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尝谕
气氛很古怪。
任昊搓了搓手,大着胆子开口道:“顾老师,这个,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让我当课代表啊?嗯,可能您不知道,我中考时的成绩很一般。”
“很一般么?”顾悦言轻轻放下咖啡杯,正襟危坐地紧紧看着他:“有些人,天生就是摆弄文学的材料,或许,他的成绩不算很高,但潜力,一定不会小。”
任昊没听懂她的意思,诚然,他的文学功底还不错,可顾悦言怎么知道的?
“你的文章我看了。”
“文章?中考时的作文么?”中考写过什么,任昊不可能还有记忆。
“我说的是什么文章,你应该比我清楚。”顾悦言指尖点击着桌面,“如果把它当作中考作文来评分的话,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人,应该都会以零分处理,但,极少部分人,或许会给满分吧。”
她看着任昊,就这么看着他:“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第9章 我娶您吧
“文章?下不为例?”任昊故作镇静的眨巴眨巴眼睛:“您在说什么呀?”任昊的心脏怦怦乱跳,恨不得找个耗子洞钻进去了。
顾悦言瞧他装傻充愣,无奈揉了揉太阳穴,郑重其事地瞅着他:“你似乎很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吧,嗯,你的字迹很漂亮,很老辣,所以跟其他男生很容易区别开,或许你还不知道,情书上所有字体的单人旁都很特别,是一笔连下来的,后来,看到你在学号后签上名字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那封情书是你写的了,任,可有个单人旁。”
任昊干巴巴地咽了下吐沫:“所以您让我当了语文课代表?”
“是的,抛去你的行为性质不谈,情书本身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顾悦言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丝毫尴尬之意,或许,她根本没把自己当男人吧。
也难怪,她二十六岁,比自己大了整整十岁啊!
想着想着,任昊好似下了决心一般地狠狠拍了拍脑袋,“顾老师,就像信上说的那样,我真的……”没等任昊真正表白,顾悦言那不容置疑的声音便打断了他:“恶作剧就到此为止吧,我希望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恶作剧?
或许,她是想岔开话题,或许,她是真的这么认为吧。
任昊不知道顾悦言怎么想的,但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死缠烂打下去,只会落了下乘,任昊苦笑一声,垂头丧气地告了辞,“对不起,顾老师,我先回去了。”
“嗯。”
开门的一刹那,任昊想起了什么,又忽然回身道:“呃,这件事您能不能别跟夏老师说,我怕……”
“单独叫你来,就没打算将事情闹大。”顾悦言翻开一本资料书慢慢看着,头也不抬道:“但若有二次,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任昊心情低落地做了个深呼吸:“您是在威胁我?”
顾悦言翻动书页的动作戛然而止,目光刷地打在任昊身上,“你,可以这么理解。”看得出,顾悦言对自己最后的话很是不满。
……
失恋了?
那就喝酒吧!
这似乎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顾悦言的反应基本在任昊的预料之中,他也谈不上太伤心,只是理所当然地感觉自己应该借酒消愁。
在离家较远的胡同口找了处羊肉串的摊位,“二十个串,三个大腰子,一包红河,一瓶二锅头,五十六度的那种。”
两口下肚,脸色已越来越白。任昊从小胃就不好,所以喝酒非但不上脸,反而越喝越白。
一瓶红星二锅头仅仅喝了不到一半,他基本摊了,晃晃悠悠地朝家奔去。
“昊,你这是?”
任昊迷迷糊糊地抬起沉重的眼皮,便瞧见了一个丰满少妇,“蓉姨,您不是……咯……去旅游了么?”酒嗝打着,看得范绮蓉一阵皱眉,“我早上刚回来,唉,你喝酒了吧?”
任昊一个没站稳,撞到了墙上,他觉得挺舒服,就顺势靠在了那里,“没,没喝多少,嘿嘿,咯,也就半斤吧。”眉宇间略显得意,也是,前生最多也就喝三两,这算不错的战绩了。
三十岁左右的范绮蓉就住在西房,跟任昊家是老邻居了。
她摇头叹气地望了望北房那边,沉吟了一下,方上前扶住任昊,往自己屋里拽,“天都黑了,我看你今晚也别回家了,跟蓉姨这儿住吧。”
醉眼蒙眬的任昊呆了呆:“那怎么行?”
范绮蓉用白皙的手掌掩住口鼻,“你一身酒气,回家让大哥大姐看见,还不把你打死啊,快,跟姨进屋。”范绮蓉的父亲跟任昊的爷爷是极为要好的兄弟,所以两家关系比较近。
任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对,对,谢谢蓉姨提醒。”他这才想起,自己堪堪十六岁,爸妈还不允许他喝酒呢。
蓉姨家不像自己家那么大,只有八九米的样子。几盆素雅的花草摆放在窗台,家中布置得很朴素,但异常干净。
范绮蓉扶任昊躺到木质大床上,一尘不染的白色床单瞬间就被任昊的鞋子划脏了,她无奈一叹,去院里接了盆清水,投好毛巾,在任昊醉醺醺的脸上温柔地擦拭起来,嘴中不停埋怨道:“你呀你,这么小的年纪就学人家喝酒,还一下喝了半斤,真是不要命了。”
柔柔香气自唇间喷出,任昊享受地眯起眼,乖乖道:“蓉姨,我下次不敢了。”
慢慢捋开他额前的乱发,范绮蓉提醒道:“快给大姐打个电话吧,不然她该着急了。”
任昊架子可大了,打着嗝扬扬手臂:“电话。”
范绮蓉露出一丝苦笑,回手从挎包里取出手机递给他。
任昊眨巴眨巴眼,得寸进尺地撅撅嘴:“您给我拨号。”范绮蓉哭笑不得按下了号码,再次将手机给他,任昊歪歪脖子,示意蓉姨把电话放他耳朵上,“妈,我跟姜维家呢,今天就不回去了。”
电话那头的卓语琴嘀嘀咕咕:“别给人家添麻烦,别总玩电脑,记得早点睡觉。”
“知道了妈。”
“哼,下次电话早打点,妈还以为你出事儿了呢。”
待嘟嘟声响起,任昊才扭扭脖子,让蓉姨拿走手机,继而换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横躺在床上。
“这孩子。”范绮蓉苦笑着摇摇脑袋。
任昊给她的印象一直是唯唯诺诺的感觉,就连跟自己说话都犯怵。可谁曾想这酒一下肚,就变了个人。瞧着他晕晕乎乎的模样,范绮蓉忍不住笑了一下,慢慢弯下躯体,替他脱下鞋袜,“昊,乖乖睡觉吧,明天一醒,就什么都好了。”
酒壮怂人胆,这话看来真对。
任昊借着酒劲翻身而起,直勾勾地瞅着她:“蓉姨,您,您真漂亮。”
范绮蓉成熟的俏容泛起丝丝红晕,含笑嗔白他一眼:“姨要是漂亮,就不会这个岁数还嫁不出去喽。”
范绮蓉抖了抖自己常盖的浅色毛巾被,就想给他盖上。
任昊嗓子干干的,冲动之下竟脱口而出道:“要不然,我娶您吧。”
第10章 范绮蓉
“要不然,我娶您吧。”
之所以说出这句话,倒也不全是酒精的作用。在暗恋顾悦言的九年间,任昊不是没打过别人的主意,毕竟现实是残酷的,为了父母,他怎么也得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啊,于是乎,任昊曾经把目标放在过范绮蓉的身上。
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将这个想法告诉母亲时,一向疼爱自己的卓语琴竟勃然大怒,差点儿跟自己动手,父亲也是气得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他们如此激动的原因有两点。
一来,爷爷和范绮蓉的父亲交好,两人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范绮蓉比自己大一个辈分,自然不能在一起。
二嘛,是范绮蓉的年龄,她比自己大了十几岁,实在不是父母可以接受的。
就这样,任昊的“移情别恋”计划被扼杀在了摇篮中。
“娶我?”范绮蓉明显怔在了那里,慢慢地,脸色变得很难看,她盯着任昊的眼睛,呼出口气,继而再次换上了温柔的笑脸,素臂轻抬,疼爱地抚了抚任昊的脸蛋儿:“今天你喝过酒,蓉姨就当没听见,但你记住,这话可不能再瞎说了,要是叫大哥大姐听了去,麻烦就大了。”
得!一天之内两次表白全被无视!
任昊赌气似的躺了下去,一句话也不跟她说。
细细想了想,感觉自己现在的状况有些类似饥不择食的味道,见着熟女少妇就想表白一下,唉,心态不好啊。
可,谁又能理解自己呢?
一个打了二十五年的光棍,对感情的渴望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哟,脾气还挺大。”范绮蓉瞅着闷闷不乐的他,不由掩嘴娇笑起来:“要说这酒精可真是害人呀,一个平时规规矩矩的孩子都能变成这样,呵呵,告诉蓉姨,今天出什么事了,干嘛喝这么多酒啊?”
任昊哼哼唧唧:“不知道。”
看他或许是真生气了,范绮蓉挤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苦笑,拉过被单给他盖严实后,方哄小孩一般摸摸任昊的头发:“乖乖睡吧,蓉姨去工作了。”
关上大灯,她挪身到旁边的小写字台,将台灯换了个角度,以不影响任昊睡觉,而后,范绮蓉专注地握起一杆墨绿色的派克钢笔,在本上刷刷写了起来。
范绮蓉现在的职业是作家,只算得上小有名气,但任昊知道,今年内,范绮蓉会写出一本职场小说,继而一路走红,跨入著名作家的行列。
前生,出版编辑的工作,也是靠范绮蓉的帮忙才找到的,否则专科毕业的任昊,不会这么顺利地应聘到职位。
任昊没有睡,他辗转了半晌,旋即支起脑袋侧身看着蓉姨,那成熟丰满的女体很是诱惑,可怜巴巴地咽咽吐沫,任昊期待道:“蓉姨,您不睡觉么?”
范绮蓉稍稍停下笔,“夜里比较有灵感,顺利的话,或许会写到早上吧,嗯,你别管蓉姨了,自己先睡吧。”
“一起睡吧,哦不是,那个,我是说,熬夜对身体不好。”任昊因酒精刺激而过度苍白的脸颊红了一红,“您应该早点儿休息。”
范绮蓉眉头轻蹙着放下钢笔,停滞了片刻,又拾起来,继续写着,没有搭自己的话。任昊分明看见,蓉姨的余光悄悄朝他打来,目光之中,稍有些古怪的味道。
脑子迷迷的,知道被蓉姨看透了心思,任昊也没觉得太丢人,轻咳了两下,赶紧翻身睡去了。
……
第二天早上。
头痛欲裂的任昊慢慢睁开眼,火辣的阳光已是将窗帘染得金黄。
任昊边揉着太阳穴,边四下打量起来,下一刻,昨夜的记忆浮现的脑海,任昊只感觉脸腾的一下红透了,懊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后悔不迭。
什么我娶你啊,什么一起睡吧,他全都想起来了!
坏了坏了,唉,你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这以后还怎么跟蓉姨相处啊?
掀开毛巾被坐了起来,任昊这时才注意到,范绮蓉埋首在写字台上,已是沉沉睡去,想来这种姿势一定不会好受,唉,都怪自己,给她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任昊内疚地爬起身,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走去蓉姨身侧捅了她肩膀一下,轻轻唤道:“蓉姨,您去床上睡吧。”
范绮蓉幽幽转醒,打着哈欠,睡眼蒙眬地看了他一下:“酒醒了?那就好啊,嗯,等姨给你做早餐吧,想吃点儿什么?”强撑着疲惫的身躯站了起来。
“不用不用。”任昊感动极了,连连摆手拒绝:“昨天都怪我,唉,您快点休息吧,趴着睡对颈椎不好。”
范绮蓉捋了捋凌乱的长发,“那好吧,下次可别喝那么多酒了,叫人看着心疼。”
任昊穿好鞋子,不住点着脑袋:“谢谢蓉姨,昨天给您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呵呵,跟蓉姨还客气什么?”随意拎起一个发卡盘上头发,蓉姨疲惫地坐到床边:“我可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任昊总觉得范绮蓉这话别有深意,或许是暗示自己别打她的主意吧。
……
几步回到家,任昊心事重重打开电脑,挨个翻起邮箱。
眼看就要搬家了,任昊不得不考虑到钱的问题。然而,给BANDAI的脚本发去了好几天,就是不见回音啊。
《DEATH-NOTE》已在实践下证明,这部动画是很有前途的,BANDAI不可能看不上眼。
难道他们不经过自己同意,就想私自制作片子?
应该不能,BANDAI也是大公司,这点信用不会没有。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BANDAI或许没收到自己的邮件。任昊霍然想起,自己发去的脚本文字可是中文,单不说万代方面有没有看得懂中文的人,文字能不能正常发去都是问题,很多时候,中日往来邮件都会变成叽里呱啦的乱码。
任昊不会日文,只能试着用那半吊子的英语四级水平翻译一下了。
第11章 小舅
第二天下午。
小舅卓谦来家串门了。
他一身西装革履,摸了蜡的大背头,胳肢窝夹着公文包,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
小舅年轻时是这片胡同的混子,后来跟亲戚朋友酬了些钱,自己弄了家货运公司经营。这年头,干什么都不容易,尤其是开公司,但小舅为人圆滑机灵,胆子又大,现在公司步入正轨,他也正式跨入了有钱人的行列。
“姐,姐夫,我来蹭饭了。”
“她俩呢?”刚刚下班回家的卓语琴笑道:“怎么没一起过来?”
卓谦自己倒了杯茶水,一仰脖子灌入肚子,哈了一口气:“她娘儿俩逛西单去了,说跟外面吃,叫我自己解决伙食问题。”挎包往里屋大床上一丢,卓谦笑呵呵的朝电脑前专注打字的任昊凑去,矮身俯下腰膀:“我说小昊,噼里啪啦的,你这是干嘛呐?”
埋头看报纸的任学昱抖了抖报面,“他啊,除了玩玩游戏,还能干什么正经的?”
这话任昊不爱听,他可是在忙事业。
卓谦大摇其头:“姐夫,我听说电子游戏有益于智力开发,适当玩玩还是有好处的。”他刚说完,卓语琴撇嘴接过话来:“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就跟电脑那儿坐着,连地儿都没动,这还叫适度啊?”
卓谦不以为然地拍了拍任昊的肩膀,“孩子嘛,现在是暑假,不然你让他干嘛去?呵呵,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也不能限制的太严。”奶奶和姥姥家的亲戚里,任昊跟卓谦最亲,只因小舅总是惯着他,什么事都站在他这边。
卓语琴含笑瞪了他一眼:“对你们家敏敏,你也这么放养式的教育?”
“嘿,敏敏都是她妈管,我插不上手。”卓谦哈哈一笑,继而把目光放在电脑前。一本英汉词典,一个WORD窗口,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蝌蚪文,看得小舅一下就晕了,“姐,小昊可不是玩游戏,这东西我见我们公司有人用过,好像是专门记录文字的,嗯,你打的这东西,叫英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