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为者
“哈桑老爹,他们是游客,也是勇士。”一名年轻牧民恭恭敬敬地向一位留着胡须的老者行礼。
老人的眼睛,如同鹰隼一般锐利,在听到勇士的时候,眼神便更加明亮。
刘青山也注意到这个老人,总感觉有点眼熟,不过他可以肯定,绝对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那个叫拉吉的小男孩跑过来:“额布格,你快看看那头驯鹿,它被客人大力士给摔伤了,好有没有救?”
老人是拉吉的爷爷,他朝着刘青山点点头:“欢迎来自远方的勇士!”
刘青山也躬身行礼,然后就听到小六子一身欢呼,那头大驯鹿已经晃晃悠悠站起来,虽然看上去还稍稍有点萎靡,但显然是死不了的。
这头驯鹿看起来对小六子是真的没有恶意,还伸出舌头,在小六子手上舔了舔,神情很是亲昵。
“我就说嘛,肯定能治好你的。”小六子用自己的大奔头,轻轻触碰一下驯鹿,小脸上的笑容,比草地上的花朵还要灿烂。
“你能治病,你是萨满吗?”拉吉望着小六子,目光中竟然带着崇拜。
图瓦信奉萨满,也有大部分信仰喇嘛教。
“我是医生!”小六子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人当成巫师,上一次是在南非的部落。
在这样缺医少药的游牧部落,医生也是非常令人尊敬的,所以刘青山一行人都跟着沾光,被邀请到毡房里面做客。
从被打劫的对象变成最尊贵的客人,这个转变有点大。
在毡房外面,女主人,也就是拉吉的额吉,给客人献上马奶酒,而且还要连喝两碗。
瞧着那大海碗,别人都眼晕,只能派李铁牛当代表,其他人则喝奶茶,也是两碗。
李铁牛也不管当地喝酒有什么习俗,直接端起碗,咕嘟嘟就是一口闷,另一碗也是如此,喝完了抹抹嘴:
“挺解渴的,能不能给俺再来一碗?”
虽然对方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看他又把碗举过来,也就大致猜出用意。
于是那位女主人,又给李铁牛倒了两碗。
“这马奶酒好喝。”李铁牛边喝边赞,图瓦人擅长养马,也擅长酿制马奶酒。
四碗酒下肚,李铁牛还觉得不过瘾,再干两碗,比喝水还痛快。
瞧得那些牧民汉子都有点傻眼,嘴里大呼小叫,估计是叫好呢。
图瓦这边,一年时间有大半年都是寒冷的冬季,所以个个都喜欢喝酒,而且能喝,也敬佩能喝酒的汉子。
不过像李铁牛这样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简直就是酒囊啊。
“铁牛哥,留点量,这奶茶可好喝啦!”
小六子吸溜着奶茶里添加的奶皮子,滑溜溜的,秃噜一下吸进嘴里,满口都是浓浓的奶香。
李铁牛嘿嘿两声,这才放下酒碗,然后收获了周围那些汉子一片敬佩的目光。
众人进了毡房,里面的空间其实挺大,正中供奉着一尊画像,是那位一代天骄。
看到画像,刘青山这才猛然醒悟,那位叫哈桑的老者,可不是和画像中的成吉思汗十分相像吗?
难怪刘青山觉得眼熟呢。
刘青山心里暗暗称奇:莫非是黄金家族的后裔?
有阿古拉居中当翻译,双方勉强可以进行友好的交流。
阿古拉旁敲侧击,询问了一下这些牧民,知不知道国家已经换了主人。
牧民却齐齐摇头,表示不知道此事,而且跟他们也没关系,不管是谁,也绝对别想夺走他们的马匹和驯鹿。
既然这样,阿古拉也就没说明刘青山的身份。
牧民对刘青山一行还是非常欢迎的,杀牛宰羊,十分隆重。
等到傍晚十分,放牧的人也纷纷归来,圈好牛羊,便纷纷向这边聚拢。
夕阳在天,就在这绿毯一般的草地上,开始了丰盛的晚餐。
这个放牧点,一共有将近百名牧民,男女老少都聚拢在一起,好不热闹。
孩子们欢快地跑着,身后还跟着一条条长毛大狗。
小六子最厉害,也不知从哪领过来两只小狗崽,都虎头虎脑的,跟在她屁股后面,乐颠颠地跑着。
拉吉现在是彻底服了,这两只狗崽是他家里母狗生的,平时他想看看,母狗都朝他呲牙,结果愣是叫小六子给领出来。
大伙都席地而坐,斟满美酒,手抓羊肉,就蘸点韭菜花,吃起来原汁原味,十分鲜嫩。
牛肉也烤得七八分熟,用小刀子削着吃。
刘青山他们面前,还放着鹿肉和鹿筋之类。
沐浴着清凉的晚风,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开怀畅饮,不亦快哉?
这些牧民,个个都是好酒量,喝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便燃起篝火。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烧柴,都是上好的松木柈子,噼噼啪啪,映照出一张张红彤彤的脸膛。
有牧民喝得兴起,脱掉外面的袍子,赤膊上阵,在火堆旁边跳起舞蹈。
老人们则弹奏起古老的琴弦,吹奏起楚儿,这是非常古老的乐器,汉代的胡笳十八拍里面就有记载。
悠远的乐声在草原上回荡,劳累了一天的牧民,尽情释放着天性。
这种生活,自然而纯净,似乎千百年来,都未曾改变。
呜哇,不知道是谁开始发出呼麦,于是这独特的声音变此起彼伏,相互应和。
呼麦也是图瓦人一直保留下来的传统,在许多汉化严重的地区已经渐渐失传,不过这里却保存的很好。
伴着呼麦声,有老人唱起了久远的长诗。
刘青山他们虽然听不懂,但是却能感觉到歌声中的那份悠远和苍凉。
忽然有几位姑娘,簇拥着李铁牛走到火堆旁,拍着手掌,嘴里很有节奏地叫嚷着什么。
这些姑娘,一个个身上都透着一股子健康的美丽,搞得李铁牛连连摆手大叫:
“俺都结婚啦,俺都娶媳妇啦!”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阿古拉将双手拢在嘴边喊道:“铁牛哥,她们是叫你也唱歌跳舞呢。”
李铁牛听了这才放心:“俺打架还行,唱唱跳跳的俺可不在行,小师兄,还是你来吧!”
小六子也跟着起哄,拽着刘青山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在这种氛围中,刘青山的心情十分放松,当然也就没有拒绝。
于是那些姑娘就舍弃了李铁牛,围在刘青山身旁,一边转圈,一边起舞。
刘青山气沉丹田,一股低沉而又悠远的呼麦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仿佛是来自远古大地的呼唤。
周围的嘈杂声渐渐停歇,那些牧民都惊愕地望着刘青山。
这些牧民汉子,成年之后,每天都练呼麦,自然懂得好坏。
从刘青山嘴里发出的呼麦声,气息无比悠长,令他们都自愧不如。
最关键的是,声音中充满大自然最原始的律动,绝非徒有其表,而是已经深得呼麦的精髓。
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被人打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即钦佩又有些失落。
“洁白的毡房炊烟升起,我出生在蒙古人家里。”
“辽阔的草原,是哺育我成长的摇篮……”
刘青山的歌声在草地上飘荡,是滕大爷的一首代表作,此时此刻,用在这里最恰当不过。
牧民们不懂歌词,不过这悠扬的曲调,却令他们倍感熟悉。
琴师们轻轻拉动琴弦,配合着刘青山演唱。
“养育我的这片土地,像我身躯一样爱惜。”
“沐浴我的江河水,母亲乳汁一样甘甜。”
“这就是蒙古人,热爱故乡的人……”
刘青山唱了一遍之后,语调一变,这一次,却是用蒙语来歌唱,他跟滕大爷学过这首歌的蒙语版。
牧民们的眼中都露出无比的惊喜,但是很快,他们就彻底沉浸在歌声之中。
在篝火的映照下,不少牧民眼中,都有晶莹的泪花在闪动。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唯一的一块飞地
刘青山一曲歌罢,也彻底赢得了牧民的尊敬。
一位健美的姑娘,端给他一碗醇香的马奶酒,刘青山也不推辞,一饮而尽。
牧民纷纷叫好,嘴里又吵嚷起来,阿古拉翻译一下,原来是他们还想听刘青山继续唱歌。
刘青山想了想,便朗声说道:“有一位漂泊在海外的女诗人,曾经写过这样一首诗。”
他朝阿古拉示意一下,让他进行翻译。
牧民们都静静地聆听。
“她也是草原儿女的后代,虽然没有生长在这片草原,但这里是她的根。她曾经在诗中这样写道:”
“被别人轻易取走的唐努乌梁海啊,”
“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一个子孙,”
“曾经为他流下过一滴泪来……”
刘青山深沉的声音在夜风中倾诉,牧民们都在静静地聆听,这一刻,他们才忽然觉得,原来自己就像是漂泊在外的孩子,他们心底渴望着,回归母亲的怀抱。
刘青山吟诵的这首现代诗,作者是席慕蓉。
等到阿古拉翻译完之后,刘青山这才继续说道:“下面这首歌,也是她作词,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献给所有生活在这片草原上的儿女。”
“父亲曾经形容草原的清香,让他在天涯海角也不能相忘。”
“母亲总爱描摹那大河浩荡,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遥远的家乡……”
刘青山深情的歌声,令所有人动容。
他演唱的水平并不高,但是那饱含着深情的歌曲和旋律,却深深印刻在每个人心田。
歌声已经结束,但是每个人都在静静地思索,那是关于家园和家国的思考。
哈桑老人坐在火堆旁,苍老的声音静静地诉说:“在当初,我们蒙古人的一支,土尔扈特人在英雄渥巴锡的率领下,摆脱沙俄的统治,选择了东归,我们图瓦人,也要独立!”
牧民们也都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嘴里呼喊着口号。
刘青山也感觉到一股民族觉醒的力量,他朝阿古拉点点头,然后把自己的情况讲述一番,阿古拉在旁边给他解释。
那些牧民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回事,自己的国家就这么给卖啦?
“母牛永远不会真心喂养羊羔!”
哈桑老人愤然道,然后将手放在胸前,躬身向刘青山施礼:“感谢你,帮助我们摆脱俄国人,我们图瓦人,也同样回归祖国,不再漂泊无根。”
刘青山也同样躬身还礼:“长者,我们身上虽然流淌着不同的血脉,但我们都是黄皮肤黑眼睛。”
“在历史上,我们也曾经是一家,现在又重新欢聚,从今天开始,我们同心同德,让所有图瓦人,都过上富裕的生活。”
以刘青山的性格,既然他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那么就要承担起责任。
不过对于未来的规划,刘青山还要走一走看一看,然后选择最合适的道路。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里有点太过封闭,所以一切都要从基础建设开始。
起码要修建机场、公路和铁路,然后能够顺利地将物产运输出去;再逐步完善工业体系。
一共才三十万人,刘青山要是不能领着这些人过上好日子,那就白混了。
图瓦这边,虽然不和国内接壤,算是一块飞地。
但是算起距离,真的不算远。
图瓦的边境,距离我国北疆的阿勒泰地区,也不过区区三百里。
三百里地而已,修一条公路的话,刘青山还是能掏得起这点钱的。
只不过这条路,肯定要途经第三国,和蒙古国商量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这两个国家,原本就是一对难兄难弟。
唯一的问题是,这边全是山地,直线距离三百里,搞不好就得修出去五六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