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1983 第45章

作者:隐为者

山里人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初听起来,以为是扯蛋,比如哑巴爷爷比划的山神老把头啥的。

可是你要是细琢磨,往往却有一定的道理,所以进山最主要的就是要守规矩。

刘青山刚说完,就听到张杆子嘴里妈呀一声,从树桩子上跳下来,俩手捂着屁股,在地上直蹦。

“咋地啦?该,谁叫你不守规矩的,肯定被大蜈蚣给蛰了吧?”

张队长嘴里骂着,却第一个冲过来查看。

像这种树桩子,树皮夹层里边最容易成为蜈蚣之类的藏身之地。

“不是被蜈蚣蛰了,好像是蚰蜒,钻进去啦!”

张杆子一边跳一边嚷嚷。

“钻哪去啦?”

张队长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然后也醒过腔来,满脸古怪,用手指着张杆子:“你,你小子还真够倒霉的。”

连急带吓的,张杆子都快哭了:“赶紧想招啊,你们还笑,快点帮俺把蚰蜒弄出来!”

“那玩意咋弄,你赶紧找地方,看看能不能拉泡屎,把蚰蜒带出来。”

老板叔帮他想了一个还算是靠谱的主意。

张杆子这会儿脸都绿了:“俺现在都紧张死了,实在拉不出来啊!”

“要是有开塞露就好了,给你挤进去一管,肯定就完活儿。”

张大帅也稍稍有些遗憾,这林子里面,还真没地方找开塞露去。

不过这也给刘青山提了醒,他正准备去找点大戟之类的泻药,给张杆子吃。

就见哑巴爷爷随手在地上薅了几样树叶草叶啥的,比划着叫张杆子吃下去。

到了这时候,张杆子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嚼得满嘴冒绿沫子。

还真管用,没到十分钟,这货就抱着肚子跑到一边,一阵电滚雷鸣之后,这才又乐颠颠地跑回来:

“唉呀妈呀,总算是拉出来啦,那蚰蜒还活着呢,在稀屎里练狗刨儿。”

大伙听他说得太脏,都各自散去,继续采蘑菇,只有张杆子在那嚷嚷着俩腿发软,想找地方坐一会儿,又不敢坐。

哑巴爷爷一瞧他这熊样,索性领着他先回木刻楞那边,反正做饭也需要有人烧火。

刘青山倒是有点意外:想不到,哑巴爷爷居然还懂草药呢。

这林子里,可是有不少草药,没准以后也是一条财路呢。

剩下的人一鼓作气,一直忙活到下午两点多,这才收工。

林子里面,天黑的早,而且到了下午,蚊虫都飞出来活动,大个的花脚蚊子,还有比蝉个头还大的大瞎蒙,一个个都凶得很。

尤其是大瞎蒙,被叮上一口的话,直接呲呲冒血。

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小飞虫,真能把人给吃喽,所以没点本事、没点准备的人,根本就没发在林子里过夜。

刘青山听村里的老人讲古,在以前土匪横行的时候,专门有一种整治人的刑罚。

就是胡子在绑了肉票之后,家里不肯拿钱来赎的,就把人剥光衣服,绑在老林子里的大树上喂蚊子小咬。

到第二天,人准保已经凉了,想想都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

回去的时候,大伙的背篓基本都满了,就连挎着的筐里,都装着一些珍品,什么榆黄蘑、树鸡子、猴头和松茸啥的。

到了木刻楞这边,迟到的午饭已经准备就绪,一大锅热腾腾的蘑菇汤,汤里竟然还煮了两只风干的野鸡,老远就闻着一股打鼻子的香气。

带来的饼子啥的,也都重新放在帘子上熏熏气,大伙洗了手,就在木刻楞门口的放倒的干木头柈子上随便坐了。

众人一手拿着大饼子,一手端着蘑菇野鸡汤,还真别说,这汤别的调料没放,就撒了点盐,却鲜美异常。

几只大狗小狗,都老老实实趴在旁边,倒是那只熊仔,晃晃悠悠在大伙跟前转悠,一点也不眼生。

这里蹭一口饼子,那里蹭一根鸡骨头,还真有点如鱼得水的模样。

大伙都吃饱之后,抽袋烟休息片刻,就立刻下山,回去的时候,都多了好几十斤的重量,将会更加费劲。

只有张杆子,说自个拉虚脱了,就在山上跟哑巴住一宿,惹得车老板子跟他斗嘴:“你小子,不会是想搂着狗熊睡觉吧?”

而张杆子看样子确实有点虚,都懒得跟老板子斗嘴。

倒是那只熊仔,恋恋不舍地跟着刘青山,看样子还想下山。

直到身后传来几声狗叫,这货才停下脚步。

刘青山摸摸熊头:“回吧,明天再给你多带几块糖。”

上山容易下山难,回去这一路,花费了足足三个小时的时间,到家之后,已经都快晚上六点了。

大伙拖着疲惫的身子,各回各家,采回来的山货,还要经过初加工,该用盐腌制的就腌上,该晾晒的就上炕。

“三凤回来啦,累坏了吧?”

母亲林芝守在院子里,帮着儿子卸下大背篓,心疼地帮刘青山揉揉肩膀,都被勒出红印子了。

“妈,不累。”

听到母亲关切的话语,刘青山的疲劳就立刻消散,重活一世,他最在意的就是亲情。

尤其是看到这段时间,母亲额头上的皱纹都舒展不少,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就连气色都好了许多,他心里尤其高兴。

“哥,你回来啦,快进屋洗脸。”

四凤也上来嘘寒问暖的,还有山杏,默默地给哥哥递过来一个手巾板儿。

“去招呼杨老师和爷爷奶奶过来一起吃饭,晚上咱们吃蘑菇,最好吃的蘑菇!”

刘青山揉揉两个小脑瓜,从兜里掏出两把野果子,分给她们,两个小家伙就撒着欢往东院跑去。

进了屋,大姐刘金凤正围着锅台忙活呢,刘青山洗洗头脸,然后就开始摘蘑菇,去掉根上粘着的草叶和泥土,再清洗焯水。

很快,爷爷奶奶还有杨红缨也都来了,几个人一起在院子里收拾蘑菇。

“这种蘑菇好大!老师,这是什么蘑菇?”

四凤拿着一根大蘑菇,在杨红缨面前晃了晃,在小家伙眼里,老师是无所不知的。

可是这一次也把杨红缨给难住了,她就知道是蘑菇,可是具体是什么品种,她又哪里搞得清楚呢。

刘青山连忙帮他解围:“四凤儿,这种叫松茸,很好吃的,一会哥给你们煎着吃。”

“这就是松茸啊,听说很珍贵的!”

杨红缨也有些吃惊,她还是听说过松茸的,这么贵的东西,还是不要吃了。

来了这几天,她也知道了,夹皮沟这个小山村,真是穷的叮当响。

“杨老师劳苦功高,当然要用最好的东西来招待。”

刘青山笑呵呵地开着玩笑,看到杨红缨向她瞪过来,连忙又补充一句:

“松茸对老人和孩子的身体有好处,老人吃了,延年益寿;小孩儿吃了,大脑聪明,杨老师,你主要是跟着借借光。”

“再说了,这玩意在咱们山里不值钱,杨老师你不用有啥心理负担。”

杨红缨听了,默不作声,不过心里面,更坚定了要为这个小山村出一份力的决心。

晚饭弄好了,饭桌上,多了一盘红松伞炒白菜片。

紫巍巍的蘑菇吃到嘴里,肉质滑溜,带着大自然的清香,实在是难得的美味。

当然更好吃的还是松茸,这东西也不需要用水清洗,小心修理干净之后,一根松茸切成四片。

锅里用荤油滑了一下,然后把一片片松茸摆在上边,听着滋啦滋啦的声响,一阵阵浓郁的香气便弥散出来。

“来来来,都尝尝。”

刘青山先给爷爷奶奶夹了一片,接着是杨红缨,又给老四老五夹了一片,然后是老妈和大姐、大姐夫。

分了一圈,正好八个人,两个大松茸就都被分光了,轮到他这,已经没了。

“俺闻闻味儿就满足啦!”

刘青山嘴里还找辙呢,抬头望望,一桌子人都乐呵呵地望着他。

然后,好几双筷子伸到他眼前,筷子上面,都夹着颤巍巍的、白里透着金黄的松茸片。

“俺再整两个去!”

刘青山连忙下桌,又煎了几根松茸。

松茸这东西,最是滋补,卖不卖钱的先放放,家人的健康,才是第一位的。

咬了一口肉质细腻Q弹的松茸,刘青山也忍不住眯起眼睛,满脸回味:

果然名不虚传啊,松茸吃到嘴里,那股奇特的香气,还真是令人陶醉,仿佛整个山林的精华,都孕育在这种美味之中。

“好吃,跟胶皮糖似的。”

小老四也卖力地吃着松茸,哥哥都说了,吃松茸补大脑,她的小脑瓜当然想越来越聪明了。

刘士奎也微微点头:“以前还不知道,山里居然藏着这样的美味,都当成臭菇了,真是糟蹋了好东西。”

刘青山连忙又给爷爷奶奶夹松茸:“好吃就常吃,爷和奶肯定都能长命百岁!”

两位老人就爱听这个,都乐得眉开眼笑的。

“妈,你也吃,松茸还能延缓衰老呢。”

刘青山又给母亲夹了一片。

林芝也笑眯眯地接了,吃的是松茸,心里却比蜜还要甜,不过嘴上却说:“三凤儿,看你说的,那不成灵丹妙药了吗?”

看着一大家子人温馨和睦,杨红缨都能感觉到那洋溢出来的亲情,想想自己家里的情况,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老师,您吃啊!”

小彩凤也跟着夹了一片松茸给她。

杨红缨心头一暖,她并没有被排斥在这个家之外。

于是她接过来咬了一大口,笑着说道:“嗯,真好吃!”

第五十四章 煮鸡蛋,好日子?

随后的几天,村民天天进山采收山货,直到这段连雨天过去,这才暂停了这种大规模的采山工作。

蘑菇木耳啥的,还真采了不少,到时候,就算没有客商来收,卖到收购站,也能赚点辛苦钱儿。

好不容易天气放晴,看到久违的日头爷,村民们忍不住有种想哭的冲动:您老人家,总算舍得出来啦!

整个夹皮沟,也都随之忙碌起来:壮劳力都纷纷下地收割小麦。

看到母亲林芝也拎着镰刀,要去割小麦,刘青山赶紧一把将她拦住:“娘,你别去了,这活儿还是我来干吧!你就在家做做饭,帮着大姐喂喂鸡就好,可万万不能再劳累了。”

“没事,妈不累。”林芝疼爱地看着懂事的儿子说道。

“不行,你必须听我的!”

刘青山十分坚决地说道。

既然现在是他当家,那么就要把家里的担子抗在自己肩上,肯定不能再让老妈吃苦了。

干农活是最累人的,用老百姓的话来说,就是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

好在刘青山这种半大小子,身体恢复得快,睡一宿觉,第二天照样又是生龙活虎。

家里总共就三亩地的麦子,起早贪黑,两天也就割完了,干农活这方面,刘青山的手把儿,算是比较慢的。

麦垛码在地里,麦穗露在外面,还需要晒几天,才能干透。

就是麦粒里面钻出来的小麦苗,叫大伙瞧着都揪心。

好在随着砖机突突突地开进夹皮沟,开始在村子南边的空场修建猪舍,大伙的注意力,才算是被吸引过去。

这种砖瓦活,专门请了瓦匠师傅,村里负责出小工,帮着搬砖和泥就成。

眼看着一块块红砖和一袋袋水泥都用到猪圈上,村里不少人都心疼地直吧嗒嘴:俺家屋地还是土地呢。

“这年头啊,咱们人过得都不如猪啦。”

张杆子抱着膀子,在那看热闹,嘴里还不老实,说着闲话。

旁边有些村民,也跟着一个劲儿点头。

眼看这样下去,是会影响民心的,刘青山忍不住站出来跟他们解释了一番,大伙理解归理解,可是终归心里不大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