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罗罗
这其实是一个锦衣亲军的标准化战术——因为一系列以甜火药为战斗装药的武器的出现,之前的许多战术都已经被淘汰了。知道一些后世战争形态的朱和墭就和军师府、少年堂大班、少年炮兵领的人,一起研究出了几套运用手榴锤、掷锤炮和糖药炸弹打埋伏的新战术,其中就有断桥计。
而朱天王应该是知道这个断桥计的,因为军师府给他发过文,专门介绍了包括断桥计在内的几种新战术。
但是天王朱好像忘了……也许压根没看!
锦衣卫北镇总兵兼大学士苏勇也拿到过同样的文书,不过他却一个字一个字儿的仔细看过了,遇到不认识的字儿还跟儿子苏占山和侄子苏占海请教。
不过这会儿苏勇也没开口教天王朱——他觉得自己应该给天王朱留点面子。监国定王,又是原儒大学士,哪儿能跟个傻瓜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况且他和天王朱不是很亲近,他是跟着大波玲一起上山的。如果不是大波玲坚持要留在大南山上当火炮朱的女先生,他早就下山了。
现在他又在朱和墭和大波玲的支持下当了苏氏族长,也就给贴上了太孙派的标签,所以不能在朱三太子跟前表现的太积极。
赵忠义也知道断桥计怎么用,他是四门提督,还管着六领“门军”,当然得掌握最新的战术了。不过他也没告诉朱天王,他打算等散会后偷偷的和朱天王说,这才是心腹干的事情嘛。
诸葛三和的儿子诸葛正阳当然也知道断桥计怎么用,可他也不说……他是“小孩子”,大人们都不说,他怎么能说?小诸葛怎么会那么不懂道理。
于是大堂之上,一片沉默!
这个可就有点尴尬了!
朱三太子拿着个锦囊妙计却不知道怎么用。
而他这个监国干得也不大讲究,不知道关起门开小会研究,而是想要向来访的四个客人请教了。哦,这四个也不算客人,都是原儒大学士嘛!以后大家还要一起商量怎么复兴中华和传播儒家思想的,现在讨论一下锦囊妙计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所以朱三太子就笑着问:“陈军师、今种和尚、八大山人、舜水先生,你们学问大,一定知道他们诸葛家祖传的断桥之计是怎么回事吧?”
这四个大学士当然是有学问的,而且还很乐意为抗清事业出谋划策。
首先出主意的是老爷子朱之瑜,老爷子是在日本传播儒家真理的大儒,不过江户时代的日本武士很喜欢和中国历史有关的军谈,也就是中国历史军事类的故事和小说,其中《三国演义》当然是永远的“畅销榜”第一。这朱老爷子在给学生们讲儒家大义之余,也要说一下三国的……所以他一听见“断桥计”就想起“张飞喝断当阳桥”的典故了。
于是他就对朱三太子说:“定王殿下,诸葛军师的断桥之计,会不会参照了张飞喝断当阳桥的典故?”
“舜水先生言之有理,诸葛军师的妙计一定和三国的那些事儿有关。”今种和尚屈大均也点点头,附和道,“这《三国演义》中最有出名的断桥典故,好像就是张飞断当阳了。”
八大山人也拈着胡须,笑着道:“贫道在江西也听说诸葛军师的事儿了……据说鞑子皇帝手下的一个大将还在战场上捡到了个没炸响的法宝夜壶,带去了北京献宝。鞑子小皇帝还专门下诏请龙虎山张天师去北京研究夜壶。这事儿在江西道门中都传遍了!定王殿下,有这位诸葛军师辅佐,咱家的大明看来是复兴有望了!”
“还有这事儿啊……”朱三太子摸着五绺长髯,若有所思,接着他又嘀咕道,“张飞喝断当阳桥?可是在如今的揭阳城中,谁能喝断秀水桥呢?”
“当然是定王殿下您了!”陈永华笑道,“揭阳城中就数您嗓门大,而且样貌也威武,手持关刀,立马桥上,万马千军只等闲啊!”
“这是要虚张声势?”
朱三太子是有文化的,所以也读过《三国演义》,当然记得这一段,于是就问几个手下道:“勇猛苏、忠义赵、小诸葛,你们觉得孤家亲自出马能唬住尚可喜的大军吗?”
他的胆儿还真肥,真打算出阵,不愧是为匪多年的的“野蛮版三太子”。
而勇猛苏、忠义赵、小诸葛三个都是一愣,心说:“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父啊!”
“能!”
“一定能!”
“必须能!”
这三位也都信心爆棚!别看尚可喜有五万大军,而他们手头只有六百常备军。但他们依旧有必胜的信心!
“大王,”小诸葛说着话,还把腰带上挂着的手榴锤摘下来了,“咱们有这个……必胜!虽然干不翻尚可喜的主力,但是重创他们的先锋是没有问题的。只要能重创他们的先锋,尚可喜这只老乌龟一定会持重缓进,他一缓,大势就在咱们这边了。只要世子爷拿下澳门,咱们可就赢定了!”
“什么?打澳门?”陈永华听了小诸葛的话就吓一跳,都从椅子上蹦起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不和我们商量?”
看见陈永华的反应,朱天王、勇猛苏、忠义赵他们几个也都挺吃惊的,小诸葛干脆不敢说话了。
朱天王则陪笑道:“出兵已经有些日子了……估摸这几日就能有捷报送来了。”
“捷报?这怎么可能?”陈永华连连摇头,“你们才多少人?怎么可能打得下澳门?而且澳门的大炮台卡着濠江水道,你们的船都进不了港。”
“那衰仔向他的丈人借兵三千,而且还劫持了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大东方号,准备混进澳门港下手……”
“什么?你们竟然……”陈永华说到这里,脸色忽地大变,低声嘀咕道,“大佬辉……”
原来大佬辉向延平王府隐瞒了朱和墭借兵和劫持大东方号这两件事儿。
这可不是小问题!
这是站队的问题!
大佬辉恐怕是想从延平王府麾下投靠到揭阳朝廷旗下了……如果揭阳朝廷真的打下了澳门,大佬辉就不是想,而是一定会投靠揭阳朝廷了。
毕竟他和朱三太子的交情本来就好,他闺女还嫁给了朱三太孙,他儿子和朱三太孙也是多年的好兄弟。这都“三好叠加”了,如果揭阳方面势力更大了,邱辉凭什么还跟着没前途的延平王府混?
想到这里,陈永华已经收起了惊讶的表情,恢复了沉稳的笑容,然后对朱天王道:“定王殿下,现在尚可喜突然全军而进,很有可能是得知了世子爷在澳门得手的消息。所以您要出兵的话,最好也抓紧些,免得让尚可喜的兵抢先占领了秀水桥。
另外,臣久闻锦衣亲军能征善战,因此也想亲眼目睹他们用手榴锤力挫尚家大兵。”
天王朱猛一拍大腿,大笑道:“好!陈军师,咱们一块儿出兵吧!”接着他又对苏勇、赵忠义、小诸葛道,“勇猛苏、忠义赵、小诸葛,你们三个也赶紧拿出个万全的方略来!”
第137章 发现一个关老爷!
榕江南溪的北岸官道之上,一支人数约有万数的清妖兵马,正浩浩荡荡的以正常的行军速度,向东前进。
这支兵马是由三部分人组成的,走在队伍中间的是平南王府藩下的右镇总兵王国栋率领的绿营兵……说是绿营,但却是平南王府的直辖部队,在待遇上几乎和旗军一样。
走在最后压阵,当然是尚之孝、金光和平南王府旗军都统聂包亲领的平南王府旗兵,以及吴三畏领着的一协绿营兵。
而打头阵的,则是千余衣袍上有个“衙”字的衙兵。也没什么好兵好甲,只是配着长枪、腰刀、弓箭……看着就是炮灰啊!
另外还有十余马兵,也着了“衙”字兵服,骑着矮脚马,簇拥着暂时还能穿官服的凤鸣山凤大狗官走在最前头。
之所以说是“暂时还能穿”,那是因为凤鸣山在上回揭阳之败后得了个处分,革职留任!
说起来真的是倒霉啊!上回揭阳之战明明是大家一起打败仗,可是别人都没事儿,就他一个挨处分!
米思翰还是钦差,刘进忠还当总兵,邓光明还是副都统,严自明还当提督,连那个拥兵自重打酱油的尚之信也没受一点处分……当然了,他爸爸不爱他是他家里的事儿,朝廷那边还当他是平南王世子来着。
可那么大的一场败仗,不仅损兵折将,而且还丢了三座县城!怎么能没人负责呢?所以凤鸣山就被推出来当罪人了,而且他还不敢喊冤。因为他的确有罪啊!朱和墭这个朱三太孙打根子上不就从他那里来的?如果随随便便定个山贼匪首,早一刀了账了!
而且他还一时糊涂,把揭阳之败的责任推到鳌拜身上。结果康熙小英主明察秋毫,没有中计,还给鳌拜、穆里玛稍微平了点反,还赦免了鳌拜的党羽。
当然了,康熙也少不得在折子上把米思翰一顿臭骂。
米思翰不傻,挨了骂当然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所以马上参了凤鸣山一本,用六百里加急送去北京,前几日康熙的回复刚到,批了凤鸣山一个革职留任,还算皇恩浩荡!
现在的凤鸣山当然还不知道,当今这位大清仁君是非常喜欢秋后算账的……现在不弄死你,但是小本本上都记着呢,回头再慢慢找茬!
现在不弄死他是因为他在潮州为官多年,而且祖籍又是辽东,虽然不是旗人而是流亡辽人,但终究比广东人、胡建人可靠。所以还得留他在广东当个带路官。
等剿灭了朱三太子,等待他的不是菜市口,就是宁古塔!
不过凤鸣山不知道啊,所以他还很努力的想要立功补过。
因此这次回他才不顾自己的文官身份,亲自带着民壮、团丁替尚之孝打头阵。
只是现在真的上了前沿,凤鸣山的怂病就有点发了,一边前行,一边还不停的东张西望,生怕官道两边已经抛荒了的农田里埋伏了要命的诸葛机关砲。
不过这一路还算太平,出了棉湖寨都走了一天半,眼看着就要到点了,也没遇上朱三太子家的伏兵。
这会儿凤鸣山甚至都能看见揭阳县城城楼上高高立着的望楼了,但是也没瞧见朱三太子家的兵马出击。
看起来……这帮反贼已经决心死守城池了!凤鸣山心想:“这可真是老天保佑啊!只要他们不出来用诸葛天雷行凶,我这个功劳不就能轻轻松松的赚到了?这革职留任的处分也就可以拿掉了!”
刚想到立功的好事儿,他新提拔的兵房典史王雷勇忽然吼了一嗓子:“司马大老爷,前方发现一个关老爷!就在前方秀水溪上的大木桥上!”
什么?又出现奇奇怪怪的事儿了?凤鸣山马上就紧张起来了,连忙勒住胯下的矮脚马,然后就在马镫上站立起来,伸长脖子向着那个看着比他更加紧张的王大典史手指的方向望去。入眼就是一座木拱桥,拱桥之上,单人独骑,策马而立。凤鸣山的眼神不大好,眯着眼睛也瞧不大清楚。
这时凤鸣山身边一个长随给他递了一具千里镜,他连忙接过千里镜然后举起来再仔细看。这才看清那人的容貌和装束……只见那人绿袍角巾,五绺长髯,赤面凤眼,威风凛凛,霸气十足,胯下一匹红色的高头大洋马,单手拎着一把青龙偃月刀!
果然遇上了个关爷!不,那不是真关爷,而是貌似关公的朱三太子!
凤鸣山马上就认出那个站在秀水溪拱桥上装关二爷的人正是不知道真假的朱三太子天王朱了!
“那不是关二爷,那是天王朱!”凤鸣山放下千里镜马上就激动起来了,“这家伙居然单刀匹马站在秀水溪拱桥上……这不是找死吗?来人呐,给本官拿下这贼头!”
左右无人应答!
凤鸣山一想,许是没说重赏。于是扯开嗓子又道:“谁能替本官斩了贼头天王朱,本官重重有赏,赏一百,不,一千两银子!”
还是没人吱声。
不仅没人吱声,连原本还在慢吞吞前进的步伐也戛然而止了。一千余人,全都如一尊尊石雕泥塑似的,不动如山!
前面当炮灰的民壮、团丁不动,后面跟着的绿营兵和平南王府旗军当然也动不了了。官道就这么点宽,前面一趴窝,后面当然就堵上了。
而后面的人也知道前面没遇敌也没中埋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堵”了——凤鸣山这个先锋当得也外行,只顾着抓天王朱,忘了派人去通知后面的尚之孝、金光、聂包、王国栋和吴三畏了。
于是这尚之孝在确定了前方并无战事后,就和金光、吴三畏一起带着几十个亲兵从官道边上的荒地中绕行向前,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凤鸣山在那里怒吼。
“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朝廷养尔等何用?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啊!你们每个月最少也拿朝廷六七百个大钱,现在让尔等去抓个朱三太子也不敢去,真是太不中用了……”
尚之孝等人听了这话,当时就不痛快了,这凤鸣山好像在指桑骂槐啊!
想到这里,他也不和金光、吴三畏一起了,直接哼了一声,然后打马向前,飞也似的窜到了队伍前面,出现在了凤鸣山的眼前。
凤鸣山看见尚之孝拍马过来,顿时就想起自己忘记派人去通报敌情了,连忙就在马背上拱手道:“恭喜二王子,发现朱三太子了……下官正在安排民壮捕快前去捉拿!”
尚之孝刚才怒气冲冲的,现在听凤鸣山怎么一说,差一点就笑出声了。
“凤司马,你说什么胡话呢?那朱三太子是什么人呢?派个捕快去捉?恐怕连人家的面都见不着吧?”
“世子爷,您看那儿!”凤鸣山这个时候抬起手里的马鞭,往东边不到两三里外的秀水拱桥一指,“桥上那个貌似关公的,就是朱三太子!”
“什么?”尚之孝一愣,忙顺着凤鸣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就大吃一惊道:“桥上?桥上……只有一人一骑啊!”
“世子爷,”凤鸣山笑道,“人少好啊,正好捉拿!”
尚之孝理也不理他,只是扭头往后看,金光和吴三畏也已经跟上来了。
这两人大概也听见凤鸣山的报告了,正一人拿着个千里镜而在往桥上看呢!
那个赛张飞吴三畏还从马镫上站了起来,伸着脖子在仔细观察。
而尚家的大军师金光看了一会儿,已经放下千里镜在那里皱眉:“不对劲儿,有古怪……”
第138章 赛张飞大战似关公!
不对劲儿是肯定的!有古怪也是肯定的!
天王朱现在可不是寻常的山贼了,往大了说,人家干得是开朝廷的大买卖,和康熙皇帝算同行,何止是千金之躯?恐怕连万金、十万金都有了!
往小了说,他也是盘踞揭阳半县的大军阀了,麾下猛将如云,精兵似海……随随便便就能拉出一千几百号大军。
这么大的一个军阀,怎么可能单刀匹马立在秀水溪拱桥上直面尚可喜的数万大军?
而更加古怪的是,这个单刀匹马杀出来的大明监国定王,居然唬得尚家万余大军寸步都不敢向前!
于是秀水桥西的战场上,就出现了难以想象的场面。天王朱单刀匹马,立于桥上,便挡住了桥下的万余清兵。
而万余清兵,竟然没有一人敢上前交锋,全都大气都不敢出的望着立马桥上,貌似关圣的朱三太子。
仿佛此时此刻,他们看见的不是朱三太子,而是下凡显灵的关羽关云长!
秀水桥西,一片死寂。
秀水桥上,一人一骑,岿然不动。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凤鸣山嗯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二王子,您看是不是要派人向王爷通报,再顺便讨点援兵?”
尚之孝横了凤鸣山一眼:“通报?报什么?跟我阿玛说我领着一万大军被朱三太子一个人挡住了?”
这不就是事实吗?
凤鸣山又望了一眼桥上的天王朱,那家伙还在大太阳底下举着把大刀装样子呢,也不怕热!
想到这里,他就摸出手绢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子。
现在可是三月……农历的三月,广东这边的天已经很热了,而今儿又是大晴天,连风都没有。现在还是上午呢,这要晒到下午,那非得晒死过去几个不可。
真要这样,笑话可就能闹大了!
跟在尚之孝身边的那个赛张飞吴三畏是直隶人,又是才来广东不久,还没习惯岭南的气温,已经晒得也有点吃不消了,于是就凑到尚之孝身边请战了。
“二王子,要不末将去会会这个号称似关公的朱三太子吧!”
尚之孝瞥了吴三畏一眼,你这货看着就很猛啊!而且还是个武状元,武功天下第一,应该打得过那个朱三太子吧?
不过他也不敢轻敌了,于是又征求金大军师的意见,“金先生,您看这样行不?”
“行啊!”金光拈着自己的一撮小胡子,想了想,又吩咐道,“吴协台,听说那天王朱很有两下子,你虽然是武状元,但是也不要轻敌。”
吴三畏闻言哈哈大笑:“金先生放心,某家的丈八蛇矛之下,从无三合之敌!”
武状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