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后初霖
“就和这个腐烂的世界一样，简直都烂到根子里了，连空气中都洋溢着尸体的臭味。”
扭头打量了一圈四周，除了从顶部垂落的黄条布匹，一切仿佛都和五十年前别无二致。
当然，这些在古塔的感知中，都是呈现的线条状，无法区分太过具体的纹理和磨损程度，但大体上不会有太大差距。
“即便是跨越死亡，也没能纠正你对这个世界的偏见吗？”
苍白的仙人眉弯曲出一个弧度，大长老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偏见？”古塔的嘴角浮现一抹嘲讽般的弧度，直言不讳地说道：“一个被完全封锁进步可能性的世界，你让我如何去热爱？”
说到这里, 古塔主动向前走去。
“难道和你一样, 对所知晓的一切视若无睹，明明掌握着与命运抗争的力量, 却只是偏居一隅安稳度日，以此掩盖自己那完全失却的勇气和信念？”
“有的时候我真的会怀疑，你和塔古尔到底谁才是穿越者。”
叹了口气，大长老说道：“你那份与生俱来的激进，和不惜一切满足好奇心的可怕欲望，总有一天会毁掉这个世界的。”
“如果一个文明的进步，注定了会迎来毁灭……那它就应该毁灭！”
依旧在向前迈进着的古塔，保持着匀速的步调和语调，慢慢说道。
语气中满是毫不迟疑地坚定。
“所以这就是你在五十年前，解散整个科学部队，并授意他们在大陆各地秘密建立研究室，进行各种禁忌实验的原因？”
冷不防地抬起头，大长老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呵呵，禁忌实验……或许对你们来说确实是如此。”
一脚踏上台阶，紧闭着双眼地古塔，用手肘撑着向前弯曲的膝盖，一脸温和笑意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巨人。
“老顽固，我不管你和祖龙那边有什么协议或者约定，但是迈向更高层次是每个种族乃至生命的必然追求，所以……”
“这一次，别来碍事。”
面对古塔那堪称挑衅的态度，大长老只是依旧保持着沉默，平静地俯视着对方。
殿外的几名侍从官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有心想要进去，却被身为首席的古迦洛哈格直接拦在了外面。
他摇了摇头，表情复杂地说道：“让那两位好好聊聊吧。”
大殿内，紧张的氛围持续了足足三分钟之久。
直到大长老率先站起，深深叹了口气，才算勉强冲淡了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活了很久了，古塔……久到连过往的记忆都已经和本能混在一起。”大长老闷声说道。
“你和塔古尔都知道的，自第一代巨龙人出现以来，后续的每一代，都是我……尽管我本身早就已经厌倦了睁开双眼，但我依旧只能选择去拥抱这个世界。”
“哪怕是上一次，我故意死在雪山，将力量化作镇压始祖崩龙的封印，也依旧没能中断这个可悲的循环。”
“只因为我是禁忌，更是龙人一族的守护者……我没办法选择自己的死亡。”
大长老就这么看着渐渐停止假笑，露出些许思考面容的古塔，继续说道：“虽然浑浑噩噩，但在这段漫长的时光中，我还是有学到那么一件事的。”
“生命不当被亵渎。”
凌厉的气势渐渐散发，拥有着压倒性力量和威压的大长老，用古井不波的语气说道：“我从不怀疑你理想的崇高，但是你的手段已经扭曲到了常人无法接受的地步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拥有着无论如何都能坚持初心走到底的意志和信念的……方法和手段的错误，只会让其他跟随你的人，越发迷失自我，坠入深渊的泥沼之中，无法自拔。”
“类似的悲剧，我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
古塔的眼皮轻轻晃动了一阵，脸上依旧没有太多多余的表情。
唯一剩下的，只有深潭一般的平静。
很快，他便轻轻一笑，转而开口，说起了另一件貌似有些无关的事：“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大长老。”
头一次，古塔没有再用“老顽固”称呼对方，转而使用了一个比较正式的称谓。
“在我心中，什么是正义？”
大长老有些讶异地看着面前的古塔，却没有急于开口，只是等待着他之后的解释。
“虽然不是很满意正义这个词，但用真理来形容却未免太过傲慢，所以这里还是照你的话来说好了。”
“我啊，从组建科学部队的第一天起，就已经有那份觉悟了。”
“不是每个志同道合的伙伴，都能在信念的支撑下，一路陪伴自己走到最后的。”
用一种有些缅怀的语气说着，古塔的嘴角渐渐上翘。
“但至少，在我们为理想发光发热的那个瞬间，我们本身就是这个世界，最正确无疑的正义！”
“手段残忍？过程曲折？违反伦理？那些都无所谓！”
“只要最后的结果，能够抵达我们预期的终点，一切牺牲就都是值得的……正如我过去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一只右手紧握成拳，重重拍打在自己的右胸，古塔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神情肃然地说道：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属正义！”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束缚！
“看来光靠我，是没办法说服你了。”
听完古塔的一番话，大长老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有些遗憾，但并不沮丧的表情。
如果能被区区言语改变，那么所谓的信念也就只是个笑话了。
每一个曾经踏入禁忌之门的存在，无论立场为何，毫无疑问都是有着自己深信不疑的信念的。
这一点, 哪怕是他自己也是一样的。
“所以……你要阻止我吗？”
古塔似笑非笑地看了大长老一眼，语气颇为玩味。
“阻止一个大毅力者，去实现他一心认定的理想？”
“我还没闲到那个程度。”
大长老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对于这个结果，古塔倒也没感到太多的意外。
毕竟面前这个老顽固，本就是这么一个性格的人。
他固然顽固透顶，但却从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否则以对方那毫无疑问抵达禁忌的力量, 别说是猎人公会内部了，哪怕是压服整个人类种群都不在话下。
关于这一点，古塔还是相当敬佩大长老的。
但可惜，对方的理念和主张，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一个断绝了可能性的封闭世界，毫无疑问只是牢笼。
对于天性向往自由的古塔而言，那是比死亡还要残酷得多的刑罚。
“我只是想赶在你做那些密谋已久的事情前，给你一个最后的忠告。”
“无论你对生命的态度为何，请务必多考虑下其他人的感受。”
“至少，不要让那些信任你的人，再次受到伤害。”
听着大长老诚恳的话语，古塔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曾经的一幕幕过往，从心头不自觉地划过，带起了某些早已遗忘许久的复杂情感。
或许有喜悦，或许有悲伤，或许有犹豫……但在这其中，绝对不包括后悔！
尽管心里已经有些触动, 古塔依旧不愿意在面前这位表露出来。
他只是貌似“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说道：“我可不是塔古尔, 没必要听你的吩咐。”
“你这些教导的话, 还是留给别人吧。”
说完这些，古塔也不愿意再次多做停留，转身就朝着门口缓缓走去。
临近门口的时候，大长老突然在身后说道：“塔古尔，他真的死了吗？”
脚步渐渐一顿，古塔沉寂了片刻，才背对着大长老，低声说道：
“啊，死了……死得干干净净。”
“当然，涅瓦也是一样，所以……”说到这里，古塔骤然回头，满脸微笑地说道：
“下次，请别再喊错我的名字了。”
说罢，也不再去管满脸惆怅的大长老，古塔掀开门前的门帘，径直扬长而去。
……
“古塔~古塔……大长老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啊？”
旅馆的一楼食堂，整张脸都写满了八卦二字的薇薇，正使劲拍打着古塔的肩膀。
“一些没营养的废话，还有无关紧要的小事情罢了。话说你问这么清楚想要干嘛？”
古塔瞥了后者一眼，从面前的盘子里抓起一块大棒骨，小口啃了起来。
半天没吃饭了，现在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那可是大长老诶，猎人的最高领袖，传闻中实力和【歼灭卿】不相上下的最强猎人。”薇薇咋咋呼呼地比划着，试图让古塔明白这其中的含金量。
腮帮子一阵鼓起，古塔将嘴里咸淡正合适的棒骨肉咽下，慢条斯理地说道：“纠正一下，没有不相上下，那个老顽固比塔古尔要强不少。”
“当然，单纯讨论战力强弱没有太大意义，战斗的胜负，终究还是要综合多方面因素考虑的。”
陡然听到这么一个隐秘消息的众人，齐刷刷竖起了耳朵。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迟冬。
相比于从没见过的大长老，她还是对面前的食物更感兴趣一些，此时也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古塔身旁的长凳上，一手刀一手叉，斯文无比地吃着新鲜出炉的龙排。
尽管以前是不折不扣的龙，但为了让她的思维更接近人，无论是曾经的涅瓦还是其他科学部队的成员，都会有意识地教授她人类世界的知识，因此眼下几乎没有任何障碍，很轻松地就适应了人类的习惯。
“大长老，也是禁忌吗？”妮娅有些好奇地望向古塔。
“当然，而且他还是资格特别老的那批，粗略估计实际年龄不在那头黑龙之下。”感受着周遭灼热和富满八卦意味的视线，古塔无奈地笑了笑，随后暂时放弃了进食。
“龙人一族关于巨龙人的传说，你们都听过过吧？”
“听过听过……相传每隔一千年，都会出现一名实力强悍的巨龙人，带领龙人一族走向辉煌。”
“大长老就是这一代的巨龙人喵~”乔乔踩着身下的长凳，兴奋地挥舞着爪子，不自觉还带上了艾露猫特有的口癖。
“嘛，这个传说流传度确实很广啦。”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桌板，古塔继续说道：“但传说和实际情况往往会有所出入。”
“这个传说不是真的吗？”灭尽将脑袋趴在木桌上，歪着脑袋问道。
“嘛，巨龙人确实是存在的，但每隔一千年出现一名巨龙人这个说法，存在太多错漏之处了。”
古塔扭头扫了一圈同伴，眼见他们对此都挺感兴趣的，也就不多卖关子，索性直接揭晓谜底。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巨龙人永远只有一人。”
“什么意思？”妮娅有些不解地看向古塔。
“意思就是，你们通常意义上理解的每一代巨龙人……都是大长老。”
“巨龙人的传说，本身就是由他那漫长而无趣的人生所组成的。”
啪嗒~
薇薇手中的叉子直接掉落地面，下巴都完全跌落了下来。
“这这这……”
“没什么好惊讶的。”帮后者把差点脱臼的下巴扶回原位，古塔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每一个抵达禁忌领域的种群之王，或许依旧会有诸多烦恼，但无论如何……生死都不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不，甚至可以这么说。”
“活着，对他们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束缚。”
……
第一百八十五章 狂龙再现，猎杀神祇！
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盖，直落落地洒在旅馆的门前，带起了斑驳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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