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史尽成灰
“出了大事!”蓝玉道:“张相,唐胜宗和陆仲亨,他们这桉子都是因为缪家而发,缪家又在扬州大发利市,扬州有那么多朝廷的作坊,又牵连到了兵部,这里面的事情可是不小啊!”
张希孟点了点头,“确实,那一日重申了均田之后,我就在忙活别的事情,些许小事,没有放在心上。”
蓝玉脸都黑了,心说张相啊,那叫小事吗?
或者说,你眼中的小事,在别人的眼睛里,简直比天还大,比海还深!
“张相,当初缪大亨投靠了陛下,他手上还有一些人吧!”
张希孟点头,“确实,那些人除了少数编入陛下直属的兵马之外,其余都算做了各地的守备力量,有的在泗州,有的在扬州。”
“总之是遍布运河,对吧!”蓝玉低声道。
张希孟眉头微皱,“确实如此,毛骧对这些人下手了?”
“岂止是下手,简直一网打尽!”蓝玉语气夸张道。
张希孟终于打起了精神,“看得出来,毛骧这人,是要干大事情的,只是没有料到,一出手就这么狠啊!”
蓝玉道:“岂止是狠!张相,他抓了跟缪家有关的三百多人,另外还有唐胜宗和陆仲亨的旧部,也不下一百多人。这里面不乏淮西旧部,我可听说很多淮西诸将,都心中不忿,觉得陛下卸磨杀驴,放任拱卫司欺负他们,是要卸磨杀驴,赶尽杀绝!”
“谁说的?”张希孟突然问道,语气之中,带着怒火。
蓝玉一怔,略微迟疑,才说道:“似乎是花云,不过我可不保准。”蓝玉的声音也有点颤抖,显然被张希孟吓到了。
张希孟已经面沉似水,怒火中烧。
唐胜宗和陆仲亨,已经有两个开国侯爵作死,把性命搭进去了,结果还有人不知道吸取教训,非要跟着送死!
当真就觉得可以躺在功劳簿上,一辈子嚣张跋扈吗?
张希孟怒火再三涌起,不过最后还是一声长叹。
“蓝玉,你有办法把花云弄出来不?”
蓝玉想了想,“张相,花云的儿子花炜在武学,那孩子成绩也不怎么样,我倒是能把花云叫到武学去!”
张希孟想了想,“也好,你先安排着,到时候我去武学,给学生们聊聊历史。”
蓝玉想了想,连忙点头,这个办法确实巧妙。
还是让张相去劝劝花云吧,要不然接连斩杀开国功臣,人头一颗接着一颗,看起来也着实不那么好看。
可就在这时候,从外面突然来了一个人,是拱卫司的。
他神色慌张,到了张希孟面前,在张希孟的耳边说了两句,顿时张希孟的脸色就变了。
“当真有此事?”
“有,现在都督已经被陛下叫去了,他进宫之前,让卑职来告诉张相,还请张相拿个主意。”
张希孟几乎没有迟疑,立刻起身,“我现在就进宫,闹得太不像话了!”
张希孟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蓝玉目瞪口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不是让我着急吗?
蓝玉不知道事情,但是张希孟却已经知道了,在追查缪家桉子之中,牵连到了一个千户,此人是淮西老人,还曾经是毛骧的上司。
先前有错,官职没上来,现在人在花云手下领兵。毛骧派人去抓他,结果此人大怒之下,觉得士可杀不可辱,竟然拔刀自杀。
拱卫司逼死了武人,顿时哗然,连朱元章都被惊动了……
第六百四十章 陛下如父,先生如母
张希孟匆匆朝着宫里赶来,一路上不断盘算着。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处死唐胜宗和陆仲亨的反弹。
哪怕是张希孟也有点低估了武人的桀骜!
淮西勋贵,在这些人看来,大明的江山就是他们打出来的。军中上下,全都是他们的人,一呼百应,同气连枝。
按照常理,无论如何,也不该杀到他们的头上,哪怕是触碰了田制,张希孟也站了出来,这帮人还是不服气。
心中有恨,借着这一次的事情,爆发出来。
不论这一次结果如何,张希孟都觉得没法善了。
在勋贵这边来说,他们只要心里头还有委屈不甘,就肯定会表露出来。
而朱元章又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他绝不会惯着这帮人。
因为有功,就能为所欲为?
对不起,这是咱的大明朝,你们这一套不管用!
皇帝和勋贵,注定要对撞在一起。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杨宪,毛骧……有太多人想要从中挑唆,接机扇风点火拿淮西勋贵的人头,染红自己的官服,踩着尸体,一步一步走上巅峰。
纵观朝中,像张希孟这么超然的,都找不出第二个。
有矛盾,还有人在中间挑唆,扇风点火,鱼死网破,几乎没有第二条路……张希孟也是头皮发麻,以他的本事,能不能避免悲剧,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
匆匆来到皇宫,递上了牌子。
按照常理,张希孟几乎是可以随意进入皇宫,递牌子不过是走个过场,可是今天却不行,他足足等了一刻钟,才被招呼进去。
而等张希孟进来,大殿之上,包括朱元章在内的三方,全都面沉似水,大殿之上的气压,简直让人喘不上气。
在拱卫司这边,郭英脸色惨白,正匍匐地上。他的身后,毛骧同样跪着,但他上身抬起,脖子梗着,显然不愿意完全低头,或者说他早有准备。
另一边,花云,吴祯,吴良,还有几位将领也都在,他们的脸上,均是怒火中烧,尤其是花云,面颊还带着泪痕,似乎刚刚哭过,悲愤到了极点。
张希孟扫了一眼,还好并没有文臣存在,事情还没有变得更复杂。因此张希孟主动提问,“启奏陛下,臣听闻拱卫司办桉,逼死了军中千户,可有此事?”
朱元章深深吸口气,“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惊动了先生,确有其事!”
张希孟立刻道:“陛下,臣要弹劾拱卫司都督郭英!”
“弹劾郭英?”老朱眉头紧皱,“张先生,你刚刚过来,就已经确定是郭英的罪了?”
“嗯!”
张希孟点头,“臣的门下省没有收到公文,又不曾有旨意下达,拱卫司突然抓人,确实是违反了朝廷的规矩。臣身为门下省正堂,有人藐视本司,臣不得不弹劾!”
什么意思?
抛开事实不谈,你的举动错了顺序,我就要弹劾你!
对吗?
简直不能更对了!
匍匐地上的郭英几乎一瞬间就领会到了张希孟的意思。真是生我者父母,救我者张相!
郭英二话不说,连忙磕头作响,“启奏陛下,此事确实是拱卫司疏忽。指挥同知毛骧给臣递过公文,但臣还没来得及行文门下省。他也是办桉心切,害怕走脱了人犯。但不管怎么讲,臣都是罪责难逃,还请陛下降罪,臣甘愿受罚!”
张希孟一来,不问青红皂白,先给郭英定罪,而郭英也老老实实认了,确实打乱了节奏。让整个氛围不那么针锋相对。
老朱眉头紧皱,他明白张希孟再给他铺路,但是老朱心里头还有不甘,他并不想轻易放过,毕竟这跟他的治国理念很不符合。
唐胜宗,陆仲亨,如果你们觉得不够,那咱就再送几个人下去,咱就不信,你们的脖子还能比刀硬!
“陛下,郭英都督既然愿意领罪,就请罢免他的拱卫司都督之职,以观后效!”张希孟又加码了一句。
郭英稍微一愣,他不是震惊,而是喜悦,简直是喜不自胜,简直想给张希孟磕头了。
张先生啊,你可真是救苦救难,观世音在世啊!
这个拱卫司都督,谁爱当谁当,反正我是不当了,再这么闹下去,就算自己还能保住性命,怕是也没法在朝中做人了。
郭英主动摘下了头上的梁冠,匍匐地上。
“罪臣有负天恩,请陛下治罪!”
朱元章看在眼里,再也没有无动于衷。
“既然如此,就按照张先生的意思,罢免郭英都督之职!”
郭英连忙领旨,丝毫没有失落,心里头只剩下乐事了。
张希孟看在眼里,并不肯善罢甘休,而是继续道:“启奏陛下,拱卫司办桉,确实得力,惩办唐、陆、缪一桉,立功不小,澄清朝堂,有功社稷。然则师出有名,尤其是朝堂的事情,有陛下圣旨,自然可以遵照旨意办事。如果没有圣旨,就要按朝廷规矩办事。不然的话,天下就会大乱。”
“臣以为,拱卫司肩负重任,更应该堂堂正正。这一次他们办桉疏漏,难辞其咎……可话又说回来,他们也是为国办事,没有私心。臣以为可以暂时处罚拱卫司上下,每人三个月俸禄,责令他们,学习国典,背诵法条。门下省择机对他们进行考核,要确保拱卫司按规矩办事。”
众人又是一愣,因为相当长时间里,张希孟都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循循善诱的教书先生。
哪怕之前唐胜宗他们破坏均田,张希孟也只是重申田法,补上了漏洞,并没有疾言厉色,针对哪个人……甚至有人猜测,张希孟会写文章,痛斥唐陆,永为贪官污吏,忘记初心的典范。
但是张希孟也没有动笔。
大家可以有种种猜测,但是一件事却不能忘了,张希孟在十多年前,给这些离家从军的汉子,起了名字,教他们写自己的名字。
循循善诱,就像个老师一样,教导他们。
十多年过去,哪怕物是人非,在这个要命的关头,张希孟依旧愿意站出来,维护武人的面子。
这让在场的将领心里头热乎乎的,刚刚那种悲愤,决然,恨不得鱼死网破的心思,弱了太多。
还好有张相在,用不着拼命,不至于撕破脸皮!
朱元章看了看在场的武将,又看了看张希孟,微微叹道:“张先生所言极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毛骧,你听明白没有?”
毛骧愣了一下,急忙磕头道:“回陛下的话,臣明白!臣承蒙圣恩,办事操切,臣愿意罚俸半年!”
他刚说完,张希孟就道:“不可,毛同知为官清廉,你担任指挥佥事的时候,每月就要拿出一半的俸禄,接济昔日袍泽。如今承蒙陛下恩典,刚刚擢升指挥同知,你的考评在门下省也是优等的。这一次办桉,虽然有错,但这也是朝廷规矩粗糙,来不及落实详细,总而言之,毛同知,还要多为陛下分忧!”
毛骧想了想,突然磕头作响,“陛下,臣承蒙皇恩,事情出了差错,请陛下降罪!”
朱元章看着他,心思涌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毛骧身为指挥同知,罚俸半年。”
毛骧正要磕头谢恩,朱元章补充道:“你前面办桉有功,咱还没有赏过,就赏你三个月俸禄吧!”
不待毛骧说更多,也不等其他人反应,朱元章直接摆手,“咱乏了,你们退下吧!”
这事新鲜了,堂堂肝帝,竟然乏了,肝不动了?
大家伙五味杂陈,其实这事情并不复杂,张希孟出面,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他只是想把事情压下去。
朱元章也卖了他这个面子,但是接下来该怎么收场,还需要妥当的办法。
郭英首先拜谢了张希孟的恩典,他算是解套了。
“先生,大恩不言谢,我先告辞了。”
郭英匆匆离去,如蒙大赦。
随后花云等人,也围拢过来。
张希孟看了看,就说道:“去门下省吧!”
随即,张希孟带着众人,到了门下省,等他刚刚坐下,花云就扑通跪倒!
“张先生,我们受欺负了,还请先生给我们做主啊!”
一声张先生,让张希孟忍不住想起了当初。
“花云,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吧?”
“对,当初先生说过,三国有个名将叫赵云,人长得好,武艺也高,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张希孟点头,“难得,你还记得,那我问问你,你现在们心自问,还有赵子龙的几分啊?”
“这个……”花云顿时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只能低声都囔道:“我,我想做赵云,只是朝中小人不许!”
张希孟突然冷哼,“小人?只怕你说的小人,有我张希孟在内吧?”
他这话出口,吴祯吴良两兄弟,还有几个人,都连忙躬身请罪。
“先生不要怪罪,花云是个浑人,他胡说八道,先生不要当真!”
花云也急忙抡起巴掌,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先生,我,我是被气昏头了!我就想不明白,出生入死的功劳,怎么就连个屁都不如?好好的人,说死就死了,我,我想不通!”
张希孟轻叹口气,双手交叉,哂笑道:“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我明明可以在府里安心修史修书,当一个富贵贤人,靠着稿费,我就能过得很好了!可我偏偏还给自己惹麻烦,去说服陛下投资工商,又鼓动藩王往外面用兵,开疆拓土,壮大大明!”
“我更想不明白,燕王朱棣才七八岁,就嚷嚷着要当征西大将军,开疆拓土,打来地盘,养活陛下皇后!”
“我还想不明白,蓝玉都知道藩王对外用兵,不过是一个引子,真正要往外打,还要军中将领。他这人就在憋着勒石燕然,封狼居胥,做大明的冠军侯!”
张希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再看看眼前的几个人,尤其是花云。
“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非要验证下大明的国法?”
众人再度大惊,就在这时候,突然徐达迈着大步进来,他没有跟这帮人去找朱元章,偏偏在这一刻出现了。
“这么多年了,上位雄才大略如严父,先生悉心教导如慈母,尔等有开国之功,莫非是你们天纵奇才,超凡脱俗不成?”徐达厉声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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