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为者
小娃子们开始有点没听明白,不过有一个最先反应过来:
“那不是好多钱,哦!”
娃子们就一起边喊边蹦跶,一个个大鼻涕泡差点都美出来。
刘青山拿出两张伍拾的票子:“这个回家交给你家大人。”
然后他又拿出来一张五元的炼钢工人:“这个你们拿着买糖。”
他知道,小娃子们就算拿着大票儿,也肯定得被家长没收,所以又给了他们一张五块钱的。
那个小娃子接过钞票,然后瞧着那两张五十元的,翻过来调过去地看,嘴里还嘟囔了一句:
“没见过这样的钱,不会是假的吧?”
韩老虎一把将小娃子手里的大票儿抢过来:“回头俺交给你老子,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都赶紧滚蛋,还想在这蹭饭咋滴?”
娃子们拿着五块钱,一溜烟地跑了,他们村里也没有小卖店,得跑十多里去大队的供销社零售点,才能买到糖。
韩老虎也仔细瞧瞧手里的大票子:“听说出五十块钱的了,还真头一回见到。”
也难怪小娃子们不认识,连大人也都差不多。
刘青山把那块水料递给小郝,叫他先收着,然后对韩老虎说:
“老韩叔,等到来年夏天,领着大伙到河里多找找,这种流水料,质地更佳,也就更值钱。”
韩老虎也一个劲点头,他刚才也想到这个问题了,要不是现在河面冰封,他明天就想带人过去去找啦。
几个人正在闲聊,就看到又有人推门进屋,怀里抱着一块三扁四不圆的石头,大概比排球小了一圈的样子。
来人三十多岁,邋里邋遢的,摘下头上的狗皮帽子之后,头上长着好几块癣,这边一般称呼刨花秃。
“癞子,你咋来了。”韩老虎有点嫌弃。
韩癞子一个劲点头哈腰的:“听说这小哥儿收石头,俺这不正好有一块。”
这家伙长相挺有喜感的,一双八字眉,说话的时候,眉毛还乱跑。
刘青山倒是从他身上,找到张杆子从前的影子,于是朝对方点点头:“行,放地上我先瞧瞧,个头可够大的。”
“好好好,谢谢小哥,谢谢小哥。”韩癞子有点激动,一个劲鞠躬。
他这一晃,刘青山灵敏的耳朵倒是听到咕咕的声响,好像是从对方肚皮里发出来的。
莫不是刚刚灌了一肚子水,直逛荡?
这大冬天的,谁没事灌那么多凉水呀,莫不是……
刘青山的注意力,立刻放到那块石头上。
而这位韩癞子则噗通一声,直接把怀里的石头扔在地上,反正是土地。
只见他拍拍两手:“小哥啊,我跟你说,这块石头吧,跟别的石头不一样,一晃荡,里面就汩汩响。”
“俺估摸着,这里面肯定有水,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嘛。”
韩老虎伸出巴掌,使劲在韩癞子脑袋上扒拉一下:“我看你就是一瓶子不满那伙的,把俺家屋地都砸个坑!”
说完他又嫌弃地把自己的手掌,在裤子上使劲蹭了两下,好像生怕沾了一手癣似的。
而刘青山则没关注他们,此刻,他正抱起那块石头,轻轻地来回摇晃。
果然,石头里面发出汩汩的声响。
刘青山也不由面上一喜:“这是水胆玛瑙,比普通玛瑙更加珍贵。”
听他这么一说,韩癞子立刻来劲了:“小哥,那能值多少钱,能不能换一张大团结?”
这个要求实在有点太低了,就算是最差劲的水胆玛瑙,也不止这个价。
不过刘青山也不是专业研究玉石的,他也只是跟鲁大师学了些皮毛。
这块水胆玛瑙到底怎么样,还要看里面的质地和颜色,所以他也不好下结论。
这种只要里面有水的玛瑙,那就比较稀有。
这种玛瑙往往都需要雕刻师细细构思,凸显出玛瑙里面的水。
比如雕刻的老寿星,有水的地方,就放在寿桃里;或者雕刻弥勒佛,有水胆的地方,就放在弥勒佛的大肚皮里等等。
这样雕刻出来的物件,往往巧夺天工,耐人玩味。
这块水胆玛瑙,刘青山准备给张撇子带回去,叫他雕刻成一个大摆件。
斟酌了一会,刘青山便有了计较:“这位大哥……”
“嘿嘿,你叫俺癞子就成,大伙都这么叫。”韩癞子抓抓脑壳,叫人有点不敢直视。
“好,那癞子哥,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这块玛瑙石的价值,我也说不好,我先给你五百块钱,要是价值大的话,以后再补给你怎么样?”
刘青山也不想在这里捡便宜,以他现在的身家,要是还对这些普通的老百姓耍心眼,那就太没品了。
“五百块!”
韩癞子猛地蹿起来,脑袋差点顶到纸棚上:“五百块啊,都够俺娶个媳妇啦!”
得,这位也同样是个光棍汉,理想也和当初的张杆子差不多。
刘青山叫小郝掏钱,然后嘴里笑着和韩癞子说道:
“癞子哥,别着急,我建议你先拿着这钱,去医院把头癣治好,人家姑娘才愿意嫁给你。”
韩老虎在旁边插话道:“三十多的老跑腿子,还上哪找姑娘去,能找个寡妇就不错啦。”
“中,寡妇也中!”
韩癞子接过钞票,乐得眉毛在眼睛上面乱跑,使劲朝刘青山鞠了一躬,然后就一溜烟跑出屋。
结果咣当一声,脑瓜子磕到门框上,估计肯定嗡嗡的。
“出息。”韩老虎笑骂一声。“癞子,听青山的,先去治治皮肤病,等咱们村里的玛瑙卖出去,还愁娶不到媳妇。”
韩老虎心情不错,他也终于找到一点王大富的感觉:有钱就是好啊。
不过也只是一点点,毕竟这事还不保准呢。
众人从下洼村回到王家围子,天都眼擦黑了,韩老虎也跟了过来,他也决定去那个夹皮沟一趟,对,听亲家说那叫考察,他也要去考考察察。
第二天,刘青山一行人才出发,人太多,驾驶室里也坐不下,好在王大富和韩老虎他们都穿得厚实,就坐在车斗里。
卡车跑两个小时,就停下来,让他们几个下去活动一会儿,好不容易,一路颠簸,在两天之后,才终于回到夹皮沟。
大卡车开进村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一群小娃子先围上来。
刘青山下了车,朝着那些个往车上爬的小娃子吼了一嗓子:“没好吃的,都是石头,不怕硌牙你们就啃。”
小娃子们撩开苫布一瞧,还真是石头,顿时好不失望。
“吃的没有,不过有玩的。”刘青山从车上拎下来一个帆布包,哗啦一下扔在地上。
二牤子打开拉链一瞧,顿时一声欢呼:“子弹壳!”
包里都是黄灿灿的子弹壳,这可是小娃子们的最爱,于是你一个我一个地分起来。
这是刘青山从边防军那里,给娃子们要回来的,他也是从小时候过来的,当然最清楚娃子们的喜好。
大人们也凑过来,张杆子抄着袖,笑嘻嘻地问:“青山,拉这么多石头,你这是准备盖房子啊?”
刘青山也眨眨眼:用玉石建房子,那不都赶上汉武大帝的金屋了?
大张罗使劲一拍大腿:“青山,你盖房子,不会是准备娶媳妇吧,放心,叔给你好好张罗张罗。”
得,刚想到金屋,就用上了,人家金屋藏娇,咱这就来个玉屋藏娇。
“青山也该娶媳妇了,那些般般大的,大头家都快生娃了,二彪子也马上要结婚,就剩下青山了。”
张大帅也跟着掺和,大家还都挺关心刘青山的婚事,整得跟真事似的。
刘青山看到车上的王大富他们都下来,正活动腿脚呢,就连忙给大伙介绍一番。
介绍完了,韩老虎朝着道两边望望,心里有点纳闷:这夹皮沟,跟俺们下洼村差不多,也都是草房子啊?
这时候,车斗上猛然传来一声吆喝:“玉石,青山你哪弄回来这么多玉石!”
是放假回家过年的张撇子,正满脸激动地蹲在车斗里,手里拿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白玉,嘴里一个劲嘟囔着:
“有点像和田玉,又好像有点不对,颜色更白,却不那么温润,奇怪,奇怪……”
学习雕刻的,第一步就先学辨识材料,所以在识玉这方面,张撇子绝对超过刘青山。
“二哥,你先下来,我这还有好东西呢。”刘青山挥手将张撇子叫下来。
然后他从驾驶室里,拿出来几件玛瑙雕刻的摆件。
“这玛瑙质地不错。”张撇子嘴里赞了一声,然后就忽然暴躁起来,一张文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这雕工太差劲,简直糟蹋了好东西,到底是谁雕刻的?”
见他手里拿着的,是自家那个老寿星,韩老虎嘴里说道:“是,是我……”
结果张撇子猛地窜到他面前,把手里那个老寿星朝他晃了晃:
“没那个本事就别轻易动刀子,好东西都叫你给玩坏了,本来能卖一千,现在连五百都不值!”
啥玩意,这物件值五百块!
韩老虎的眼睛也瞪得溜圆,至于张杆子的训斥,根本就没过他的脑子。
刘青山一瞧张撇子痛心疾首的架势,连忙将那块水胆玛瑙也从车上抱下来:“二哥,你还是研究研究这个吧。”
张撇子这才气呼呼地蹲在地上,查看那块玛瑙:“质地比那几个物件要稍差一些,不过个头够大,价值也差不多吧。”
“二哥,你再抱起来晃晃。”刘青山这下心里有底了。
晃啥?张撇子虽然有点纳闷,不过还是听话地抱起石头,然后就有汩汩的声音响起。
“啊,水胆玛瑙!”
张撇子手臂一哆嗦,那块比排球小一号的石头,就向下掉落,而下边,就是张撇子的脚面子。
这要是砸一下,估计骨头都得断几根。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脚,脚面子托住那块石头,向下一卸力,又向上一挑,石头就又被刘青山抱在怀里。
“还好,要是把里面的水胆摔坏,那就糟蹋东西了。”张撇子根本就没寻思自己脚面子的事儿。
韩老虎则眨巴两下眼睛:这要是叫此人看到韩癞子把石头直接扔到俺家屋地上,不知道会咋样呢?
不过韩老虎倒是有点佩服那个会雕刻手艺的年轻人,有那么一股痴迷劲。
而一般这样的人,那通常都会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出类拔萃。
刘青山这次见到张撇子,也明显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变化。
主要还是在气质上,张撇子变得更加自信。
这种自信,刘青山在后来一些成功人士的身上都感受到过。
在他看来,夹皮沟的年青一代,都应该如此,只有这样,夹皮沟才能一代更比一代强。
张撇子又把那块水胆玛瑙翻来覆去地查看,嘴里还念叨:
“回头得先小心点,把外皮擦开,瞧瞧里面水胆的大小和位置,再琢磨雕刻成什么物件,要是把里面的水胆弄破喽,那就不值钱了。”
“这东西要是雕刻出来,最少值几万块,要是里面的胆大水多,价值还能更高。”
几万块?
韩老虎身子一晃,连忙用手搭住王大富的肩膀,他还真怕自己经受不住这么一笔大数目,被直接砸晕,那可就丢人了。
而王大富则拍拍他的肩膀:“亲家,这回你们下洼村也有希望喽。”
韩老虎使劲点点头,忽然觉得心里一阵火热。
他朝刘青山那边望望:这还真是小财神爷啊!
第六百六十一章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把王大富和韩老虎等客人交给老支书和张队长他们接待,刘青山就叫上二彪子他们几个年轻人,把大卡车又开到恐龙化石博物馆。
这批玉料,放到别的地方,他还真不放心,还是存在他的私人展厅里面比较保险。
他原打算是堆放在家里的,现在看来有点危险,万一张杆子垒猪圈缺石头,给搬走几块,也不是没可能的。
都是大小伙子,一会儿工夫,大概一车半的玉料,也就卸完了,总共六七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