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史尽成灰
如果按部就班,那就是通过张希孟主导的学堂,补充官员。。
那样一来的话,对老李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而此刻吸纳吴地人才过来,他们虽然敬重张希孟的主张,但是却要归附到李善长的麾下,也算是扩大老李的势力了。
至于张希孟,他倒是比较超然了。真的,张希孟已经看淡了权势,也不在乎钱财……他特别超然。
他已经见识到了思想的力量,如何鼓捣出一整套能够落到实处的思想,从而长远地影响天下走势,那才是张希孟在乎的。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咱已经站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上,什么秦皇汉武,什么帝王将相,不过是浮云,浮云而已!
至少也要跳出一个王朝的局限,拿几千年的尺度,衡量天下,没错,咱的格局就是这么大!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要想着怎么打通渠道……
“李兄,现在苏州那边急需两样东西,其一,是更多更详细的文章说明,让他们真正理解我们的主张。第二,就是要有一条安全的通道,让愿意归附我们的人,有路可走。”张希孟低声说道。
李善长含笑,“前一条张相自己想办法,我是管不着。不过后一项我倒是有点想法。”
“哦?李兄准备怎么做?”
李善长一笑,“张相,你还记得一个人不?”
“谁?”
“就是那位女粮长啊!”
“江楠?她能帮上什么忙?”
李善长一笑,“她是不行,但她有个亲戚,此人叫做施伯仁,如今正在金陵教书!”
张希孟这才想起来,这位既是著名女诗人郑允端的丈夫,又是苏州城的巨富,虽然被张士诚可持续竭泽而渔了,但是人脉关系依旧在。
“李兄,你打算怎么办?”
李善长转身,拿过来一张地图,跟张希孟笑道:“瞧见没有,我打算在长兴这里,准备船队,然后从太湖运送吴中才子过来。”
张希孟点了点头,“这条路的确不错,可张士诚的水师不弱,又有太湖水贼,我怕不安全啊!”
“哈哈哈!”李善长忍不住大笑,“张相,这些时候你忙活写文章,兼济天下,却忘了眼前的事情。太湖水贼也要吃粮,也要活着……张士诚霸占了苏州之后,断了他们的食盐,想要迫使水贼俯首帖耳。”
“还有此事?”
“嗯,正巧咱们和方国珍谈妥了,食盐是不缺的。我们把盐交给太湖水贼,他们不但自己吃,还把食盐卖到了苏州,赚了不少钱。”
“什么?”
张希孟着实有点惊讶,“李兄,张士诚守着淮东,可是产盐重地,他不缺食盐,怎么还会允许太湖水贼卖私盐?”
李善长又笑了,毕竟先是的魔幻程度,永远超出了写书人的想象力。
张士诚是有食盐不错,但是他依旧延续了以往盐商的那一套,层层分润,加之他要养兵几十万,盐价就比起以往,贵了一倍不止。
他用食盐,压榨百姓,老百姓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官盐吃不起,那就吃私盐。
反正私盐生意一直都有,你张士诚就是私盐贩子出身。
不得不说,张士诚明明应该是最懂食盐这块的,他不但没有找出官民两便的路子来,反而在元朝的弊政上变本加厉了。
他玩加倍,下面人就敢超级加倍。
没有办法,到了老百姓这里,也只能在私盐上面超级加倍。
有趣的是,因为朱家军手握粮食,拥有足够的议价能力,逼着方国珍给了低价。
毋庸讳言,如今的朱家军,又差不多是天下间最清廉高效的一支队伍。
转运食盐,没有层层加码。
因此卖给了太湖水贼之后,由水贼再转卖给苏州百姓,竟然价格还比张士诚的官盐便宜了三成多。
所以说张士诚的拉胯,是全方位的,无可救药的。
而看似水火不同炉的敌人,在私下里还通过奇妙的商业渠道,诡异地联系在一起,不得不说,这是乱世特有的黑色幽默。
听到这里,张希孟已经胸有成竹。
“李兄,你要借着太湖水贼运人,我也打算借着太湖水贼,把文章送过去,你看这么样?”
李善长点头,“那样最好!咱们分头行动,不可迟疑。听说上位要回来了,咱们给上位准备一份大礼。”
张希孟点头,返回了值房,张希孟立刻召集了宋濂,叶琛等人,把情况说了一遍……这几位也是目瞪口呆,被这个世界的奇妙伤害不轻。
等反应过来,几个人就开始了忙碌。
苏州那边只是拿到了一些文章,还有更多仔细的解释,更精妙的论述,没有拿到手。这些东西本是张希孟用来教导学生的,既然那边迫不及待,他们就赶快整理,一刻也别耽误,赶紧送过去。
首先就是由张希孟撰写历史讲义……这部分主要是梳理秦汉唐宋以来的发展规律,把土地,农业,人口讲清楚。
明白了这个,也就知道了张希孟这套东西的理论基础。
然后宋濂负责撰写诸子百家的学说,归结儒家最初的主张。随后还有两汉儒家,以及程朱理学的主旨。
把脉络梳理清楚,历史规律和思想发展,二者一拍即合!
到了这一步,什么天命论啊,什么正统论啊,包括理学视之为命根子的“理”,也都瓦解冰消了。
并不存在什么至高无上的理,谈理气,谈心性,谈这些空的东西,都只是不了解历史演变的规律。
抛开一切纷繁复杂,最根本的只有两个字:生存!
张希孟和宋濂联手,把这些东西讲清楚,差不多就等于给病人做好了诊断。
随后就要开出药方,要怎么办?
这玩意依旧要张希孟来做,他思索再三,提笔写下两个字:分工!
张希孟所讲的分工,可不只是工场手工业阶段,狭隘的分工。他讲的是在先秦时候,人们聚集在王田上耕种,随后井田制瓦解,土地归了家庭所有。
在家庭所有的基础上,出现了家庭内部分工,也就是男耕女织。
随后又经过了一千多年的发展,到了现在,农业已经有了相当进步。再保持传统的男耕女织的习惯,已经是一道枷锁了。
必须把所有人都当成劳力,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产出更多的粮食布匹,创造更多的财富,进而富国强兵,将中原大地从下坠的国运当中,挽救回来。
张希孟粗略看了看,他的这一套东西,还有不够圆满的地方,有些地方也没有讲清楚。而且鼓励人们从土地的束缚中走出来,进入工场作坊……但是现在哪有那么多的工场?想要发展纺织业,原料在哪里,市场在哪里……这些问题都很现实,也都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但是毫无疑问,在大的逻辑上,张希孟还是做到了自洽。或者说,那些苏州的才子们,能认识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剩下的问题,就只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探索解决了。
这些内容很快被印刷成小册子,头一批就足有三百本。
墨香尚存的书籍,坐着水贼的船只,漂过太湖,进入了苏州境内,送到了吴淞江畔,送到了高启的学堂。
“张公真乃当世圣贤!”
再看过这些内容之后,高启已经五体投地,深信不疑。
果然是一条新路!
他迫不及待把文章之中的精华抄录出来,交给了几个好友。
此时的高启也顾不得伪装了,他只想尽快把文章送出去。
因为在这段时间的激烈争论中,有相当一批顽固文人,他们不承认张希孟的主张,痛骂离经叛道,说他是标新立异,忤逆圣贤,丧心病狂,罄竹难书!
说张希孟是比少正卯还可恶一万倍的歹毒恶人。
甚至说当世最大的混蛋,不是大都的元天子,而是金陵的张贼!
有不少宿儒竟然去找张士诚,谏言张士诚,立刻奏请大元天子,由苏州出兵,讨伐逆贼,在他们必杀的名录上,张希孟的排名,甚至还在朱元璋之上,这个牌面属实无敌了。
只不过骂得越狠,就越证明张希孟所讲触动了一些最深层的东西,要不是恨到了极致,又怎么会发疯?
索性就让你们疯得更彻底一些!
高启不再掩饰,直接大声疾呼,有志之人,该去金陵,去增加学问,去增长见闻。追随圣贤,辅佐明主!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酝酿,第一批足足二十几个人,也登上了船只。为首的两个人叫唐肃和余尧臣,他们满怀希望,眺望金陵方向,豪情涌动。
“此去必定大展拳脚,不负韶华,不负少年!”
第二百六十六章 才子们的第一课
唐肃和余尧臣围绕着一个中年人,兴冲冲询问,其余的年轻人都也侧耳倾听,兴致勃勃。
这个中年人就是施伯仁,曾经的吴中才子,家资巨富,还娶了著名女诗人,俨然是他们梦中的偶像,嫉妒时的仇敌。
连他都归附朱元璋,足见金陵的吸引力。
“先生在金陵做什么,可能见到张丞相?”
施伯仁道:“我现在金陵教书,都是蒙学课程,至于张相,我是见不到的。”
唐肃点头,“那也是,张相当世圣贤,夫子在世,必然如龙一般,岂是寻常之人啊!”
余尧臣也不无羡慕道:“此去金陵,能见到张丞相,便是死了也得好处。”
剩下的人也都频频赞叹,一时间彩虹屁满天飞,如果张希孟在船上,保证都能被熏迷糊了。
见他们如此,施伯仁也就明白了,这就是一帮头脑发热的年轻人,心里想得像一朵花,什么都是好的,只要到了金陵,见了张丞相,得到了指点,马上就能顿悟,立地成圣,鸡犬升天。。
这个心态大约就跟话本上说进入深山,遇到神仙,点化长生差不多,也就是说,他们的认知水平,大约还处于初级读者的程度,离着老白还有一大段距离呢!
“其实你们想见张相,也没有什么难的,在我隔壁,就住着原来大元朝的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儿,张相去过他那里好些次,据说张相最喜欢看修牛蹄。”
“什么?”
唐肃等人都大吃一惊,看修牛蹄?这算什么爱好啊?难道圣贤的爱好都这么奇怪吗?
“那,那我们也去看修牛蹄,就,就能见到张相?”
“不是!”施伯仁笑道:“我想问你们,也先帖木儿是大元朝的御使大夫,脱脱的亲弟弟,可是元廷显贵,他被俘之后,却甘心情愿,在应天办个兽医学堂,这个道理何在?”
这帮人一下子都被问住了,说实话,朱家军的战俘营的确很有名,但是却不是每个人都知道。
就算是知道的,也觉得匪夷所思,不敢置信。
甚至有人还说朱元璋是真正的明王降世,俘虏了元兵之后,在夜间展示出明王法相,吓得元兵尽数投降,唯命是从。
相比起复杂的改造过程,这个版本的故事,就更容易被人接受了,因此在朱家军之外,流传很广。
“莫非说,这个也先帖木儿仰慕张相,愿意追随圣贤?就算是修牛蹄,也,也甘之如饴?”唐肃沉吟道。
很快又有人不解道:“施先生,也先帖木儿罪孽深重,是狗鞑子的大官,怎么不杀了他?”
“对啊!张相不是说要驱逐胡虏吗?为什么还要让胡虏安稳度日?这,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很快,船上七嘴八舌头,热烈讨论起来。
书生们也渐渐意识到,金陵远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上船之前,他们觉得金陵就是实现了三代之治的理想之地,圣君,贤臣,安居乐业,国富兵强,什么都是好的。
可仅仅是也先帖木儿这个人的存在,就让大家伙百思不解,为什么要容忍他,他为什么又能安静生活?
难道他过去作孽,都不用管了吗?
施伯仁看着一张张迷惑的面孔,脸上含笑,他突然道:“你们说,我怎么会流落到金陵?”
众人一怔,还是余尧臣听说过,就忍不住道:“张士诚太可恶了,他肆意勒索豪富之家,抢掠钱财,逼得人家破人亡。如今他又首鼠两端,投靠元廷,得了个太尉,着实让人鄙视!”
施伯仁点头,“的确如此,我们家被张士诚弄得家破人亡,我的发妻也,也病死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们,不是张士诚,朱家军占据了苏州,我的家产也要交出来的。”
唐肃吸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才皱眉道:“莫非,莫非是打击豪强,均分田亩?”
施伯仁点头,“的确如此,我想你们不少人的家里也颇有田产钱财,你们为什么愿意跑来金陵?”
“这个?”
众人再次语塞,毕竟没有什么人愿意从自己身上割肉,但是他们偏偏又来了,自己在想什么?
要不要返回去?
唐肃等人思索半晌,也没有一个结论,只能道:“还请施先生指点!”
施伯仁含笑,伸出手指,在空中写了个字,大家伙都认得,是一个理字!
“理?天理?理学?”余尧臣好奇道。
施伯仁笑着摇头,“我说的未必准确,你们姑且听之……咱们还说也先帖木儿,他是蒙古贵胄,大元高官,他被俘之后,为什么愿意归顺,哪怕做一个兽医也甘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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