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甲甲
许阳也冲着专家组的诸位点点头,说道:“走吧,我们回办公室讨论吧。”
病人儿子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别呀,我们是病人家属,我们总是有知情权的咯,你们就应该当着我们的面说啊。”
许阳看向了杜月明。
杜月明也对他点了点头,这家人可不是善茬,还是全程公开的好,越公开透明越没有风险。
旁边举着摄像机的行政人员,又一次举起了摄像机。
许阳看了一眼神志昏睡的病人,他就直接说了:“刚才孙子易说的很对,病情的肾气和胃气都已经垂绝败坏了,可以说是生死就在顷刻。”
“你们别看现在好像情况还不明朗的样子,但如果我们今天还控制不住病情的话。明日,病人很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了。”
“你们看病人,现在四肢都已经厥逆了,这个情况会越来越重的,只要肾气和胃气都败坏完了,那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旁边的专家还没怎么样呢。
这对母子听了这话差点没给吓晕倒,是他们自己要听了,不过最先受不了也是他们。
许阳也没管这对母子的反应,病人都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再藏着掖着,什么都不敢直说,那就是对人家的生命不负责了。
许阳接着说:“只是现在病人还没有到生死一刻的地步,也没有绝对的十死无生,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只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要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控制住病情,甚至于扭转病情,我们经不起任何一次失手,任何一次拖延。”
“而这……”许阳认真地看着每个人:“这就是抢救危急重症的关键所在!这与你们平时坐诊治疗小病慢病不同,治疗危重症,我们任何一个失误,甚至是一个小小的迟疑,付出的都将是以生命为代价。”
这几个大夫全都神色一凛。
他们的医术其实都不错,但是很少参与治疗危急重症,就更别说是中医自己完全接手治了,所以现在是许阳在带他们,而许阳也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叮嘱。
这对母子也有些怔怔地看着许阳。
许阳道:“好了,回归病人本身吧,都说说应该怎么治疗?”
寻吴生摸了摸自己的一头长发,他说:“现在病人胃气衰败,恐怕无力运载药力,再加上肾阳垂绝,我个人的建议是用桂附理中汤治疗。”
“桂、附二味药,以燃命门真火,救他的肾气,另外以理中汤复胃气。他的人身两本已经飘摇,急需稳定下来,不然命在旦夕。”
许阳点点头:“大体的思路没有错,此刻是应该救肾醒脾,二本不定,人必危亡。但具体到这个病人身上,就不该是这样治的。”
“哦?”寻吴生稍有些讶异。
许阳指了指病人:“你们仔细看病人的情况,病人患肾炎已久,长期有很严重的肾损伤,所以他的尿毒症,是肾炎久延,聚水成毒,而且已经深入血分了,浊邪弥漫三焦。”
“你看上中下三焦都出现了问题,而此时,病人给我们表现出来的是什么,四肢厥冷,其实已经出现了关格之症。”
“你看他上吐,看似没有完全尿闭,但是小便已经如浓茶,大便黑糊状,最主要的是他的腹部是胀满的。”
“很多危急重症的病人,神志已经不清醒了,我们没有进行问诊,所以腹诊一定不能省略。”
孙子易有些惊疑地说:“那……你莫不是想用下法去治这个病吗?”
“没错!”许阳点头应下。
这几位专家都惊了。
第449章 没完没了
为什么会吃惊呢。
下法也称之为泻法,这是中医内治八法里面比较猛的一种治法,通常都是会选用峻下之药,而峻下之药往往都太过峻猛,而被医者所顾忌。
放在平时,放在那些壮汉身上,大家都还担心害怕呢。
就更别说这个命在旦夕的病人了,你再用泻法,别是一下子直接出人命了吧,他的身子还经得起这样的攻伐吗?
要不是许阳的战绩确实非常彪炳,大家肯定要群起而质疑了。但饶是现在,众人还是用非常质疑的眼神看许阳。
就连杜月明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拦一下许阳,他虽然是搞行政的,但也是懂中医,他也震惊着呢。
这对母子见众人都不说话了,他们也懵了,什么情况,怎么不讨论了?
许阳笑了笑:“怎么,不敢用了?”
寻吴生有些为难地说道:“许医生,我觉得是不是应该慎重一些?”
许阳说道:“当然,治病是应该慎之又慎的,再怎么谨慎都是不为过的。但是如果辨证清楚,却因为我们自身的胆怯,不敢见机立投,那只会坐失良机,到时候付出的就会是病人的生命。”
几人又都相互看了看。
许阳说道:“越是危急关头,我们越是需要抛弃掉各种各样的顾虑,一定要病人和病情本身出发。”
“你们看病人,毒入血分,正虚邪实,湿浊弥漫三焦,浊气不泻,何以救命?药贵乎对证,邪毒嚣张,不用泻法,何以解此危?”
“都说人参杀人无过,大黄救人有错。但次论调却是大错特错,用之不当,人参亦是杀人利器。用之适宜,大黄也能在生死一刻救人性命。”
“现在就病人这个情况,邪不去则正必不安,必须用泻法,而且要加大剂量,必须要用大黄附子汤温阳泻浊,泻去正安,不然此病难救!”
这番话说完,对面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大家都不是愣头青,都是非常成熟的中医,医术水平都不低,他们仔细思索一下,觉得许阳说的是有道理的,是对症下药的。
只是放在平时,或者说放在别的医院里,他们都不敢这么用药。为什么呢,还不是怕担责任嘛。
孙子易点点头:“好,许阳医生我同意你的观点,具体怎么开方,你说吧。”
“好。”许阳道:“现在肾气垂绝,所以我打算用大剂量的肾四位鼓舞肾气,单方要用到80g。另外肾阳虚衰,四肢厥冷,生死关头,救阳为急,附子必须要用到100g。”
“另外要用红参配五灵脂,这是一组畏药,但我常这样使用,二者一补一通,适用于虚中夹淤之证,益气活血,有醒脾化瘀之效,相畏相成!然后用酒大黄30g,再冲芒硝20g,以加泻下之力。”
众人也不禁咋舌,许阳用药是真的敢用的!
这对母子还懵着呢,因为他们也不懂啊。
许阳接着道:“总得治疗思路就在于温阳益肾,涤荡湿浊,醒脾救肾,方能解此危局。”
许阳看了这对母子一眼,说:“另外还需要半夏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痞散结,我准备用30g生半夏。”
“生半夏?”这声音不是医生发出来的,是病人儿子发出来的。
他老妈也惊了。
他们对中药一无所知,但是对半夏还是了解的,先前他们就冤枉老农学生用半夏害的他家那位得了尿毒症啊。
这是有先例判决的,永安堂先后开的几剂药,共计40g半夏,被判赔了500万,这还是制半夏,毒性很小了。
许阳开的还是生半夏,上手就是30g。人家说的是半夏导致尿毒症,这位已经尿毒症垂危了,许阳照样上了30g生半夏,同时也用了30g鲜生姜监制其毒性。
许阳见他们有些惊讶,他便扭过头问:“怎么,你们有意见?”
这对母子半晌不敢说话,他们一家之主都命在旦夕了,现在可不敢撒泼了,因为在他们心里,只有许阳这个神医能就他的命了。
都已经这样了,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点头应下。不管人家开什么药,他们只能认投。就是他们的脸臊的有点厉害,发红了还!
许阳开了一个大方,这边的专家团队讨论了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就下到药房去审核开药了。
别的医院的药房见到这样的方子,早给打回去了,谁敢煎这样的方子啊?除非管药房的不想干了。
但是在问县这儿,他们也早就习惯许阳的凶猛了,之前的药房就是一工具人,许阳开什么他们就拿什么。
现在是老农在坐镇,老农审方子可跟别人不一样,作为当代最牛的中药专家,他对中药药理的认知自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肤浅了。
只是老农在看到这样大剂量的方子,也还是有些吃惊,跟许阳又确认了一遍,他才给抓的药,他也觉得有必要研究研究。
煎药没闲着,流程也还在走。
这对母子又开始欲仙欲死了,许阳的方子里面有好几样是违规的,都是需要严格按照程序来的。
摄像机怼脸上。
专业人士拿着文件上来。
这对母子又启动了新一轮的崩溃。
说来可笑,实则可悲,徒呼奈何啊!
最后,这对平时无风掀起三层浪的母子也只能全都应下了,没有办法,因为他们真的没有办法了,他们别无选择。
所有程序都走完了,药煎好也就送上来了,其他事情都有人专门盯着,许阳也就没特意过来看了,只是嘱咐这边的住院医师,一旦病人有了变化,立刻跟他联系。
杜月明还跑来找许阳,他有些担忧地说:“许阳,这个病人你有把握吗?”
许阳则反问:“你这次倒担心的很啊?”
杜月明没好气道:“废话,你也不看看人家是谁,要是真没治好,那恐怕乐子就大了。”
说完,杜月明又换了很担忧的神色:“你看别他们现在老实,那只是一时的,真等爆发了,咱们可够瞧的。”
“别看我们现在风头正盛,可盯着咱们的眼睛太多了。这对母子要是大闹起来,绝对是没完没了的,怕到时候造成的影响很难预料啊。”
许阳也不禁蹙了蹙眉。
第450章 扯平了
尿毒症这是肾衰竭的末期阶段,而且目前无法治愈,一般是靠着透析维持生命,或者移植健康的肾脏。
移植肾脏,第一是很难等到肾源。另外就算移植了,也需要长期服用排异的药物,会对身体造成许多负担,也增加了肿瘤等疾病发生的风险。
最为关键的是,无法保证移植后的肾脏不出问题,能终生正常。换句话说,这个病啊,可以说是治不好的一种病。
许阳在他的行医生涯中,治疗肾损伤、肾炎什么的,还是挺多的,但是发展到尿毒症这个阶段,他也治过一些,但通常都是尽量控制不恶化,同时保证生活质量。
但是这种尿毒症垂危的,在许阳的整个行医生涯中遇到的还是很少的。第一次跟师和第三次跟师,都在北京,那是大城市,危急重症都轮不到中医主治。
而且那个时候的许阳,还只是一个小年轻,也不会参与这么危重的病情里面去。在灵石的时候,时间最长,也在广大的农村接触了不少危急重症。
但他几十年都没有踏出过县城,所以接触尿毒症垂危的,他真没有,只是之前遇到过一个重症的,好歹是给救回来了。
这个垂危的病人,说实话非常凶险,而许阳用的药则更是凶险。实话实讲,也得亏是在医院里,有各项保障制度,也有领导关照。
要是在外面诊所,嚯,自己这一副药下去,能把人救起来,那还好说。要是没救起来,自己就洗洗屁股,准备吃官司,吊销执照吧。
至于能不能把人给救起来,许阳也没特别大的把握。
这都垂危了,神仙才敢说自己有把握呢,你没看人家那边三甲医院都让他出院了么,放在许阳这儿也是一样的。
也就不怪杜月明担心了。
许阳也只能是笑笑,并未多言,无非是医者本分,尽力而为。
只是杜月明还有些忧心忡忡,也不知道把这一家人给招进来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只是当时那么多人看着,那么多手机都对着拍呢,人家还跪在地上,自己要是不答应,到时候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杜月明头疼地走开了。
许阳收拾完东西,也就回家了。
高老也在家里泡茶喝,喝的是普洱。
“回来了啊。”高老淡淡出声。
“回来了。”许阳也不禁苦笑一声,这段时间因为老农的事情,高老生了他很久的气,谁让他把高老给坑了。
高老说:“听说你今天接了一个尿毒症垂危的病人啊?”
许阳点头:“是。”
高老又说:“看你开的方子,是奔着被判刑去的?”
许阳顿时一愕,这话说的……
许阳挠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您是觉得我开的方子有问题,还是治疗思路上出现了错误。”
高老轻哼一声,没好气地说:“你厉害,你许阳医术多高明啊,连我都要被你耍的团团转。”
许阳道:“哪能啊,那不是得扯着您的大旗,才能去劝祁老师过来嘛。没有你,这个人才可就没了呀。”
高老嗤笑一声:“你少来这套,你坑我的时候还没算呢,我到现在都不敢去见他呢。”
孙子易和姚柄听了也不禁憋笑。
许阳笑呵呵道:“先欠着,记账记账哈!”
高老摇摇头,说:“好了,不说这个了。你那个方子,还有病人情况我都了解了。实话说,治疗思路虽然非常大胆,但也是合理和正确的,非泻法不足以解此危。”
“但究竟现在患者已经垂危了,就像是一条细细的毒蛇缠在病人身上,大家顶多拿的是小刀去把毒蛇弄死,你倒好,直接举起了开山斧,胆子是真的大。”
许阳解释道:“没办法,再用小刀子去割,怕是没有把毒蛇弄死,这蛇就要把病人弄死了。乱世当用重典,不用开山斧,不能在最短时间弄死这条蛇啊。”
高老看着许阳,语重心长地说:“可你也得考虑你自己,放在别的病人和病人家属身上,你这样搞,非常就已经很大了。”
“就别说是这家人,他们但凡要是讲道理的人也不至于之前干出那样的事情了。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儿,你可指望人家会认可签的这点玩意儿。医生,要学会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