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有朝一日走出京师上了战场,就用此弓,给朕猎个奴酋回来。”
“也教那帮自以为骑射天下无双的狗奴们看看,我大明的将士,不逊色于他们!”
黄得功心下激荡,慌忙下马,应了声接旨。
刚抬起头,却见皇帝已挎着弯弓策马离去,大髦迎风而扬,别是一番英武。
他杵在原地,握着尚有余温的劲弓,慌忙跟上。
……
叶向高自尽后,全族都被诛灭。
这种好事,厂、卫谁来主要负责,自然也要明争暗斗一番,魏忠贤在这事上,推出了自己的外甥,如今的东厂三大档头之首——傅应星。
至于这老太监本人,并没有插手太多。
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不再是刘侨,这位叫做许显纯的锦衣卫头子,从手段至城府,都不知比他的前任高明了多少。
许显纯上任后,刘侨的党羽被他迅速清空,换上了自己人。
现在的北镇抚司,也是“精英云集”。
当时,刘先仁等千户或被贬黜,或赌气出走,北镇抚司为之一空,许显纯更陷入众矢之的。
但紧接着,田尔耕、孙云鹤、杨寰、崔应元登上了舞台,被先后提拔为千户,许显纯并请皇命,赐发四人飞鱼服、绣春刀。
飞鱼服、绣春刀,整个锦衣卫系统之中,拥有者也不足二十人,是地位、权利的象征。
为提升锦衣卫的办事能力,朱由校准了许显纯的请求,一次性为四人配发飞鱼服、绣春刀。
在此之后,四位新上任的千户,围绕着许显纯,也开始疯狂提拔自己的党羽,培植亲信。
当然,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在为谁办事。
北镇抚司因有了这样一批“狠人”的加入,无论办事手段,还是遵行皇命的力度上,都是今非昔比。
在朱由校的默然注视下,锦衣卫与东厂的争斗,依旧在继续。
这回傅应星与许显纯之间的明争暗斗,因魏忠贤没有插手,居然是傅应星落入下风。
东厂不得不将查抄叶府这么肥的美缺,拱手让给了北镇抚司,据说傅应星是气急败坏,但无可奈何。
但许显纯也将外地缉拿叶氏远亲的差事还给东厂,算是给傅应星留了些脸面,起码两人在明面上还算和睦。
锦衣卫和东厂分别动手,先杀的,是叶向高于京师的亲族一百八十六人。
那日市井传闻,京师遍地哀鸿,许显纯更是亲自领队,将叶府围得水泄不通。
当锦衣卫将叶府族人抓出门时,满街都聚满了一脸义愤填膺的士子,更于永定门外,爆发了一场破坏街市秩序的“游行示威”。
这场戏剧性的所谓游行,很快就被张维贤率兵扑灭,还顺势杀了二百余名闹事士子。
士子们低估了朱由校这次动手的力度和决心,勇卫营及通州三卫兵马枕戈待旦,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会毫不迟疑地动手。
亲征之后,这些随征的士兵们对朱由校极为信任,皇帝的一道圣谕,在他们眼中,胜过士子们的万语千言。
士兵造成的肃杀感,还有皇帝在这件事上不容反抗的态度,很大程度影响了士子们接下来的动作。
在永定门流血事件后,起码接下来几日,京师都没有发生过士子的大规模聚众、游行。
这更加让朱由校坚定了拳头即唯一真理的想法。
叶向高死后,韩鑛继为首辅,虽然这位老爷也是东林元勋之一,这一次,魏忠贤倒没从中阻拦。
因为他也知道,韩鑛和叶向高一样,不得皇帝信任,就算上来了,也就是个傀儡。
许显纯做事很有意思,比较有创新,一天就能杀完的人,他足足杀了五天。
还不只在一个地方杀,专到东林臣子的家门口去杀,杀了以后又要把人头悬于梁上。
听到门外人的惨叫,还有向自己的求救声,那五日,韩鑛与所有东林臣子不约而同的失眠了。
做了这个首辅,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做到这个位置上的都是人精,韩鑛从叶向高如今的下场上,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想要这样的未来吗?
名节是有了,全家都死翘翘了,就连躲在深山老林里的远亲都被愤怒的东厂找出来泄恨。
首辅这个位置,除了皇帝,对哪个党派都是极为敏感、举足轻重。
按东林的设想,做了首辅,就不能让皇帝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因为皇帝往往昏聩,需要他们这些魏征来警醒自察。
至于魏忠贤,没在这事上过多干预,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皇帝杀了叶向高,当时魏忠贤没在场,仅凭周围人口述,很难判断是一时龙兴,还是早有酝酿。
故而,魏忠贤没有轻举妄动。
叶向高死后,朱由校特意关注了魏忠贤的动静,但很奇怪,老魏没有任何高兴的样子,好像这事没有发生一样。
听见消息,朱由校也是冷笑。
这朝廷里里外外,包括自己这个皇帝在内,一个个都是戏精,老实人若上了朝堂,下场比叶向高也好不到哪儿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教科书式不要脸
尽管魏党现在有不少党羽,但魏忠贤觉得,时日尚浅,根基仍显薄弱。
内阁中,除东阁大学士顾秉谦威望还算不错以外,其余如崔呈秀等人,顶多也就是个朝中骨干,暂且找不出一个让皇帝与自己都有利的人选出来,与韩爌一争。
而且皇帝近日都在南海子猎鹿,对韩爌的态度不明不暗,时机还不成熟。
魏忠贤每天都盘算着什么,朱由校自然不知道。
他只是奇怪,这厮不仅没在首辅之议上过多干预,就连接下来推举左都御史时,也没有说一句话。
“孙御台辞世,左都御史一职空缺,需尽快拿个人选出来!”
这天,六部会同内阁,商议左都御史的新人选。
前几日,都察院左都御史孙玮,出门时为梁上一颗触目惊心地人头所惊,溘然与世长辞。
连续两名主要东林官员离世,让东林党人日夜嚎哭,痛心疾首。
推举主要官员人选,为官场制度之一,却不同于内阁主持的廷推,这次讨论,由吏部尚书赵南星主持。
吏部首先举荐的人选,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左光斗。
万历三十五年,左光斗进士及第,初授中书舍人。
万历四十七年,受叶向高举荐,升任浙江道监察御史,之后一路官运亨通,历任直隶屯田事、大理寺左寺丞、左佥都御史等要职。
杨涟入狱被东厂“迫”死后,左光斗便成了东林党在言事上的急先锋。
打开奉入暖阁的奏疏看了一眼,朱由校冷笑一声。
吏部主推左光斗署都察院印,什么用意朱由校一下子就明白了,但现在可不是刚即位那会儿。
没过多久,皇帝的回复被王朝辅取了回来,奏疏上一个鲜红的大“X”,十分醒目。
皇帝既然不同意,那只好另选人才。
“工部尚书冯仲好,可堪此任!”这时,一直静默无言的内阁辅臣刘一燝,站了出来。
听这话,崔呈秀看了他一眼,冷笑道:
“冯部堂现在已是工部尚书,再加署都察院,于制不合吧!”
刘一燝看都没看这阉党一眼,冷哼道:
“量才而任,冯仲好掌工部三载,各地百姓无不称道,乃人心所向。”
“人心所向……”
崔呈秀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这东林党不要脸起来,比自己更甚。
不多时,奏疏再次被奉至暖阁。
朱由校啧啧称奇,六部会同内阁推举左都御史人选,东林党做的绝了,直接荐一部尚书加衔。
单就这事儿来说,魏忠贤也干不出来啊!
朱由校将奏疏递回去,静静道:“传谕,大计日期已近,命从现任京官中推举。”
话中所谓的大计,自然是来年殿试。
推举的人选又被皇帝一语驳回,只不过这回给东林党留了点面子,随口找了个理由。
没有办法,众人只好继续选贤任能。
有人举荐在家赋闲的李三才,一下就激起千层波浪,就连本打算静静看戏的首辅韩爌,都不得不出面,一票否决。
那么问题来了,李三才是东林党人,作为现任的魁首,韩爌为何要否决?
因为万历年的党争,实则因此人而起。
万历二年,李三才高中进士,授职户部主事,九年后才升任户部郎中。
东林党人魏允贞因违背浙党首辅大臣方从哲意愿,遭到万历皇帝严厉斥责,李三才不惜抗旨也要为前人申辩,舌战浙党群臣。
结果李三才名气大振,署名清流之列,但被万历皇帝下谕贬为东昌府推官。
此后,李三才“韬光养晦”,历任南京礼部郎中、山东佥事、河南参议、南京通政参议、大理少卿等职。
这些年里,李三才名气显著,政绩却非常一般。
万历二十七年,经东林党人极力举荐,万历皇帝后退一步,召还李三才,任右佥都御史总管漕运,巡抚凤阳各府。
李三才陈明所谓矿税之害,主导廷议,建议裁撤全国各地矿税使监,又以治理淮河有功,加官至户部尚书。
万历三十八年,经三大案,东林党逐渐在党争中占据优势,引李三才入内阁的呼声愈发高涨。
李三才入阁,极大触动了当时的执政党——“浙党”的利益。
由此,浙党官员开始深挖李三才为地方官时伪造政绩、贪污避税的破事,以此为据,争相弹劾,一时间言论四起。
东林党人极力为其辩护,这也是东林党与楚党之间的决战。
在这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楚党各大佬自相为战,在舆论造势上完全不敌东林,几乎是全面溃败。
这也正是朱由校刚穿越来,当时还是内阁首辅大臣的方从哲,却对朝政毫无把控的根结所在。
当时楚党在朝中的主要力量,已被东林党通过三大案及李三才之事,彻底打散。
没了后背势力的支撑,方从哲就是个傀儡。
此时推举李三才,显然是有东林党想故技重施,利用李三才在地方上的名望,力压阉党一头,甚至消灭阉党。
可现在的韩鑛,在首辅大臣上屁股还没捂热……
叶向高死之前他就是东林温和派的领袖,现在叶向高死了,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更不敢在这个时候把这位大神请出来。
李三才之后,又有人推荐吏部尚书赵南星。
瞧瞧,先是工部尚书署都察院印,先在又来了一手吏部尚书署都察院印,东林党的脸是得有多大?
自然,推荐是一回事,人家想不想当,是另外一回事。
用屁股想,皇帝都根本不会同意,既然不会同意,还自己凑上去,闹了个不好的印象,这是想争做下一个叶向高?
赵南星吓了一跳,哪有自己推荐自己的,连忙摆手。
但在心底,他又不想给世人留下软弱的传言,便灵机一动,叹了口气,推辞道:
“同掌吏部和都察院,有违礼制,况且若传到一些人嘴里,你们要我何以自处?”
“这不是给了别人攻讦我等为门户朋党的借口吗!”
话中的一些人,当然是在说魏忠贤及门下阉党。
赵南星这样一说,六部官员也都没了话说,便又拟上几个人选,给皇帝呈了上去。
没过多久,朱由校的回复下来了,清一色都是驳回。
皇帝一直驳回,议论来去,东林党也不愿推举其余党派之人,这回廷议只好就此作罢。
赵南星当日推辞是真的不想架在火上烤,不过很有意思的是,其余的东林党人,却以为他在有意推脱,是在找个台阶。
没过几日,风声稍过,东林党人纷纷登门拜访,苦苦劝他接受。
赵南星一脸懵逼,一时之间,反倒成了骑虎难下的局面,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