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罗罗
尚之信咬着牙齿道:“我尚家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叫那吴三桂、吴应熊给害的。给我送‘崇祯遗诏’和朱慈炯玉牒的人你们应该都认识,就是那个跟着刘玄初屁股后面转的杨起龙!
他原本在北京装和尚,但实际上却是平西王的人,一直在替吴应熊办事儿。那日就是他拿着吴应熊的亲笔信和崇祯遗诏还有朱慈炯玉牒来找我的……对了,我手里还有吴应熊那个王八蛋的亲笔信呢!”
还有亲笔信!
看来是真有其事了!
金光金老军师这个时候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伪朱三太子的兵将那么能打,下大雨用不了诸葛天雷的时候也那么厉害,原来有吴三桂的人在帮他们啊!”
吴三桂的军队公认是八旗天兵以下最强!
如果吴三桂派出军中的猛人到朱三太子这边当骨干,那朱三太子的军队特别能打也就不稀奇了。
而且吴三桂也有渠道往广东派人,高雷总兵祖泽清是吴三桂的表弟,自己人啊!
福建那边的漳州总兵赵得胜也是吴三桂的旧部,紧挨着潮州啊!
尚之信看见金光、李天植、王国栋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跺了跺脚道:“你们要不信,就跟我回府……我拿给你们看!”
说着话,他也不等几个人答应,就站起身下了东关城楼,然后直奔世子府而去。
金光、李天植、王国栋他们仨互相看了看,也只好跟着一起往世子府去了。
一行人到了世子府门外,才发现这里“官山官海”的,挤满了来打听消息的广东省或是广州府的官。
广州是广东的首府,除了平南王府系统之外,还有抚台衙门外,还有藩台、臬台、学台、道台等等的一大堆衙门。每个衙门里面都有一堆当官的,现在这帮官老爷都听说平南王打了败仗,所以全都跑来世子府打听消息了。
另外,尚可喜还有三十多个已经成年的儿子也在广州城内呢,现在都跑来找爸爸了……尚可喜是他们的亲爸爸,如果没有了,那就是长兄为父,尚之信得嗣位平南王,继续给大家伙当爸爸啊!
第172章 就是要坑死吴应熊、逼反吴三桂!
“大哥,咱阿玛到底怎么啦?”
“大哥,您倒是给个准信,咱们是不是要披麻戴孝了?”
“世子爷,王爷他是不是已经……”
“世子爷,广州城是不是要……”
“世子爷,王爷的大军是不是败了?这广州城是不是要失守啊?”
“世子爷,您别走啊,您倒是给个准信啊!”
尚之信的马才跑到世子府正门外的大街上,就已经走不了了,一大堆的人拦在那里提问题,不回答就不让过去,其中还有几个管他叫大哥的……不过尚之信都不怎么认识他们。
“让开,快让开,世子爷回府,你们别堵着路!”
尚之信当然不能在大街上说他阿玛已经被人抓了的事儿,而且他现在的心思都在怎么狠狠的坑一把吴三桂父子上面呢!
他啊……就是那种知道自己好不了,也不让别人好的狠人!
看见这位世子爷不打算“答题通关”,跟着他混的亲兵就张牙舞爪的扑上去开道了。
这帮子亲兵之前都在东关城楼上护着尚之信,当然知道“真相”了,所以这会儿也有点气急败坏,看见官小的或是和尚可喜没父子关系的,直接就用刀鞘敲打上去了,硬生生的劈开了一条路,才护着尚之信入了府门。
不过他们这些当亲兵的人都“长眼睛”,不是什么人都打,看见“尚之某”或是当高官的,就让他们跟着一块儿入了世子府。
所以尚之信从马背上翻下来的时候,马上就被一群高官和兄弟包围了,大家伙不由分说,拥着尚之信就进了世子府的大殿。金光、李天植、王国栋他们仨也跟了进来,而尚之信的亲兵则在门外看着,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俺答公,王爷到底怎么了?城外的大战结果如何?这广州府城还能不能守?”
站出来问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朱和墭在潮州的老相识薛章,他现在可上去了,官拜广东提督学政。
提学是钦点之差,是一省之内仅次于总督、巡抚的大员……倒不说提学的实权有多大,而是地位尊崇。在总督、巡抚不在场的情况下,地方官们就得以提学为尊了。
现在两广总督金光祖坐镇肇庆,广东巡抚刘秉权则被尚可喜留在棉湖寨为进攻揭阳县城的大军筹集粮草。
因此还留在广州府城内的官,就以提督学政薛章为尊了!
尚之信知道薛章这个提督学政还是带着皇命来的……具体是什么皇命不大知道,应该是暗中监视尚家吧?
行了,坑死吴应熊的功劳就白送他了!
想到这里,尚之信就对薛章道:“薛学台,我阿玛兵败被擒,我家的旗军绿营已经折损大半,现在广州府城之中能战的精兵也就两三千人,算上能打一打的老弱妇孺,也只有万余人……广州城,守不住了!”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大哥,阿玛他……”
“阿玛,您怎么没了呢?”
“呜呜……”
问话的薛章还没怎么样,一帮“尚之某”就开始哭丧了。尚之信看着他们都讨厌,再加上心情不好,就嚎了一嗓子:“都别哭了!哭什么哭?自己都他妈快死了,还哭什么丧?”
是啊,自己都快死了,还有什么闲功夫给老头子哭丧?
“这,这怎么可能?”薛章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一张看上去特别堂堂正正的面孔上,全是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可是朱三太孙和大波玲的仇人——朱太孙差一点就给他弄死了!而大波玲误会苏利是他害死!
他要落在朱三太孙手里,还不得凌迟碎刮了?这可不行啊!
“怎么不可能?”尚之信面如死灰,“有吴三桂的人帮忙,还有诸葛妖道的三昧真火,我阿玛兵败被俘也不奇怪!”
说着话,他目光凌厉的在殿上一扫,“刘玄初呢?他来了没有?”
薛章被尚之信的话给惊到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说:“刘经理不在,他去高州了。”
刘玄初又不傻,而且他也不是广东的地方官,也不是平南王府的官,没有守土之责,想去哪儿都行啊!
所以在朱和墭的大军开到广州城下后,他就在祖泽清留在广州府城内的少量亲兵的保护下跑路去了祖泽清的老巢高州。
可是这个吴三桂的首席军师怎么也没想到,他也有被人冤枉的时候!
“哼!”尚之信哼了一声,“就是他!他和吴应熊的心腹杨起龙,就是朱三太子的内应……吴三桂也一直在暗中支持朱三太子!”
啊?
你这个平南王世子是不是疯了?
薛章都给惊呆了,他都有点后悔没有早点跑路……他也不是广东的地方官,也没有守土之责。
可是他却为了表现的像一个勇敢的忠臣,而滞留在广州没跑,结果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下台了?
尚之信这个时候又自说自话道:“提学你可别不相信,我有证据!”
薛章心说:“你有证据也别和我说呀,我就是一学政,管科举考试的!”
尚之信拿出来吴应熊给杨起龙开的“介绍信”递给薛章,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吴应熊的心腹杨起龙,就是拿着这封信,还有崇祯遗诏和定王玉牒到广东来找我的!”
“什么?”薛章看着尚之信,话都快说不利索了,“那,那不是从大南山中抄来的?”
“不是!”尚之信拍了拍胸脯,“我欺君了!那是吴应熊派人送来的……当时我以为他想和我一块儿养寇自重,留着伪朱三太子这寇好抵抗皇上的削藩。没想到,他就是在借我的手给伪朱三太子造声势,顺便洗刷他爹吴三桂的罪名!
而且他爹吴三桂一定已经派出许多勇将帮着伪朱三太子打仗……”
薛章额头上全都是汗珠子啊,他就想安安稳稳的当个官,有的贪最好,没得贪他官还是要当的……可现在他怎么总和杀头、充军的事儿离得那么近呢?
“世子,世子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薛章只好结结巴巴的提醒尚之信。
尚之信哼了一声:“我不怕,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写好请罪折子,再加上作为物证的吴应熊的信,让金军师带着一去北上。也请薛提学给皇上上一道密折,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
“都,都说清楚了,朝廷就要派人来拿你了!”
尚之信又是一声冷哼,“我不怕!我就在广州城这里等着朝廷的人来抓!”
他刚说到这里,大殿外面忽然响起了尚之节的声音:“不好了,大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尚之信扭头向大门口看去,就看见自己的好弟弟尚之节连滚带爬的从外头进来了。这家伙一看就遭了大罪,身上的马褂都成布条条,还拄着根木棍,走路一瘸一拐的,脸上全是污渍,辫子也散了,变成了一小撮拖在后脑勺的长头发。
尚之信看着他问:“怎么啦?是不是阿玛被姓朱的给逮了?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尚之节哭丧着脸,“还有呢!大哥,刚才我进城的时候看见珠江水面上全是反贼的兵船……这些兵船正顺着珠江西行,看来是要绕行流溪河去断咱们的退路啊!”
第173章 我们一起逃跑吧!
尚之节的话一出口,平南王世子府的大殿里面的人就全慌了!
流溪河是珠江的一条支流,朱和墭的军队只要在南海神庙码头登船,然后沿着珠江向西,到广州城西一带,再转入珠江西水道,一直往上游去,就能进入流溪河。
而朱三太孙的大军一旦进入珠江西水道和流溪河,那么广州城就基本被包围了!
到时候大家伙就只能在广州城中干等着当忠烈了!
“世子爷,这可如何是好?”薛章也急了,他可不想落在朱和墭手里,“广州城还能不能守?咱们该上哪儿去搬救兵?”
大殿当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尚之信,就等他拿主意了。
虽然这货已经犯了死罪,但是现在广州城内能打的就是他的直属佐领和旗鼓包衣佐领总共四五百人……这些人可都是和尚之信捆绑在一起的。
尚之信倒是一脸的沉着,冷冷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还不会吗?由南海神庙往流溪河去是逆流,逆贼的船行不快的……咱们马上走还来得及!”
“大哥,要走去哪里?”尚之信的一个兄弟马上发问。
尚之信道:“现在有三个去处,一是往北去韶州;二是往西去肇庆府;三是先往西去三水县,然后再折返往南去新会县。”
“那大哥您要往哪里去?”那“尚之某”又问。
尚之信叹了口气:“我还能去哪儿?等我上了请罪折子,就是待罪之人,只等天子诏书一到,便上京去请死,该上菜市口上菜市口,该去宁古塔就去宁古塔……都是我尚之信活该!所以我就去新会县待罪等死!”
去新会县?
在场的官员和“尚之某”们闻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新会是广州府下面的一个县,周围是广州府香山、顺德、新宁,以及肇庆府的鹤山。其中顺德、香山已经被朱三太孙完全控制。新宁则是当年发生汶村抗清的县,在汶村被大清天兵攻破的过程中,尚可喜杀人无算。后来又搞迁界禁海,一迁就是五十里……新宁人肯定恨死尚家了,所以明军一到就会归附。
至于鹤山县那里也是反清复明分子非常活跃的地区,大清杀进广东的时候,鹤山县的豪强吴献捐献家财,招募乡兵抗清,还被永历帝封了兵部侍郎。后来吴献抗清失败,大清天兵自然不会放过鹤山人……而鹤山又遍布山峦森林,有的是地方可以让吴献的余孽躲藏。等朱三的大军一到,还不群起响应?
所以新会到时候就是个孤城了,康熙皇帝要怎么抓尚之信去菜市口杀头,去宁古塔流放?
似乎康熙只有派出八旗天兵先打败朱三太孙、朱三太子,收复了广州府,才能派人去新会抓尚之信!
这个难度是不是有点高?
面对众人怀疑的目光,尚之信还振振有词的对薛章道:“请薛提学转告皇上,新会乃是广东境内唯一死忠大清的县,奴才无论如何都要替大清保住这块忠贞之地。等八旗天兵到了广东,彻底铲平朱三父子和吴三桂父子之后,奴才自然会去北京城领死。”
也不知道康熙皇帝听到这话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薛章心想:“这个尚之信就是个捅马蜂窝的主啊!他自己捅了个特大马蜂窝就躲新会去了,让皇上被吴三桂和朱三太子、朱三孙这三只大马蜂去叮……”
可尚之信这个时候才不管那么多呢。他都已经请罪了,而且还在大清的土地上等着抓,康熙抓不着他,那也不能怪他吧?他一罪犯,难道还要帮朝廷抓自己吗?
尚之信看了看周围,发现大家都没话可说了,于是就嗯咳了一声道:“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这广州守不了了,你们各自逃命去吧!有谁想跟着本爵去新会的,就留下跟随吧!”
去新会?这不是找死吗?尚之信犯了死罪,去新会苟延避死,别人没犯死罪,干嘛跟着去新会?
于是大殿中的官员和“尚之某”们纷纷告退,回去收拾东西,带上家人,准备出城跑路了。
不过还是有几个人没跑路的,平南王府长史李天植,总兵王国栋就没有离开。
尚之信瞅了两人一眼:“李长史,王总戎,你们想跟着本爵这个待罪之人?”
李天植叹了口气,苦笑道:“奴才是王府长史,现在老王爷没了,您就是新王爷,您去哪儿,臣也去哪儿。”
王国栋则直接管尚之信叫王爷了,“王爷,奴才向来是您的人,您去哪儿,奴才就跟着去哪儿!”
尚之信点点头,心想:“这两人还挺机灵,都看出往肇庆、往韶州的路不好走……因为大部分人都会往那两处而去,朱三太孙的兵也一定会往那两个方向去追。
而且逃过去也没好果子吃,皇上已经明发上谕,让孔四贞和孙延龄带兵来广东。
现在跑去肇庆、韶州的人,多半会被孔四贞这个臭娘们逼着去和朱三父子拼命,早晚战死沙场,还不如躲去新会活得一时算一时。”
想到这里,尚之信就干笑几声:“那就快去准备……记着,不要带太多的行李和钱财,人跑出去就行了,钱财已经没用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把人召集起来后,先去四方炮台集中,咱们就从那儿出发。
还有,李长史,王总兵,你们再派人去和我的那些兄弟们说,王府的库房中还有老头子捞来的几百万两银子,我用不着了,他们还用得着,让他们赶紧来拿,能拿多少是多少!”
李天植、王国栋两人闻言都是一惊,心说:“这个尚之信可真够狠的,居然让自己亲兄弟们在这个时候,还带着死沉死沉的银子跑路……”
不过这两人还是应了个嗻,然后分头去安排跑路了。
打法走了李天植、王国栋后,尚之信又叫来了自己的福晋、师爷和管家,先安排好了全家跑路的事儿,又让自己的师爷拟了一份认罪请罪的折子,把吴三桂、吴应熊“咬”了个入骨七八分。然后他又亲自抄了一遍,这才派人把这份要命的折子给提督学政薛章送了去。
安排完这一切后,他就让人打开了王府库房的大门,也不等兄弟们来拿银子,就自己带着家眷,在直属佐领和旗鼓包衣的护卫下,先一步去了四方炮台——尚之信直属佐领和旗鼓包衣们的家眷早就收拾好行装住进四方炮台了!
尚之信抵达后不久,李天植和王国栋又带着两三千扶老携幼的绿营兵也开过来了。
看到这些人都到齐了,尚之信没有分毫的耽误,便领着他们奔出了四方炮台,消失在广州城西北的茫茫田野之中。
而尚之信前脚才走,广州城后脚就陷入了最大恐慌!
现在的广州城内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旗”字儿、“官”字儿沾边的!
也就是说,他们是尚可喜这个“忠心过剩”的大清忠奴的帮凶走狗,如果让朱三太子的粤兵逮住他们,还能有什么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