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为者
“大姐夫,还是我来吧。”
刘青山上前接过木锨,然后攀上山墙,噌噌几下,就爬到中间最粗的横梁上。
从这个横梁往两边,都是缓坡,直接用木锨往下轻轻一出溜,一大条子积雪就哗啦哗啦地滑落到地上。
大棚里面温度高,塑料布又光滑,所以最下面这一层积雪,并不结实。
在横梁上走了一个来回,两边的雪就清理完毕,瞧得高文学直叹气:俺咋就不行呢?
“三凤儿,清雪呢!”
远远的,大头在大道那边打着招呼。
他正各家各户走呢,告诉大家赶紧把大棚上的雪清掉,不然的话,阳光进不去,棚子里的温度起不来。
“大头,这雪下的不小,有啥情况没?”
刘青山嘴里也吆喝着,他知道,大头肯定都走一圈了。
“没啥大事,就是老蔫儿叔家的大棚,粘的地方被风撕开了,俺来借金凤姐的电熨斗用用。”
说话间,大头就进了院,又跟刘青山说:“这场雪一下,草甸子也封冻了,咱们得抓紧时间收割苇子,早点把草帘子苫上。”
刘青山点点头:“那就明天开始吧。”
等大头拿了电熨斗离开,他又去了爷爷家的园子里,也把积雪给推了,另外还有山杏家的大棚、哑巴爷爷家的,以及张杆子家的,也都过去瞅了瞅。
基本上都被清理完了,是张撇子他们哥几个,俩人抬着一个长长的大杆子,最前面横着一块木板。
站在地上,把木杆子送到大棚上面,轻轻一拽,一大片雪就被带下来,又安全又快捷。
“二哥,还是你这玩意好使。”
刘青山打了个招呼,鸡笼子已经都做完了,他又给张撇子拿了二百块钱,购买铁丝之类的,准备囤积一批。
张撇子嘿嘿憨笑两声:“青山,下雪了,哪天闲了,咱们一起滚苏雀去。”
几个人一起扛着超级大耙子,在屯子里转一圈,大棚上边的积雪都清完了,顺便也把明天割苇子的事情,通知了下去。
磨刀不误砍柴工,怎么也得事先整理一下工具不是。
等刘青山回家,发现老四老五正在大门口堆雪人呢。
这第一场雪因为温度不是那么低,所以雪比较黏,俩小丫头推了一大一小两个大雪球。
正发愁搬不动大雪球呢,看到刘青山,立刻跑过来,分别拽住他的一只胳膊。
刘青山就笑着帮他们干活:把那个小点的雪球,搬到大雪球上面,下面的当身子,上边的当脑袋。
然后两个小丫头就开始装饰雪人:揪来红辣椒当鼻子,两个黑木炭当眼睛,头上扣个破水桶,身上还画出来两排扣子,跟穿着呢子大衣似的。
“哈哈,这个雪人就是哥哥!”
山杏笑得两个眼睛都弯起来。
老四也拍着巴掌:“那我们再堆两个小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
俩小家伙干劲儿挺足,很快就又弄出俩小的,为了区别,脖子上都画出来围巾。
“吃饭啦!”
林芝的声音传出来,小老四便噔噔噔跑到东院,把爷爷奶奶和杨红缨都叫过来吃饭。
按照惯例,下了第一场雪,就正式开始吃两顿饭,上学的时间也不再分上下午,早上八点半上学,下午两点左右放学。
“老师,我们堆的雪人好不好看?”
老四指着雪人显摆着。
杨红缨嘴里夸着:“真好看,这几个雪人都是谁呀?”
老四眨巴眨巴大眼睛:“两边小的是我和山杏,中间大的是杨老师。”
刚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山杏动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刘青山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你个小马屁精!
吃过早饭,跟大姐夫一起,把后院蚯蚓大棚上边的雪也清了,还要清理当院和大道上的积雪,这个在农村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谁家对着的大道,要是不扫雪的话,那会被人笑话是一家子懒蛋的。
一场大雪,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银白,仿佛一下子就洁净许多。
可是那些鸟兽就惨喽,觅食成了大麻烦,整个冬天,也是它们最难过的季节。
老家贼还好一些,厚着脸皮,它们成群结队的,在鸡槽子和鸭食盆子周围,跟着捡点剩的。
林子里的那些鸟兽,才是真的艰难。最安逸的就算是松鼠了,人家可是有储备粮,心里不慌。
看来啊,过日子还是有点算计的好。
清理完积雪,刘青山又趁着中午暖和的工夫,活了点沙泥儿,跟爷爷和大姐夫一起,把两家的炉子搭建起来。
火炉子是用红砖垒起来的,至于铁炉子,现在还属于高档货,农村还很少见。
因为主要是烧柴火,所以炉子都搭得比较大,添点苞米瓤子或者木头柈子之类的,呼呼呼烧起来,屋里很快就热热乎乎的。
再加上火炕也能散热,所以屋子里面是一点都不冷。
但是千万不能歇火,这时候的门窗之类的都是单层的,还不那么严实,所以停了火之后,屋子里的温度就迅速下降。
第二天起来,茶缸子里的水,都能冻成冰坨。
用老太太们的话来说:屋里冻得叮当的,连头上的尿盆儿都冻成冰啦!
当然,现在刚入冬,还不至于那么冷,但是保暖防寒工作,也得提上日程。
今年除了屋子里,还有大棚里面,再过一个月,晚上也得烧炉子,要不然温度就太低了。
刘青山家里,因为搭建蚯蚓池子,所以剩了点砖头,别人家的话,连一块多余的砖都没有。
他找支书和队长商量一下,狠狠心,决定买一批铁炉子和铁皮炉筒子,一家一个,都安装到大棚里面,反正这玩意一次性采购,可以用好些年。
一共需要将近三十套呢,这就得去公社铁匠炉去预订了,张队长亲自出马,跟老板叔赶着大马车去公社了。
等吃过晚饭,刘青山看到大姐收了一簸箕苞米进屋,坐在炕上搓苞米。
先用苞米扦子,在苞米穗子上镩下来几趟,一般都是隔几行镩一趟儿。
然后俩手攥住苞米穗子,向相反的方向使劲一拧,苞米粒儿就哗啦啦地散落到簸箕里。
杨红缨瞧着新奇,也想帮着干活,结果,苞米扦子差点穿到手上,拧了两穗苞米,掌心就差点又磨出泡来。
这农活,还真不是你想干就能干得了的。
“大姐,是要炒苞米花吗?”
小老四的小脑瓜反应很快,一下子就猜到了大姐的用意。
因为吃两顿饭之后,晚上天长肚饿的,饿得人都睡不着觉,就嚼点苞米花,糊弄糊弄肚皮。
看到大姐点头之后,老四老五就乐得直蹦高,张罗着去外面收沙子。
因为炒苞米花的时候,为了受热均匀,锅里还要先放几捧细沙子。
当然喽,用盐炒是最好的,但是这时候谁家也舍不得这么做。
太败家了,大粒儿盐也得一毛二一斤呢。
没等老四她们出门,刘青山已经用铁撮子收了半下沙子进屋,找了个筛子,放到锅里,把沙子倒进筛子里。
哗哗哗的,细沙子就漏进锅里,筛子里剩下的石头子之类的,就直接扔了。
林芝坐在灶坑前面烧火,刘青山用铁铲子,翻动着锅里的沙子,等沙子热了,倒进去苞米,继续翻炒。
啪!
伴着一声声轻响,有的苞米粒受热炸开,然后就立刻有一只小手伸进锅里,把雪白的苞米花拣出来。
是老四和老五,你一个我一个的,轮着来。
刚炸开的苞米花还是很烫的,两个小家伙就来回用两个手心倒腾着,还呼呼地直吹气。
等稍微凉了,就美美地放进嘴里,伴着浓浓的玉米香味,就是这个时代,孩子们眼中的美食了。
在他们看来,一点不比什么奶油爆米花差。
因为铁锅不是密封的,所以爆花的苞米只是少数,大多数都是只裂开一道小缝。
这种叫“哑巴苞米”,估计是没有爆花的缘故吧。
不过吃起来比较酥,嚼在嘴里,嘎巴嘎巴的,也挺香的。
就是吃多了容易渴,还有的娃子,上学的时候,也装两挎兜苞米花,课间嚼两把。
刘青山一连炒了好几锅,这才罢手,又收了一簸箕柴火,试试新搭的炉子好不好烧。
一瞧烧炉子,小老四又是眼睛一亮,跟山杏找了一把粉条,用剪子把粉条剪成寸断,然后码到炉盖子上。
粉条受热之后,就会变得越来越粗,等表面烙得金黄之后,就可以拿下来吃了。
嘎嘣咬一下,十分酥脆,还带着点焦香。
除了烤粉条,还可以在炉盖子上烙土豆片,下面的炉膛里,还可以烧土豆,这些都是小娃子们最喜欢干的。
没法子,那时候的人,肚子里都没底,尤其是小孩子,跑跑颠颠的,肚子饿啊……
第二天,刘青山照例早起上山,刚出了大门,迎面就撞过来一个黑影,把他顶了个大腚蹲。
第九十一章 野鸡飞不过三节地
望着眼前的大梅花鹿,还有不远处那好几十只的鹿群,刘青山不由得咧咧嘴:“嗨,你们这是又来吃大户啦?”
一场大雪,封锁山林,鹿群想要觅食,就得扒开积雪,寻找雪下的苔藓和干草,当然比较费力。
还是吃现成的好,所以大梅花鹿就带着鹿群又来打牙祭了。
别看刘青山嘴里磨磨唧唧,好像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实际上,心里都乐开花了。
鹿群来得越频繁,就距离它们被驯养的日子越近。
照例是给撒了些大粒儿盐,这次又额外收了一簸箕苞米,野生的鹿群,很少能吃到粮食,抢得差点顶了架。
很快,小老四和小老五也闻讯钻出被窝,穿戴整齐之后跑了出来。
俩小家伙都换上冬装,穿上棉袄棉裤,头上戴着毛线织的帽子,手上戴着棉手闷子,就跟俩小棉花团似的。
“大鹿鹿!”
小老四嘴里欢呼着,抱住梅花鹿的大长脸。
有了这两个小家伙照顾鹿群,刘青山就不用管了,一溜烟往山上跑。
大地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林,黑悠悠一大片,景象十分辽阔,仿佛整个人的心胸,都变得纯净开阔起来。
噢噢噢!
刘青山忍不住扯开嗓子,发出一阵长啸。
嗷呜呜……
还真有了回应,让刘青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雪地狼嚎,听着真是瘆得慌。
还好,很快就又响起了师父那独特的啸声,狼嚎声便戛然而止。
刘青山不由得悠然神往:啥时候能像师父那样,成为这片山林的王者呢?
一路飞奔到木刻楞,师父早就起来了,木刻楞前面的空地,都已经打扫完毕。
刘青山把带来的粮食和油盐等日常用品送到屋里,结果小黑这只小熊,照例来抱大腿,刘青山拍拍它的脑瓜问道:“师父,狗熊到了冬天,不都是冬眠吗?”
哑巴爷爷笑呵呵地比划着:没吃没喝才躲洞里睡觉,这有吃有喝的,傻子才冬眠呢。
嗨,真是这个理儿。
等下山回村,吃过早饭,二十多名村民就沥沥拉拉的,向村子西边聚集。
来了好几辆大马车,车上是一捆捆的绳子,还有割苇子的专用工具。
割苇子,用的也是镰刀,不过跟割小麦割谷子的普通镰刀比起来,大了许多。
镰刀把就有一丈多长,得俩手擎着,才能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