨人，踏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到老人面前。
“我说，你就不能变得再小一些吗？”逐渐调整好心态的普雷特，吃力地拄着拐杖，望着依旧需要仰望的巨人，一阵抱怨。
“这已经是我所能维持的最小体型了。”
化身为人的炼黑龙解释了一句，随后伸手扶起了艰难起身的普来特。
“关于你说的引导者，我确实有些兴趣，不过话说在前面……我可不会去帮你重建一个新的人类国度。”
“在注定被毁灭的事物上浪费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之一。”
“那种东西，怎么都无所谓了。”
普来特摆了摆手，一边打量着面前虽然大的不像话，但却意外地保持着青年人面容的巨大龙人。
“总会有层出不穷的野心家或者所谓的高贵血脉，去聚拢支持者重新建立国家的。”
“话说你的脸怎么这么嫩？”
炼黑龙有些无语地望着一改之前严肃性格，莫名有些不靠谱起来的普来特，不自觉地扯动了下嘴角。
“我的每一次人型都是一次新生，只会在躯体死去或者寿命将近时才会重新变回真身。”
“那你怎么不变成婴儿……”
“算了，当我没说。”
眼看着炼黑龙撇过头，一副不准备再继续沟通的表情，普来特悻悻然地止住了话头，转而说起了正事。
“我的学生们，这段时间勉强算是聚拢了一些人口，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远离王都的某个偏远位置建立村庄。”
“虽然一开始的规模不会很大，但作为试验点来说应该正合适……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科科特村好了。”
“科科特……有什么特殊含义吗？”炼黑龙，不，现在或许该称之为巨龙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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