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为者
走着,刘青山扛着大搂子,晃晃悠悠走在最前面。
一行四人,出了家门,直接往西走,几百米之后,前面就是开阔的草甸子,一眼望不到边。
甸子上的芦苇,正随风摇曳,还有各种蒿子杂草,散布其中。
还有大大小小的水泡子,星罗棋布一般。
“野鸭子,打几只野鸭子!”
刚子嘴里开始大呼小叫,因为他发现,在草甸子的边缘地带,一大群鸭子正在水里游呢。
小扁嘴还使劲往水底戳戳着,水深的时候,还会把上半身都伸进水里,就剩半个屁股,撅在半空。
刘青山撇了撇嘴:“你打吧,打死一只,看村里有没有人找你算账!”
刚子眨巴眨巴眼睛:“这是家养的鸭子?”
“废话,这月份,野鸭子早就南飞啦。”
刘青山回了一句,又继续补充说:“要是野鸭子,早就噗通一个猛子,扎进水底捕食了,还能像这么费劲?”
看着竖在半空的几个大屁股,刚子也笑了:“人也一样,就不能过得太安逸,不然就退化了。”
嗯,这话倒是说的有点道理,刘青山点点头:“那今天搂鱼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啦。”
“行啊,这都不是事儿!”
刚子大言不惭的答应着,几个人渐渐走进甸子深处。
这里根本就没啥路径可言,也就是现在这月份,秋末冬初,属于枯水期,到了夏天,全是水塘烂泥,想进来都费劲。
走了百十米,随便找了个大泡子,刘青山叫刚子换上靴子,先去搂鱼。
用这玩意捕鱼,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有力气就成。
在刘青山的指导下,刚子先把大篓子使劲往水里一送,然后就往回拽。
连水底的稀泥烂草啥的,搂上来半兜子,然后把这些东西往岸边的草地上一抖落。
“还真有鱼!”
刚子大叫一声,他看到里面裹着几条白亮亮的鲫瓜壳子,基本上都是一两左右,鳞片银白,煞是喜人。
“飞哥,捡鱼吧。”
刘青山吆喝一声,吴建军早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抓鱼,捡了两条鲫鱼,然后猛地一缩手:“这啥玩意?”
在泥草里面,裹着一个黑乎乎的家伙,足有筷子长,比他的大拇手指还粗,蜿蜒扭动,吓人一跳。
“好大的泥鳅,这玩意才补呢,吃泥鳅赛人参!”
刘青山双手捧起泥鳅,扔进水里,这玩意身上溜光溜光的,一只手还真不好抓。
“我还以为是水蛇呢,这泥鳅还真长。”
飞哥嘴里解释着,生活在大城市的他们,还真没弄过这玩意。
看到来的四个人都是男生,刘青山也就嘿嘿两声:“所以才补嘛。”
稀泥里面还有几条小泥鳅,都被刘青山捧着扔回水里,飞哥刚要出声阻止他,就听刘青山嘴里念叨:
“抓大放小,才能永续利用。”
这时候,刚子又搂上来半兜子,看到里面居然有两条巴掌大的鲫瓜子,立刻就咋呼起来:“以前都说咱们这地方,棒打狍子瓢舀鱼,俺还不信呢!”
刘青山则应道:“瓢舀鱼,现在稍稍有些夸张,但是村里的小孩子挖菜,用土篮子在水里捞一下,基本能捞出来泥鳅和老头鱼啥的。”
“老头鱼,这鱼年纪很大嘛?”
刚子又不明白了。
“这种就是老头鱼,也叫山胖头鱼,吃的时候,要把脑袋去掉。”
刘青山从地上捏起来一条鱼,大脑袋差不多就占了身子的三分之一,肉滚滚的,身上还有黑黄色的斑纹。长度也就十公分左右的样子。
“去了脑袋,就没剩下啥了。”
刚子觉得这种鱼抓了也没啥营养,脑袋本来就大,还得去掉。
高文学这时候接口道:“这种老头鱼性子凶,是肉食性的鱼类,所以吃起来味道非常鲜美。”
这样啊,那就抓呗,大飞哥伸手捡了几条老头鱼,突然又猛的一缩手,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癞蛤蟆!”
刘青山瞧了一眼:“不是癞蛤蟆,是哈士蟆,红肚囊的,这东西吃了也很补。”
可是飞哥瞧着懒洋洋的哈士蟆,还是不怎么敢下手。
这东西的特点就是:不咬人膈应人。
倒是高文学一点不客气,抓到手里,还分辨一下公母,要是母的,就留着给金凤补身子呢。
刚子搂了十多下,就坐在草地上直喘粗气,于是换成了飞哥,俩人轮班上阵,最后都累得胳膊发软腰发酸。
刘青山主要负责进行甄选:小的扔回去,尤其是哈士蟆,像那种一年生的,都给扔到旁边的沟子里。
还有一些个头比较大的母蛤蟆,也给扔了回去一些。
因为这一只,到了来年,就能多出来几十只几百只。
最后连蛤蟆带小杂鱼,弄了大半水桶,中间横一根木棍,架在肩膀上抬着满载而归。
“真过瘾!”
刚子还有点意犹未尽,不过等吃鱼的时候,就更过瘾了。
酱炖老头鱼,别看鱼皮黑乎乎的都是斑点,里面的鱼肉却雪白细嫩,十分鲜美。
还有煎鲫鱼,用大锅小火慢煎,两面都煎成金黄色,撕着鱼肉下酒,简直不要太美。
还有焖的哈士蟆,起初这哥俩还不敢吃,不过看到杨红缨都吃得挺香,他们也就克服心理障碍,尝了一只。
尝过之后,就停不住嘴喽。
至于泥鳅,还要放在清水里养一宿,吐一吐肚子里的脏东西,明天再炖。
一顿饭,把这哥俩全都吃撑了。
到外面溜达消化食儿的时候,刚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念叨:“青山啊,难怪你愿意窝在这个小山村呢,原来这么多好吃的。”
刘青山则乐呵呵地说道:“今天咱们这个就是小打小闹,属于最没技术含量、最低端的,等到过年前的冬捕,那才叫过瘾呢。”
刚子两眼放光道:“好,等过年的时候,我们还来!”
第八十五章 棒槌找棒槌
第二天一大早,飞哥和刚子还呼呼大睡呢,刘青山就已经起来挑水了,爷爷刘士奎,也早早就开始烧火。
家里来了客人,就一铺大炕,睡觉也是麻烦事。
好在跟爷爷家挨着,男的一家,女的一家,刘士奎就领着一群爷们在这边睡的。
等把锅里的水烧热了,刚子他们起来洗漱,林芝和刘金凤她们,也回来做饭。
因为家里来客了,所以早上蒸白面馒头,熬的老角瓜汤。
要是换成平常日子,早饭就是熬粥贴饼子,切点酱缸里腌的咸黄瓜啥的,基本就是一顿饭了。
老角瓜是秋天罢园的时候,摘回来放到仓房储存的。
吃的时候,把外面的硬壳削去,切成厚片,放点土豆条一炖,味道很好。
就连角瓜瓤子里面的瓜子,也一个个挤出来晾干,这种白瓜子,收购部就收,攒多了,也能卖上几角钱,换点油盐。
等刘金凤喂完鸡,也回屋吃饭,嘴里还问呢:“三凤,昨晚听到家里的大黄狗叫,是不是黄鼠狼又来踅摸?”
她早上都留意了,鸡舍里面没啥异样,不过还是有点担心。
刘青山晃晃头:“俺半夜出去转一圈,啥事没有,吃饭吃饭。”
为了叫大姐安心,他能说半夜出去,在柴火栏子那边又瞧见黄鼠狼吗?
能说早上出去挑水,看到狗窝边上,又多出一张被撕烂的耗子皮吗?
这样下去,再过两天,估计连家里的大黄狗,都被收买喽。
反正那只黄鼠狼也没啥恶意,刘青山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看它能鼓捣出啥花样来。
吃过早饭,上学的都走了,上班的也……好像除了杨红缨,也没人上班。
刘青山则领着飞哥和刚子,跟着二十几名青壮,一起进山,去采冻蘑。
飞哥和刚子也显得特别兴奋,尤其是刚子,一路小跑,冲在最前面。
“别急,悠着点。”
刘青山朝他的背影嚷了一声,上山下山,都不能心急,讲究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才行。
远远望见哑巴爷爷的小木屋,几只半大狗崽子撒着欢奔过来。
看到没有大狗,刚子也就没跑,很快就被围住,然后小腿就被牢牢抱住。
“这狗好,跟俺亲。”
刚子大乐,伸手摸摸黑糊糊的狗头,发现小狗也正仰头望着他,一双黑亮黑亮的小眼珠,正瞧他呢。
“这狗啥品种,长得有点怪?”
刚子忍不住问道。
刘青山则接茬道:“狗后面再加一个熊字就成。”
“狗——熊,唉呀妈呀!”
刚子吓得撒腿要跑,原来是一只小熊,我说瞧着咋长得熊头熊脑呢?
“没事,这是哑巴爷爷养的,不咬人。”
刘青山赶紧又吆喝一声。
估计是听到他的声音,那只小黑熊立刻撒开刚子,直接向着刘青山奔过来。
跑得有点急,都连滚带爬的。
这小家伙,你是看俺亲啊,还是看俺兜里的糖亲?
刘青山乐呵呵地剥了一块糖,塞进小黑熊嘴里,然后就看到哑巴爷爷从木刻楞里面走出来。
他刚要和哑巴爷爷招手,却见从木刻楞后边,跳过来一只动物,三条腿着地,一只前腿耷拉着,一瘸一拐的,凑到哑巴爷爷身前。
“傻狍子!”
同来的张大帅一声大喝。
这也是行走山林猎户们的习惯,看到狍子,必然要大吼一声傻狍子。
因为狍子这种动物,好奇心特别强,啥事都想研究研究。
你大声吆喝,它们不但不会吓跑,还会停下来瞧瞧,然后就开始琢磨:这两条腿儿走路的,吵吵啥玩意呢?
偶尔同伴之间可能还会交流一下心得体会,比如说,旁边的一只狍子就会好心好意地提醒同伴:“嘿,老二,刚才那叫你呢。”
跟着,就会伴着猎枪的轰鸣,一只或者几只狍子倒下。
由此可见,好奇心并不仅仅会害死猫。
张大帅吼了一嗓子,然后哈哈大笑:“今天有狍子肉吃啦,你们先去干活,这只傻狍子,就交给俺料理啦!”
有肉吃啦,大伙也不由得精神一振,浑身仿佛充满了干劲。
可是哑巴爷爷却比划了几个手势,大伙立刻泄气了:这是一只母狍子,肚子里怀着崽子呢。
山里的老规矩:不杀母兽,不伤幼兽。
而哑巴爷爷,就是最守规矩的那一类人,在刘青山看来,哑巴爷爷,才是这片山林真正的守护者。
走到近前,刚子和飞哥,都好奇地打量着这只狍子,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动物。
只要是生活在这边的人都听说过这句老话:棒打狍子瓢舀鱼。
那只狍子就跟在哑巴爷爷身旁,对他很是依赖的样子,而且也不怎么怕人。
狍子的体型,比梅花鹿还要小一号,一身土黄色的厚毛,竖着一双大耳朵,大眼生生的,瞧着就感觉萌萌哒,很有喜感。
“你瞅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