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鹏创
望着眼前这番情景，耶尘感到心头一阵触动，接着转头望向周围的其它荧幕……
随后，他又望见了另外一道熟悉的身影。
陶偶猎人坎古！
这名曾经由耶尘亲手行刑的猎人前辈，如今正在一家陶艺店的门厅摆放着陶艺商品，并且五官容貌比起耶尘印象中的明显变得年迈了许多。
从其短袖围裙头巾的打扮来看，他似乎就是这家陶艺店的店主，此刻正在表情悠哉地整理着自家的商品货架，嘴里还哼着某首不知名的小曲……
“哼~哼~哼~”
“噢，宝贝，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有人看上你呢？”
“也许我们应该把价格再降低一些？”
坎古擦拭着一件精心雕刻的陶器瓶，笑脸盈盈地这么自言自语道。
又是一个现实走向和耶尘记忆完全相悖的世界！
陶偶猎人并没有在那次任务之中牺牲，而是安全地退役，最终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陶艺店！
见到这副熟悉的面容，听见这道熟悉的嗓音，耶尘的嘴唇微微咬紧，心头顿时涌现出了一股说不清的酸楚与伤感。
青年将视线继续扫向下一张荧幕……
只见一辆客运列车缓缓停靠在某座大都市的火车站台。
一对中年夫妇提着大包小包走下火车，一对身穿鲜艳衣裳的少年姐弟跟在夫妇的身后，精神焕发地扫视着眼前的繁华建筑。
“哇！姐姐！这里有好多高楼大厦哦！比起村子里漂亮多了！”
“那当然！这里可是大城市呀！我们以后就要长期住在这里啦！”
“嗯，希望这里的东西也能和这些楼房一样好吃！”
“楼房可不能用‘好吃’来形容！好了，别看啦，走！爸爸妈妈他们在催呢！”
就这样，在耶尘的注视下，激动兴奋的姐弟俩跟随父母一步步消失在人群的彼端……
于是，青年的心头赫然涌出了几分绞痛之意……
只因为，这对姐弟的身份，耶尘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尽管他们的外貌同样要比自己记忆之中年长许多，但是耶尘依然还是能够一眼看出，两人正是当初不幸遭受深渊感染，最终不得不被耶尘亲手送上路的温氏姐弟！
而除了温氏姐弟以外，周围的其它荧幕，更是照映出了其他曾经与温氏姐弟一起遭受耶尘处决的几百名村民们的身影！
与前者一样，在那个偏离原有轨迹的不同世界，他们所有人全部都健康地存活了下来！
如此和平而又安康的生活景象，对于曾经因为亲手杀死这些村民而一度陷入罪恶感囚笼的耶尘来说，简直可以说是无上的救赎！
耶尘睁大双眼，注视一切，不知不觉之间，呼吸已然跟着心跳一同加快，脊背也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他目光闪烁地继续望向后续的更多的荧幕。
随后，成百上千名奥灵猎人的身影，就这么依次出现在了耶尘的眼前。
这些都是此前与耶尘一同参与了那场世纪大战的猎团同僚。
只不过，与耶尘命运相反的是，他们在现实当中并没能从战场活着回来……
可是，在这里，一切都不同了。
这些同僚并没有死。
在无数个命运轨迹不同的世界之中……
他们全都健在，并且，全都努力地活着。
“别紧张，新人！”
本应死在异界战场的杜萨利恩和他的队友们行走于森林之中，转头望向队伍末尾的另外一个本应死在本土战场的新进猎人，随即带着阳光的笑容大声嘱咐道：
“你只需要跟紧队伍，就算遇到危险，我们也会保护好你的。”
耶尘凝视着一幅又一幅美好的画面，沉默不语，呼吸加重……
待到他将目光扫过成百上千道荧幕，然后继续投向最后那片画面数量最为密集的区域之时……
如同耶尘所料，接下来出现在他眼中的，正是数以百万的孽都受害者！
他看见豪万身穿便装和其他猎人在酒馆谈笑风生……
他看见莉法身着长袍带领其他信徒在教堂跪地祷告……
他看见各种各样的异族人种在风格迥异的故乡耕地务农、安居乐业、休养生息……
不计其数的人们。
不计其数的时空。
不计其数的世界。
不计其数的美好。
而在最后的一张荧幕之中……
耶尘终于在不同轨迹的命运间隙之中，再次望见了那个烙印在他灵魂深处，曾经被他真正视为亲人的一家老小。
第1323章 言语
在另外一个世界当中，长大成人的戴格兄妹，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戴格瑞克成为了一位闻名遐迩的建筑师，在世界各地不断设计着各式各样造型独特，别出心裁，占地简约的唯美建筑，并且热衷于帮助他人低价改造老旧房屋以便居住……
戴格瑞安成为了一位家喻户晓的钢琴家，心灵手巧的天赋加上对于音乐的热衷，化作琴键之下一首又一首扣人心弦的琴曲滋润，全国听众络绎不绝，并且还经常举办慈善音乐会向着各地的孤儿院伸以援手……
而将两人一路抚养长大的爷爷，戴格曼，则是在见证了孙子孙女独当一面之后安然退休，和自己的老伴一同居住在繁华都市的住宅小区，还时不时就和戴格兄妹以及他们的父母一齐团圆聚餐，慢慢悠悠地享受宁静和平的天伦之乐……
“爷爷，来，这些是我在外省给您特地带回来的土特产。”
“喔，这些工艺品真漂亮，很适合摆在家里做装饰呢，瑞克还是一如既往的懂事呀！”
“别光顾着夸他呀！我也给你带来了一些礼物！喏，一堆上好的补品，正好给您补补身子！”
“呀，谢谢！虽然我不太爱吃这些玩意……而且，比起它们，我更希望你能早点领个男朋友回家让我们瞧瞧呢。”
“哎呀，您怎么老是唠叨这个话题啊！我不是说过慢慢找了么！而且哥哥也还是单身呀，您怎么只顾着催我，不去催他？”
“瑞克毕竟是男人，而且事业稳定，年龄大点也没事，可是你就……”
“呵呵，行啦！爷爷，这个话题每次都说得没完没了，我们赶紧吃饭吧！瑞安，你也别再板着个脸了，好好吃，好好聊！”
荧幕之中，戴格一家子围坐在盛满美食佳肴的宽敞方桌旁，有说有笑，热情洋溢，其乐融融……
哪怕时过境迁，日月如梭，老少之间的浓浓亲情也丝毫不减当年。
这里没有屠夫，没有孽都，没有丑恶，没有死别，有的仅仅只是朴实无华的亲情，安宁祥和的日子，充实幸福的人生。
望着如此梦幻而美满的一幕，耶尘的五官神情逐渐摆脱凝固，再然后，嘴角轻轻上扬，就此流露出了仿佛获得救赎一般的感动笑颜。
因为，这一切，正是青年的灵魂最深处一直以来都渴望见到的景象。
耶尘静静悬浮于万千荧幕之下，眼眸泛光，鼻尖发红。
他看着戴格一家团圆聚餐。
他看着孽都群众安居乐业。
他看着同僚同胞恪尽职守。
他看着温氏姐弟尽享青春。
他看着村庄居民耕耘收获。
他看着坎古前辈开店营业。
他看着白霜人群举杯高歌。
他看着罗伊德一家忙里忙外。
“哈……哈哈哈……”
然后，青年看着笑着，晶莹的泪珠便是划过了他的面颊。
“我想看到的……就是这个……”
耶尘一边笑，一边哭，一边哽咽，一边低语。
“不存在任何悲剧的世界……”
“宛如童话一般美好的世界……”
“所有人都能得到公平对待的世界……”
“这一切……”
“不正是我所渴望看见的‘天堂’吗？”
青年抬头凝望四面八方的万千荧幕，泪眼婆娑，全身颤抖……
“他们理应得到如此对待。”
喜极而泣的耶尘，这么自言自语道。
“他们理应得到……如此对待。”
然而，没过多久，充满青年内心的欣喜与激动便是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弥漫于耶尘心间的，转而变成了无穷无尽的悲哀与伤感。
只因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荧幕之中的景象越是显得美好……
现实之中的结果就越是显得残酷。
渐渐地，耶尘开始感觉心如刀绞，疼痛难忍，于是低头弯腰，左手用力揪紧心口，右手死死捂住面部。
“可是……这些景象……都是假的……”
青年佝偻着脊背，嗓音沙哑，捂脸嘶吟。
“所有的画面……全部都只是我的一场美梦……全部都只是我飘渺无边的幻想……”
“他们全都已经死了。”
“这才是已经发生了的真正现实。”
“而我完全无力挽回这一切。”
“我……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无名之火，源于怒火与悲伤，沾染鲜血的色彩，又一次在青年的心中点燃扩散。
“然而……”
“我不甘心。”
“我真的……好不甘心！”
“我明明在不断地厮杀，不断地蜕变，不断地进化！”
“我的力量明明一直以来都在越变越强！”
“直到现在，我甚至都将半神之力握在了手里！”
“可是，就算如此，我却反而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限，越来越对命运和因果这些难以抵抗的事物感到绝望！”
青年的身影蒙上一片深邃的漆黑，仿佛像是来自于深渊尽头的鬼影，在无风的混沌之间摇摆飘浮。
“我眼中的天堂……”
“真的存在吗？”
“到底该怎么做……”
“才能将它付诸现实？”
“如果最后做不到的话……”
“我难道，真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尝试将所有的悲剧，连同历史的车轮一起，彻彻底底地扼杀毁灭吗？”
“就.像.是.深.渊.过.去.所.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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