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为者
还是张队长格局比较大,伸手拽住张大帅,然后向着那些看热闹的说:
“俺们夹皮沟,今年种大棚养猪,大伙都有钱了,俺们花自个的钱买电视机,没毛病。”
大张罗也在旁边溜缝:“各位老少爷们,你们谁家要是有闺女和姐妹,找对象记着去俺们村,准保享福。”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只见大张罗又伸手一指:“你们瞧,那个小年轻就是俺们村的,都在县城找对象啦。”
大张罗喜欢开玩笑,看到刘青山领着个小姑娘过来,就忍不住瞎编排两句。
郑红旗因为身份缘故,坐在吉普车里没露面,郑小小喜欢凑热闹,就跟着刘青山过来。
这丫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象”了呢,兴奋得指着那一排电视箱子:“都是你们买的,那是不是能看春节联欢会啦?”
刘青山才想起这茬,去年也就是八三年,举办了第一届春晚,群众反响非常好。
今年是第二届,八四春晚,被称为最成功的一届春晚,想不到,他还可以作为一名观众来见证。
原本夹皮沟直到几年后,才会出现第一台电视,当然看不到这一年的春晚。
嘀嘀嘀。
解放车的喇叭声叫人群自动散开,然后刘青山他们就七手八脚往车上抬电视机箱子,最后再上人。
至于禁止客货混载之类,现在是不存在的。
在人们羡慕的目光中,大解放绝尘而去,只留下那个叫夹皮沟的传说……
“回来啦,电视机买回来啦!”
村口的小娃子们看到大解放车,就开始欢呼雀跃。
要是村里多几台电视,观看的人们就会分散,他们就能抢上位置喽。
解放车直接开到大队院里,然后把电视机箱子都卸下来,几个人抬一个箱子,一溜小跑,飞奔而去。
后面跟着的主人还扯嗓子嚷:“别跑别跑,别把电视机卖喽。”
这个卖,就是摔坏的意思。
刘青山他们也下了车,看到一个小姑娘从吉普车下来,村民还打算取乐子,跟刘青山打趣,说他把未婚妻接家里过年呢。
然后就看到郑红旗也乐呵呵地从车里钻出来,立刻都闭嘴,直愣愣地看着。
还是老支书反应快,连忙上前握手:“郑县长,欢迎来俺们夹皮沟检查指导工作。”
搞得郑红旗直摆手:“老支书,我这次可不是检查,是来青山家过年的,您就当我是个晚辈好了。”
老支书大喜:“好啊,俺们这过年最热闹。”
村民也都轻松下来,要说是领导,他们都有隔阂。
但是要说是来过年的,那就相当于一家人,不用太外道。
聊了几句,大头和二彪子帮忙拎包,一起去刘青山家。
看到当院里竖着的灯笼杆,郑小小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过年的气氛。
看到屋里跑出来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她的眼睛也笑得眯成两条缝:好可爱的小妹妹!
“小姐姐,我叫彩凤,她叫山杏,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老四一点也不眼生,仰头瞧着郑小小,心里大赞:好漂亮的小姐姐哦!
“我叫郑小小,是来你家过年的!”
自己要是有这样两个妹妹该多好!
郑小小的内心其实是孤独的,她弯下腰,贴贴老四老五的小脸蛋儿,那传过来的细腻和温热,忽然让她心里暖暖的。
“嘻嘻,我就知道你叫小姐姐。”
老四拉着郑小小的手,小家伙见到看得顺眼的人,就喜欢黏糊,小嘴叭叭的:“小姐姐,咱们进屋玩嘎拉哈吧。”
嘎拉哈是啥?
郑小小被整蒙了。
这时候,屋里的人也都闻讯出来,看到郑小小这个陌生的小姑娘,都是一愣。
再瞧见郑红旗,认识他是县长的又是一愣。
刘青山连忙上前介绍:“爷爷奶奶,妈,是我邀请郑大哥和他妹妹来咱们家过年的。”
马上到吃饭点儿,所以一大家子都聚在这边,刘青山就从爷爷开始,给他们介绍了一遍。
郑小小见人就鞠躬,结果最后脑袋有点发晕:这人还真多啊!
郑红旗也笑容满面,嘴里跟着刘青山的介绍,叫着“爷爷奶奶”之类的。
当介绍到杨红缨的时候,郑红旗也不知道该叫什么,看年龄,他比杨红缨大几岁,肯定不好跟着刘青山叫老姐,所以只能问候一声“你好”。
杨红缨眨眨眼,好像想起来什么,也笑着向郑红旗点了点头。
“进屋,进屋,能在一起过年,就是一家人。”
刘士奎热情地招呼着,老四老五拉着郑小小,先跑进屋里。
剩下的人,基本上是年长的在前,鱼贯而入。
屋里已经摆了一张炕桌一张靠边站,马上过年了,菜肴也比较丰盛:有鱼有肉,还有大棚里的蔬菜点缀。
最后又端上来两盆酸菜汤,汤里飘着白白的五花肉和晶莹的粉丝,盆上冒着腾腾的热气。
看着这道酸菜汆白肉汤,郑红旗不由得鼻子一酸:记得小时候的冬天,家里也经常做这种汤的。
那袅袅升腾的热气,就汇聚成家的温暖……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迎新年
转眼的功夫,夹皮沟一下子就又竖起了八个电视天线杆子,骄傲地向众人展示:俺家有电视啦!
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就算是公社的所在地,加起来也没这么多台电视。
刘青山各家转了一圈,主要是帮着接一接天线,调调电视台,然后就去爷爷家瞧了一眼。
果然没什么外人,只有爷爷和王教授坐在炕头上,跟坐在炕沿上的郑红旗和高文学闲聊。
几个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砸几个榛子松籽之类的坚果,倒也其乐融融。
高文学和郑红旗谈得很投机,别看大姐夫人情世故啥的不大精通,但要是聊起文学创作,说一宿都不带打哈欠。
郑红旗和王教授也很谈得来,主要是探讨大棚种植的一些东西。
他已经得知,刘青山先行一步,叫王教授帮着联系生产大棚骨架和塑料薄膜,这是替他把工作都干了。
刘青山吃了一把榛子,又回自个家看看,刚走进当院,就觉察到异常。
借着灯笼的亮光,只见院子里有一个黑影,正在鸭食盆子旁边啃着什么。
鸭食盆子是个破搪瓷盆,被拱得发出叮当叮当的轻响。
定睛一瞧,刘青山是一脸古怪:在那里蹭吃的,赫然是只红毛狐狸。
瞧着这家伙的白嘴巴儿,应该就是带回来的那只,跑这端铁饭碗来啦。
他正琢磨着,就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了过来。
刘青山跟着哑巴爷爷在山上见识了不少野兽,多少也能看懂一些动物的眼神。
他能够觉察到,这只狐狸的目光很自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
“你这算不算明目张胆地做贼呀?”
刘青山嘴里嘟囔一声,拉门进屋,很快就拿了大半个馒头出来,扔到鸭食盆子里。
这个月份儿,盆子里的食物,也就十多分钟就会冻得邦邦硬。
所以母亲在喂完鸭子之后,肯定会把剩下的食物连同盆子,一起端回外屋地。
今天没端回去,不知道是忙活忘了,还是母亲有意的?
不管怎么说,这只狐狸没有恶意,刘青山也就不会对它怀有敌意。
因为在山里,师父教会他一句话:万物自由。
老狐狸叼着馒头,朝刘青山望了望,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刘青山这才把鸭食盆子端回外屋,正好林芝开屋门查看,目光落在盆子上,明显一愣。
看来母亲是故意的。
刘青山心里很快就有了判断,便轻声说:“娘,刚才那只狐狸又来了,俺用馒头丢它,它就叼着馒头跑啦。”
肉包子打狗,馒头打狐狸,道理都是一样的。
所以,娘俩相视一笑,然后一起进屋。
他们家比爷爷家可热闹多了,一群大丫头、中丫头和小丫头,正在炕上欻嘎拉哈呢。
大姐刘金凤指导杨红缨,二姐刘银凤指导郑小小,跟老四老五比赛。
在一个口袋和四枚嘎拉哈面前,年龄不是胜负的绝对因素,那两个大的,技术明显不行。
尤其是郑小小,笨手笨脚的,还得双手去接口袋呢。
刘青山忍不住咳嗽一声:“换成俺上场,肯定都比某人强。”
郑小小也不知道是热得,还是玩得开心,脸蛋也红彤彤的,她白了刘青山一眼,然后把口袋高高扔起。
右手慌慌张张去摆弄炕席上的嘎拉哈,反倒是碰翻了其它几个,一着急,口袋也没接着,啪地掉在炕席上。
“耶!我们又赢啦,小姐姐,你要努力呦。”
老四老五嘴里欢呼着,还击了一下小巴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个庆祝动作,以及呼喊,都是刘青山教给她们的。
“三凤同学,都怪你打扰我,才分心的,再来一局!”
郑小小把两个辫子撩到身后,然后又投入战斗。
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在得知刘青山的小名儿之后,就开始这么称呼他。
刘青山也懒得理她,跟母亲商量一下住宿的事,决定还是按照性别:这屋住女的,男人都归拢到爷爷家。
比例稍稍有些失调,不过刘青山家的炕比较大,也能挤下。
被褥也不是问题,刘金凤结婚,还做了四铺四盖呢。
第二天一大早,刘青山照例上山,今天是阳历二月一号,农历腊月三十,癸亥年的最后一天。
等他回家的时候,身后跟着乐呵呵的哑巴爷爷,是接回家里过年的。
因为昨晚下了一场小雪,地上薄薄的一层,所以老四老五都拿着小笤帚扫雪呢。
还有郑小小,也吃力地挥舞着大扫帚,吭哧吭哧地扫着当院子。
“哑巴爷爷!”
山杏眼尖,嘴里叫了一声。
小老四也招呼一句,然后就看到个小黑影,连滚带爬地向她冲了过来。
老四把手里的笤帚一扔,嘴里大叫一声:“小黑!”
看着彩凤搂着小黑熊,一起蹦跶,刘青山想起了老四前几天哼哼的一首儿歌: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
没法子,今天请师父下山,这只小狗熊似乎也感觉到什么,一直在后边跟着,撵都撵不回去,只能领了回来。
刘青山就纳闷了:难道狗熊也知道今天过年?
按理说不应该啊,正常的狗熊,过年的时候都还冬眠呢。
“这……这是小熊?”
郑小小也把大扫帚一扔,上来看稀奇,而且很快就抱着小熊开始蹦跳。
得,刚才的歌曲还得再来一遍。
刘青山也不管他们,把师父让进屋,然后他就抡开大扫帚,把院里院外,彻底清扫一遍。
就算不下雪,过年了也要打扫一下庭院,干干净净迎接新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