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为者
这边杀年猪要早上很多,基本上要提前一两个月左右,因为天冷之后,猪圈里面的肥猪,基本上也就不长膘了。
每天吃的食物,还不够抵抗寒冷消耗的呢,所以再喂下去也是白浪费粮食。
当然啦,大棚猪舍那边,又是另外一种情况,那些猪崽都长成半大子了,每天噌噌噌地长肉。
队长婶子时不时就称重一下,据她说,平均每天的话,一头猪能涨一斤半左右。
按照这趋势下去,春节前正好出栏一大批,除了预留的种猪和母猪,剩下的基本都可以卖掉。
12月4号,一大早,刘青山去山里晨练,把师父也给请回来,因为今天他家要杀猪,也是夹皮沟头一家动刀的。
这里面其实有个讲究,一般大伙都不怎么愿意先杀猪。
农村杀猪,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还有村里有头有脸的,都得叫来帮忙,顺便吃猪肉,一摆就是好几桌。
你想想啊,大伙这肚子都熬了快一年了,那点油水早就熬干了,好不容易吃顿猪肉,那还不甩开腮帮子造啊,起码得吃进去一脚子多肉。
在陆陆续续吃了几家之后,基本就吃顶住了,所以后面杀猪的主人家就能省一些。
刘青山倒是不在乎这些,要是没有进项,再节流也省不下多少钱来。
等吃过早饭,不少村民就往他家溜达,当院里早就摆好了一张大木头案子,这里就是大肥猪的断头台。
正好是礼拜天,不少小娃子也都来瞧热闹,老四老五也跟着忙活的,给来的客人点烟递火。
小娃子们都欢蹦乱跳的,四虎子嘴里还念叨着:“小孩小孩你别哭,到了腊月就杀猪。”
旁边就有二牤子接茬:“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杀猪和过年,估计是他们最盼望的事了。
操刀的当然是张大帅,他头上戴着一顶毛茸茸的狗皮帽子,腰里挎着巴掌宽的板带,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板带上面有个油腻腻的皮刀鞘,里面就是那把久经沙场的杀猪刀。
这刀,不知道捅了多少头猪,估计就算是二师兄见了,都得俩腿直哆嗦。
外面的大灶台上,已经烧了一锅开水,一切准备就绪,张大帅把狗皮帽子摘下来,往栅子上一挂,露出了锃光瓦亮的大光头。
啪地拍了一下腰间的板带,他嘴里大喝一声:“动刀子!”
刘青山也瞧得忍不住想笑:这咋有点包大人喊开铡的架势呢?
啊……阿嚏!
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揉揉鼻子,心里琢磨着:这谁在念叨俺啊?
就在刘青山家里忙着杀猪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还真有人找他呢,而且都快要找疯了。
第九十五章 刘青山是谁呀?
“这个叫刘青山的同志是谁,是咱们汽车厂的职工吗?”
在春城汽车制造厂,党高官耿杰放下电话,跟身边的翻译交流了下,然后向在座的那些厂长以及工程师询问。
汽车厂的这些大佬齐聚在此,正是因为刚刚的那个电话。
电话是从大洋对面的米国AMC公司打来的,双方在轿车领域里的合作,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所以才会如此重视。
刚才的通话中,已经晋升为AMC公司首席工程师的托马斯先生表示,他会带领公司的团队,在来年一月初,再次来到春城,开启正式的谈判。
不过在电话最后,托马斯先生表示,希望能够和一个叫刘青山的人进行通话,有重要事情需要洽谈,这直接关系到即将到来的谈判。
涉及到谈判,那就没有小事儿了,可是现在的问题是:
刘青山是谁呀?
这下把耿书记都难住了,只能集思广益。
在座的这些领导,也都面面相觑:好像没听说过呀?
就在大伙集体发蒙的时候,工会主席吴伟缓缓放下手中的白瓷杯子,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我记得,托马斯先生在我们厂里考察的时候,有一次突然发病,被一个青年给及时救助,当时这件事还上了报纸,好像那名青年,就叫刘青山吧?”
这么一提醒,大伙还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总算是对上号了,可是只知道一个名字,好像也没啥大用,谁知道这位刘青山小同志,在哪住啊,上哪找他接电话呢?
要不怎么说人多出智慧呢,一番讨论之后,很快就找到李雪梅的头上,顺着这根线儿,又把吴建军和刘全刚也给牵了出来。
因为根据小护士李雪梅的说法:这两位职工,曾经去过刘青山家!
妥了,艰巨的任务就落到这两个叫吴建军和刘全刚的职工头上!
工会主席吴伟的嘴角也微微翘起,显然心情不错,因为吴建军,就是他的亲侄子,当然要顺势推一把。
可是一问才知道:这两位青工,上几个月因为工作态度不端正,已经被停薪留职啦。
“赶紧找回来上班,我们的政策是治病救人,又不是一棍子打死。”
领导们也急了,很快,飞哥和刚子所属的分厂的领导,就开始登门。
这一番折腾下来,都已经是傍晚了,刚子刚收摊,正坐在桌子前边数钱呢,一大把钞票,整钱零钱都有。
一听说要叫他回厂子上班,这货就使劲摇晃脑袋:
“不回去,打死也不回去,我这一天赚得比上班一个月都多,俺回去干啥呀,除非脑子被驴踢了!”
话音刚落,脑袋就被拍了下。
回头一瞧,是他那个当了一辈子工人的老爹,立刻不敢吱声了。
自打上次从夹皮沟那回来,飞哥和刚子真就跑了一趟羊城,算上刘青山赞助的钱,再加上他们自己东挪西凑的,进了一百多套中山装。
结果回来没到半拉月,就快卖光了,飞哥拿着钱又去了羊城,这趟还没回来呢。
在尝到了甜头之后,现在就算是用八抬大轿来请,刚子也不会再回去上班了。
刚子的老父亲,老一辈的工人,对厂子的感情还是非常深的,先是一巴掌镇压住刚子,然后听到厂里领导说明来意,就直接替儿子应承下来。
“你们早说啊,不就是跑一趟腿儿吗,还是去青山家,我上次去就没玩够呢。”
刚子嘴里嘟囔着,末了又补上一句:“还以为你们要揪着我回厂子呢,我都快吓死啦。”
来的分厂领导都快气死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不过眼下是用人之际,也不和这货一般计较,直接连夜走人,驱车前往碧水县。
车里面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一位翻译,以及总厂的一位副书记,主抓工会建设。
毕竟事关合作大事,厂里非常重视,所以派来的人级别也不低。
总厂那边是可是堂堂的副部级单位,一位副书记,级别比县长还高呢。
坐在轿车里面,刚子嘴里还念叨呢:“农村这会儿该杀年猪了吧,不知道青山家杀了没?”
……
嗷!
大肥猪最后的惨叫声,夹皮沟整个村子都听得真真的。
估计也知道今天死到临头,所以这只二百多斤的大肥猪,扯嗓子嚎叫,玩命挣扎。
四个人刚把猪抬出猪圈,就家伙就蹿辕子了,猛得挣扎落地。
大张罗在前面扎着俩胳膊还要阻拦,被大肥猪一嘴巴子,直接拱倒。
大肥猪是一路狂奔,直接冲向大棚方向,这下把大伙都吓坏了,嘴里都大声吆喝。
要是叫这夯货进了大棚,撞坏塑料布不说,里面的蔬菜非得罢园不可。
可是面对发了疯的大肥猪,谁敢正面拦着,再说也真拦不住。
眼瞅着大肥猪已经冲到大棚前面,猛听一个古怪的吼声响起:
“哑!”
随后就是噗通一声响,大肥猪直接躺在地上,四蹄抽搐,嘴里直吐白沫。
这啥情况?
大伙揉揉眼睛,然后看到了在大肥猪和大棚之间,正站着一人,脸上还带着憨憨的笑意,不是哑巴又是谁。
咝!
院子里,响起了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那些叫了撒欢的小娃娃,都立刻闭嘴,怯生生地望着哑巴爷爷。
哑巴爷爷是老鳏夫,所以还是比较喜欢孩子的,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笑呵呵地摸摸二牤子的脑瓜。
吓得二牤子哇的一声,边哭边跑,他觉得,自己肯定没有那头大肥猪抗揍。
“你个熊孩子,跑啥,又不会打你。”
刘青山笑骂两声,他刚才看得真切,师父一巴掌拍到大肥猪的脑门上,一掌把猪打倒。
这是真功夫啊,刘青山差点两眼放光:不知道俺啥时候能练到这样?
张大帅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把猪抬过来放血,一会儿要是死了,就该捂住血啦!”
还是刚才抬猪的四个人,这回是一点都不用费劲,就把大肥猪抬到案子上。
猪头下边放了个大盆子接猪血,张大帅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哗哗哗,红艳艳的猪血就淌到盆子里。
盆子里已经撒了盐,张老蔫儿拿着柳条棍子,在那使劲搅和呢。
张大帅也羡慕地望着哑巴爷爷:“哑巴,以后咱们爷俩合伙杀猪吧,你先来一巴掌,俺再来一刀,妈个巴子的,太省劲啦!”
等放完血,就开始刮猪毛,然后把头蹄下水啥的,一样样拾掇出来。
村里灌血肠最拿手的还是张大帅,所以洗肠子这活儿,也归他了。
他一边用筷子熟练地翻着猪小肠,嘴里一边念念叨叨的,也跟哑巴爷爷翻小肠:“你说,你当初咋就不收俺当徒弟呢……”
在外屋地,几个妇女也在忙活着,她们正围着大菜板子切酸菜呢。
杀猪菜,酸菜是主菜,一切就是好几大盆。
锅里面,已经把切好的大肉块煮上了,酸菜也下到锅里,一起慢慢咕嘟着。
这个一定要多炖,最好炖上小半天,酸菜彻底炖软了,才会更加入味。
另外最关键的是,刚才搅猪血搅出来的血筋,一定要放到锅里,跟着一起煮。
没有这玩意,那杀猪菜就不算正宗。
等到血肠都灌好了,在当院子的那口大锅里慢慢煮着。
煮血肠,锅里的水保持微开状态就行,张大帅在锅台旁边紧盯着,手里拿着一根大马蹄针,挨个给血肠放气儿。
“大帅,要不要给你来个小板凳站上边,别一头扎锅里去。”
别人都没啥事了,就在窗根下晒着太阳抽烟,大张罗嘴里还跟张大帅开着玩笑。
张大帅晃晃手里的针:“信不信一会也给你放血。”
他们这边调笑,刘青山则领着几个半大小子,从邻居家借来桌椅板凳和碗筷,今天这些客人,最少四张桌。
自个家和爷爷家里,各摆了两张桌,这还不算看热闹的小娃娃。
小娃娃们都不上桌,锅里的肉煮熟之后,切了几大块,凡是来的小娃子,都给盛半小碗肉,倒点酱油,呼噜呼噜吃完了就赶紧滚蛋。
还得担心他们吃多喽,肚皮受不了,不敢给吃太多,要是一下子吃腻住,以后看到猪肉就恶心。
到了下午两点多,基本就准备好了,刘青山去道上张望了好几回:这咋还不到呢?
昨天他骑车去公社,邀请了公社的孙书记,都答应好好的。
“来了来了,都来啦!”
只见张队长骑着自行车先赶回来,下车之后,气喘吁吁跟刘青山说:“青山啊,来了一帮吃货,准备的肉啥的够不?”
“队长叔,够用的。”
刘青山笑着答应,煮了一锅肉,差不多半扇猪肉半子呢。
“这帮子饿狼!”
张队长又嘟囔一句,然后解释了下,原来今天去公社开会,青山公社各个大队的代表都有。
会开完了,有几位支书和村长忽然提出来:要到夹皮沟再参观参观猪场和大棚,他们也都一直惦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