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鹏创
尤其是今天，好几次，想起那些伤痛的回忆，他的瞳孔便是开始扩张，他的心跳便是开始加快，他的牙齿便是开始咬紧。
当然，耶尘没有让任何人发觉这一点。
伸手从兜里掏出经典的天国茄，动作熟练地剪帽点火，随后望着头顶上方闪闪发亮的浩瀚星空，独自一人，坐在池边，吞云吐雾……
回想过去，耶尘每次抽烟，都是为了减少体内的深渊恶意通过幻觉给自己造成的精神压力。
然而，讽刺的是，就算如今恶神分身已经彻底灭亡，耶尘到头来却还是离不开这类解压道具。
活到现在，他发现，自己经历得越多，就越是容易多愁善感。
“呼……”
深深吐出一口浓郁的烟团，耶尘神情黯淡地揉了揉眉间，决定将注意力转移到更加实际的问题之上。
只见他叼着雪茄，率先举起左手的食指。
哗！
伴随着一道清声的响起，一团殷红的血光，就此显现于耶尘的指尖。
那是象征着血匠的力量光芒。
耶尘凝视着右手的血光，沉默良久，再是举起了右手的食指。
紧接着，又是一道清声响起。
哗！
就这样，耶尘的右手指尖，同样凭空显现出了一丝光亮。
但是……
相较于第一道殷红的血光，这第二道诞生出来的光亮，却是比起上空的夜幕还要漆黑深邃。
而这正是耶尘如今所拥有的另外一道力量……
纯正至极的深渊之力。
恶神分身尽管完全灭亡了，但是，它的消逝并不能改变耶尘占据着哈维约旦『前身』的事实。
因此，在进入第六重噩梦境界之后，耶尘已然能够实打实地感受到自己这具肉体所蕴含的无限可能。
至于眼前的这股深渊之力，便是这些可能之中最直观的体现。
“呼……”
耶尘盯着双手诞生出来的不同力量，深呼吸，旋即小心翼翼地将二者在身前合二为一。
就这样，血红与漆黑互相调和在一起，最终在他的眼前融合成为一道深红的光球。
而这股将炽热与阴寒以一股诡异的形式汇聚于一点的深红之光，不光代表着耶尘的崭新力量，更代表着耶尘今后必须行走的崭新道路。
事到如今，无论他过去多么厌恶深渊的存在，如今都必须坦然接受自身背负的这些“天赋”了。
倘若想要作为猎人继续前进……
那么，耶尘就必须强迫自己，尽快适应这股奇异的力量。
遥想当初，猎杀深渊，可以说是他生存的意义。
只不过……
时至今日……
对于这个秉持了多年的人生理想，耶尘的观念却已是产生了某种“变化”。
某种永远不能对外人提及的变化。
……
几天后。
奥灵猎团的追悼仪式如约而至。
这一天，猎人镇全市暂停了所有娱乐场所的运营，以此向那些为了保护圣光净土而壮烈牺牲的人们表示尊重。
城镇郊外，一座专门为了悼念烈士们而刚刚建成的猎人纪念碑公园，在今天面向所有市民正式开放。
一座以纯黑宝石雕刻而成的巨大纪念碑屹立于公园的中心，密密麻麻的字迹宛如文章一般雕刻在它光滑的表面。
而这些正是在此次战争之中光荣牺牲的猎团成员名单。
于是，一时间，前来献花之人络绎不绝。
男人、女人、老者、孩童……
但凡明白猎人们在此次战争之中付出的牺牲对于人类文明到底具有何等关键意义的猎人镇居民，都会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特地买上几束祭奠专用的净土花，然后带上全家老小一起来到这座宁静的公园，向着宏伟的纪念碑献上彼此简单而纯粹的敬意与谢意。
就这样，猎人纪念碑公园仅仅开放了几个小时，猎人纪念碑的周围便是变成了铺满一片净土花的海洋……
与此同时，被猎人镇环绕簇拥的猎人之巅，亦是同样存在着另外一座规格相仿的猎人纪念碑。
这座猎人纪念碑建立在猎人墓地的正中心。
午后时分。
圣光教会的至高领袖，圣神之下的第一人，教皇约塞卫，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特地通过『圣光之门』亲自莅临猎人之巅，代替无法外出的团长奎泽为猎人们召开战后追悼仪式。
此次战后追悼仪式，不仅面向整个奥灵猎团，更是通过猎团媒体部门向着圣光净土全国各地进行公开直播。
追悼仪式的举办场所被选定为猎人之巅中层的猎人墓地。
由于墓地面积有限，所以情况就如同先前的战后总结会议一样，在场参加人员只有大师猎人群体，猎团高层，以及陪同教皇而来的部分教会随从……还有自愿前来现场参加的三名极猎——法努、何生、聂索。
除此之外，其余的广大猎团人员，则是位于猎人之巅的其它区域通过媒体器材进行实时观看。
耶尘、欧可、韦蒙、希雅、菲罗娜、厄里加特身穿统一风格的黑色丧服，与其它队伍的同僚们井然有序地站列成行，环绕林立于猎人墓地中心的四面八方。
老态龙钟的约塞卫，身穿一袭金边白袍，头戴一顶金边教帽，手持一根纯白权杖，在众人的庄重目光注视下，就这么缓缓走到了墓地中央的猎人纪念碑之下。
只见他站在纪念碑的跟前，抬头注视着石碑表面的逝者名单，沉默良久，终是转身面向在场众人，以苍老却又磁性的声音发话道：
“各位亲爱的猎团成员，你们好，很高兴我们今日能够聚集于此，我是圣神的代言人——约塞卫。”
约塞卫的语气听上去十分轻柔，但是通过圣光之力的自然加护，却又仿佛能够直接传入在场每一名听众心中那般清晰了然。
“今天这场仪式由我负责主持，很遗憾你们的团长因伤未愈，无法出席。”
约塞卫拄着权杖，心平气和地发言道。
“其实，在此之前，我已经先后参与两次追悼仪式了。”
“不光是我们教会内部为那些就义骑士举行的追悼会，还有秩序军队为那些牺牲士兵举行的追悼会。”
“而今天为你们而设的追悼会则是我参加的第三次。”
“但是，在我看来，这三场追悼会其实并没有区别。”
“因为，骑士也好，士兵也好，猎人也好……”
“各位都是人类文明英勇无畏的护航者，都是敢于为圣光和家园赴汤蹈火的忠诚子民，都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发自内心感到敬重之人。”
“对于我来说是这样……”
“对于圣神大人来说，亦是如此。”
第1275章 默哀
“那么，我谨以代表圣光教会，此时，此刻，此地，为已逝的猎人们正式执行祈祷。”
面向大众发表一番简洁而又真诚的悼念致辞之后，约塞卫再次转身面向高耸宏伟的猎人纪念碑，闭目沉声，开始祷告。
“敬爱的圣神啊！”
“请您铭记这些逝者挥洒沙场的热血，并且让这些血液成为我们前行的火光！”
“请您拥抱这些逝者英勇无畏的灵魂，以无穷无尽的温暖与慈悲滋润他们的身躯！”
“请您牵起这些逝者伤痕累累的手掌，带领他们一同前往那片与世隔绝的圣域，让他们得以享受永世的温暖与安宁！”
“吾以教皇约塞卫之名，代替圣神安格里诺昂德，在此传颂你们的意志，在此讴歌你们的足迹，在此祝福你们的归宿！”
至此，约塞卫抬起纤细的手臂，伸出枯瘦的手指，在身前空划一道五芒星的轨迹，就此向着纪念碑之上的所有逝者送上了最后一段祷告。
“愿你们所有人的灵魂得以安息。”
“愿你们以自身血肉绽放出来的圣光……”
“与我们，与人类，与净土，永世长存！”
话音落下，约塞卫背对众人，用苍老而又温和的嗓音庄严地吩咐道：
“接下来，请在场各位与我一起，默哀三分钟。”
说到这里，约塞卫以身作则，率先向着猎人纪念碑低下了自己尊贵的头颅。
然后，所有参加悼念仪式的在场人员毫不犹豫地一同效仿，低头默然。
除此之外，观看仪式直播的广大民众亦是将双手合拢于胸前，闭目默哀。
于是，一时间，猎人之巅，猎人镇，乃至圣光净土的各地城市，就这么陷入到了一片由沉默汇聚而成的汪洋之中……
“……”
“……”
“……”
耶尘和他的队友们站在黑色的人群一角，低头，闭目，沉默，寂然……
一幅幅年轻而肃重的面庞，掺杂着各种各样的情感……
尊敬、惋惜、哀伤、遗憾……
尤其是耶尘。
在想到当战争的火焰蔓延到本土之后，那些刚刚离开猎人学院，正式成为奥灵猎人没多久，比自己还要小上好几岁的晚辈，在战况危急之时不得不赶鸭子上架，最终不幸战死在残酷的战场之上，猎人生涯甚至都还没有一次像样的开始就直接迎来结束，青年的内心就会感到隐隐作痛……
再配合脑海之中不断回溯而来的各类地狱光景，耶尘的双掌很快就开始不由自主地用力握紧，任由那股无名之火再一次开始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引燃蔓延……
果然，就像是耶尘很久以前向着自己承诺过的那样。
这样的结果，这样的代价，这样的悲剧……
他永远都不可能麻木，永远都不可能适应，永远都不可能甘心。
“……”
“……”
“……”
最后，三分钟的默哀时间迎来了结束。
“好了，默哀结束，各位请抬头吧。”
约塞卫转身面向在场众人，语气温和而又庄重地发言道。
“我为这些逝者的结局深表痛心。”
“然而……”
“就像是我当初在战前和你们说的那样，为了延续文明的火种，这些都是永远不可避免的代价。”
“并且……深渊一日不除，像是今天这些刻在纪念碑上面的名字，往后只会越来越多。”
“正因如此，为了感谢这些逝者们的牺牲，我们不光要在今天向他们表达敬意，更要心怀感激地面对未来的每一天，竭尽全力将他们的遗志发扬光大。”
“对此，请恕我代替圣神，转述一下祂的原话。”
“生命……向来都是脆弱的。”
“然而，正是因为这些脆弱之物亿万年以来的互相汇聚，无限的美好才会从中源源不断地孕育而出。”
“胎儿是这么诞生的。”
“智慧是这么诞生的。”
“信念是这么诞生的。”
“文明是这么诞生的。”
“世间所有的真善美全部都是这么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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