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为者
“现在还能掰到嫩芦芽,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给你们弄点尝尝。”
刘青山随手从地上抽出一根芦苇,剥了两下,露出里面嫩嫩的芦笋,直接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这个也能吃吗?维克多他们瞧得有点发愣。
于是他也剥了一根尝尝,嗯,好像还不错,满口清香。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能吃的东西还是很多的,都是大自然无私的馈赠,所以我们要懂得感恩,不能无度地索取。”
刘青山望望远处的雁荡湖,嘴里有感而发。
他记得,在十几年之后,这里陆陆续续被开垦成田地,然后那个大湖就慢慢干涸消失了。
维克多一听,立刻就开始揭老底:“刘,那你们去捡大雁蛋,算不算是对大自然的索取?”
搞得老刘支书他们都是一愣,他们不知道这是维克多在跟刘青山开玩笑,心里还琢磨呢:
这个老外,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刘青山则正色道:“维克多,我们捡大雁蛋,是为了以后不去猎杀大雁,希望你能理解。”
“刘,我是开玩笑的,事实上,我也支持你的做法,希望以后再来的时候,我们能吃到香喷喷的大雁肉。”
维克多耸耸肩膀,他开始觉得,以后没准真的能在这方面进行合作。
对于人工繁殖和饲养的野生动物,他们那边的要求还是比较宽松的。
“哈哈,等我们的大雁养殖成功,管够你吃。”老刘支书也豪气大增,对未来,他也同样充满期待。
等到日落西山,一行人从雁荡湖回来的时候,几个土篮子里,都装了两层大雁蛋,数量在二百枚左右。
大雁的成熟期是两到三年,届时,就能成几何级数进行繁殖。
晚饭还是在老刘支书家里吃的,刘青山采回来的芦笋,切成小段,打了个水焯之后,清炒一盘,吃起来清香爽口。
“来来来,都尝尝这个!”
老刘支书拿着几个乳白色的大蛋,咔咔几下,在维克多他们每个人跟前的桌子上,都磕了一个。
磕破的是大头,大蛋正好竖在桌子上。
搞得维克多他们都纳闷不已:“不是说好了要孵蛋的嘛,怎么吃上了?”
露丝还担忧地盯着眼前的大蛋:“里面不会有没长成的小野雁吧?”
“你们不吃是吧,我吃。”刘青山抄起来一个,就开始扒皮。
搞得雷欧连连摇头:“刘,原来你是一个虚伪的人。”
虚伪个蛋啊!
刘青山扒掉磕破的蛋皮,然后用筷子挖了一大块,露出里面黄灿灿的蛋黄:“这是腌的咸鹅蛋,老香了,你们不吃拉倒。”
原来是鹅蛋啊,维克多他们连忙也学着刘青山的样子,美滋滋地吃起来。
雷欧一边抠着蛋黄一边念叨:“不会是天鹅蛋吧,下午在湖边,我还真看到天鹅了。”
刘青山对他表示鄙视:“想得美,你是不是属癞蛤蟆的?”
跟着他讲了讲癞蛤蟆和天鹅的故事,把露丝乐得咯咯直笑:
“雷欧,你就是癞蛤蟆,我就是美丽的天鹅。”
刘青山咂咂嘴:“那癞蛤蟆就真吃到天鹅肉啦。”
第四百一十四章 渴望
维克多一行人,在夹皮沟停留了将近一周的时间,终于等到第一季的羊肚菌都被晾晒和加工成干品。
看着一个个精致的羊肚菌,每一公斤封进一个小塑料袋里,维克多仿佛看到的就是一枚枚闪光的金币。
因为王教授人工培育羊肚菌的成功,所以今年春天这一季羊肚菌的数量,一下子就超过去年的总产量。
过秤之后,一共是七吨半,将近一万五千斤。
每斤的价格,也比去年提升百分之十,达到了五十美金,这一下,就为夹皮沟合作社,入账七十多万美金。
按照现在的汇率,换算成人民币的话,那就是二百万。
当然,这二百万里面,也有丁家沟大林子他们三个村一小部分,大概分去五分之一的样子。
剩下的一百六十万,就算属于夹皮沟所有。按照承包山林的股份分成,每户占股百分之一,也能分到一万六千块。
而刘青山那百分之六十,正好是一百万。
随着获取的利润越来越大,这种差距也就显得越来越大。
消息传开,夹皮沟再次欢腾,开春以来,大进项一样接一样,先是红豆杉树苗,再是羊肚菌,后面还有山野菜……
张杆子的话,代表了乡亲们的心声:
“咋感觉这钱就像长翅膀似的呢,呼呼往咱们村子里飞!”
这话虽然夸张了点,大伙却全都乐呵呵地接受。
想想去年承包山林的时候,村民一个个都有点提心吊胆的,害怕这些钱砸进去,十年八年回不来本儿。
现在还担心啥呀,不到一年就彻底回本,合同中剩下的六十九年,都是白赚的。
这时候就有人念叨了,是村子里的张老蔫儿,平时三杠子压不出一个屁来的主儿,今天却表示有话说:
“咱们每家拿一万多,可是青山一个人就拿一百万,这个差距好像有点大啊?”
村民听了,忽然沉寂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散。
自己拿的是不少,可是别人拿的更多,心里当然不平衡。
而随着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这种心态也就不断失衡,逐步形成了几十年后的那种状态。
不患寡而患不均,便是这个道理。
看到气氛有点古怪,老支书在鞋底子上磕打两下小烟袋锅子,然后开了腔:
“杆子刚才说,钱长翅膀似的往咱们夹皮沟飞,可是大伙想没想过,这钱上的翅膀,是谁给安上去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青山,大伙心里都有数。”
大张罗知道老支书的意思,连忙给搭梯子。
老支书点点头:“赚得多,那是青山的本事,就拿承包豆包山这事来说吧,青山完全可以自个一个人把山林承包下来,为啥还非得把大伙都带上?”
说完,他又用烟袋指指张老蔫儿:“老蔫吧,你给大伙说说这个理儿?你凭啥能拿这个一万多?是你有能耐,还是你有路子?”
张老蔫儿顿时耷拉下脑袋:“那是青山仁义,照顾咱们这帮老乡亲,是俺刚才想得太左,钻牛角尖儿,等会儿俺去青山家,跟他认个错。”
“认错就不必了,大伙心里有数就成,以后谁也别再拿这个说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就算有外人说,那是他们不懂咱们夹皮沟的情况,随口瞎巴巴,瞧着咱们夹皮沟过上好日子,眼红嫉妒,巴不得咱们搞内讧呢。”
老支书做了大半辈子基层工作,经验十分丰富,这种眼红的苗头刚刚露头儿,就被他给消灭在萌芽状态。
……
刘青山这边,送走了维克多一行,回到家里,就看到二姐正在当院刷酱块子呢,还有奶奶和秋菊奶奶,也坐在小板凳上帮忙。
只见刘银凤拿着小刷子,一点一点的,非常细致地将酱块子上面的绿毛儿用水刷掉。
她的神情很专注,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鼻尖儿上还带着一层细小的汗珠。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满意地点点头:二姐能沉下心来做事,他就彻底放心了。
在这种即将踏出国门,进入陌生的国度学习的时刻,而且还背负着上千万英镑的资金,换成别人,或是紧张,或是兴奋,只怕很少有能能够沉下心做事。
每临大事有静气,说的就是二姐这样的。
“到下酱的时候了,今个儿阴历是多少啦?”
刘青山忍不住笑着问道。
“三凤,这一晃儿都四月初八了。”秋菊奶奶乐呵呵地答着。
老太太现在是彻底融入了刘青山一家的生活,每天帮着做做饭,有时候去村里跟着忙活忙活,生活很充实,精神更愉悦。
因为在这个家里,以刘青山为首的那些孩子,真把她也当成了亲奶奶。
当地下大酱,也很讲究日子,一般都是四月初八,或者四月二十八,最迟也就是五月五端午节。
刘青山在盆子里洗洗手,也就跟着掰酱块子。
他们这边的酱块子,都是一个长方体,长度超过一尺,宽和高也有将近半尺。
有些孩子的脑袋长得比较方,就形容为“长个酱块子脑袋”。
一般都是春节前,就开始烀酱豆,所谓的酱豆就是当地产的黄豆,在锅里烀一宿,烀得非常软烂。
然后在用木头酱杵子,一点一点捣碎。后来就有一种手摇的小机器,专门搅酱豆的。
酱豆搅碎之后,就在面板上,摔成上边说的方形,用报纸或者牛皮纸包好,放到柜盖上边,等着时间慢慢发酵。
等天气暖了,屋里温度升高,进屋就一股酱块子的味道,这时候,就快要下酱了。
刘青山掰开酱块子,中间部分都黏黏糊糊的,这就表示酱块子发酵好了。
大酱好不好吃,发酵是关键。
把酱块子掰碎之后,就扔进酱缸里,加盐加水,最好是凉开水。
刘青山家人口多,主要是外来人口多,所以足足八块大酱块子,用了一口二缸,装了大半下子。
酱块子下到缸里,只能算是刚开始,忙碌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每天清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酱缸。
用一个木头耙子,一下一下的,前后搅动酱缸里面的液体,这个过程,就叫打耙。
大酱好不好吃的第二个关键,就在打耙上。
勤勤的人家,早晚各打一次耙,每次最少也要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边打还要边用勺子,把上面漂浮着的脏东西舀出来。
这样等到大酱完全发酵之后,打耙时候散发出来的香气,隔着好几家都能闻到。
要是比较懒的人家,不怎么打耙,大酱一股臭脚丫子味儿,贼拉难吃。
刘青山家,负责打耙的是母亲和奶奶,多数时候是奶奶。
老太太坐在酱缸前面,手中不紧不慢,一下一下捣着木头耙子,神态专注而沉静。
仿佛整个岁月,就一点一点的,从她的手指中流淌过去……
为此,刘青山还特意给母亲和奶奶拍了几张打耙的照片,留作纪念。
拍完照片,看着奶奶静静地坐在那打耙,脸上带着乐知天命的满足,刘青山也不免心生感触,轻轻哼唱起来: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
“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
“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
伴着奶奶手里发出当当的轻响,刘青山的歌声,叫大伙都听得入迷,品味着岁月的艰辛和渴望。
刘银凤目光悠远: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等刘青山一曲唱完,刘银凤这才问道:“三凤儿,这什么歌,怎么没听过?”
“渴望啊,再过几年就该流行了。”
刘青山笑着解释,渴望这部电视剧,是九零年上映的,确实还需要几年。
说完他忽然感觉到,二姐刘银凤身上,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
渴望!
刘银凤抬头望望清朗的天空,目光似乎穿越大洋,到达大洋彼岸那个陌生的国度。
这时候,猛然听到有人大叫一声:“渴望,这个名字好,三凤儿,我的那部新书,就叫这个名字好啦!”
是大姐夫高文学,嘴里大呼小叫的,透过他的近视镜片儿,都能瞧见那股兴奋的光芒。
“大姐夫,书写完了?”刘青山也有点兴奋。
这一年多的时间,大姐夫都在潜心创作,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吗?
高文学点点头,又摇摇头:“刚完成第一部,我计划这本书,要写三部曲的,青山,你先帮我瞧瞧,我再修改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