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西南总督鲁钦率部赶到贵阳城,与贵州巡抚王三善会合,两人召众将升帐商议,决定渡过陆广河,追击安氏叛军。
同一时间,朱燮元与候良柱也在商议。
成都,总镇府。
前日,朱燮元得了新的塘报。
称六番招讨司、黎州安抚司境内聚齐了大批被奢社辉号召起来的土司酋长,其中又要以歹费、阿蚱怯为主。
歹费、阿蚱怯号称长老,合兵号称五万,进犯成都。
最近朱燮元正在谋划,意欲将整个西川所有不忠于朝廷的土司,一扫而空,歹费、阿蚱怯正是其中最不服管教的土酋。
这份塘报看似紧急,却与他胸中战策不谋而合。
望着奉上塘报的六番招讨司兵士,朱燮元静静坐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良久,他道:
“传令六番招讨司,若叛军来犯,弃城而走,扔下部分兵器甲仗,败的越惨越好!”
那兵士也没问为什么,应承一声,转身离去。
“本抚欲在此地,诱叛军主力决战。”说着,朱燮元起身,来到地图前,道:
“就是这。”
候良柱跟过来,环胸站在图前,凝眸自语:“雅州……”
“六番招讨司战败诱敌,歹费必自临关而入,我稍后传令,命临关守将王国祯继续佯败,引歹费至和水。”
“……”
两人商议半晌,候良柱亦提出了自己看法,最后总兵、巡抚意见一致,引诱叛军主力至雅州一带,进行决战。
战策已定,成都明军即闻风而动,战鼓四起。
原属奢崇明麾下,临阵反正的张令,被封为浦江守备,率部先行,引阿蚱怯进入雅州境内。
天启元年九月,明平水西之战爆发。
四川巡抚朱燮元,遣四川总兵候良柱等由成都出兵,大张旗鼓,驰援六番招讨司、黎州宣抚司。
六番招讨司守将刘可训接到朱燮元撤退命令,稍一接触,即全线溃败,退入临关。
叛军声势大振,歹费领本部主力两万余人,星夜追至临关。
经几日攻伐,王国祯与刘可训弃关再逃,溃退至雅州境内,叛军占领六番招讨司全境。
见沿途官军丢弃的旗仗甲械,歹费兴奋不已,于临关修整三日,不等阿蚱怯消息传来,便下令追击,意在争夺战利品。
由于朱由校率亲征军离开后,西川明军与土司叛军双方实力差距不大,又有许多土司静观成败。
朱燮元决心一战破敌,制定了诱叛军于雅州一带合围的作战方针,密令六番招讨司的王国祯、兵备副使刘可训二人一路连败诱敌。
同时,总兵候良柱、副将刘养鲲分别从夹门关、名山出兵,偃旗息鼓,织成一张大网。
另一路,阿蚱怯本不愿进入雅州,欲先破成都,再回师迎击候良柱等官军。
行至峨眉山一带,遭遇张令部伏击,双方激战一阵,张令亲自出阵,身中一矢,失利退入雅州。
阿蚱怯思虑片刻,随即下令,放弃先前绕路打成都的计划,决定与歹费等土司先在雅州会师,击破这几路官军。
张令逃至周公水下游,见叛军紧追不舍,放心下来。
为了败的真实,张令又抛弃部分旗帜,转身迎击阿蚱怯,身中三矢,一路溃败,这才退入雅州城中。
阿蚱怯对官军的全线溃败深信不疑,穷追击至城下,占据周公水河口,由陆、水两路大举攻城。
这时,四川副将刘养鲲自名山出击周公水河口,焚毁全部叛军船只,大败土司联军,斩敌一万余人。
阿蚱怯闻讯,慌忙逃窜,奔据山巅,据险固守,以静制动。
候良柱也在夹门关忽然出击,同王国祯、兵备副使刘可训部会合,于芦山一带击溃歹费军主力,斩级一万六千。
阿蚱怯等土司凭山据守,刘养鲲、张令二人率部进围,因山势陡峭,叛军箭矢充足,官军久攻不克,死伤不小,遂决定死困。
没过几日,雅州境内大雾腾起,仿如天助。
两人即召众将议事,乘雾率部进捣山寨,叛军仓皇接战,因大雾原因,官军顺利攻入山寨。
值得一提的是,阿蚱怯在官军破寨的第一时间下山逃窜,却在马上被张令于乱军之中一弩射中,穿喉而死。
北路,歹费败逃回临关,打算凭关据守。
侯良柱率兵赶来,架设铁炮,强行攻关,官军刚于雅州决战获胜,士气大振,人人奋勇。
歹费不敌官军悍勇,仓皇弃关而逃。
其后,王国祯为雪前耻,率部疾驰二十余里,追败歹费于紫石关,候良柱、张令等部亦合围而来。
朱燮元、候良柱等人诱敌深入,于雅州境内分进、合围,一战击溃叛军主力。
此战,土司酋长死者四十三人,数万大军土崩瓦解。
叛军大长老歹费受伤,乱军中为六番招讨司游击将军王国祯所杀,阿蚱怯则在逃窜下山时,遭蒲山守备张令一弩穿喉。
几日之后,二十余家土司上表请降,四川遂宣告平定。
……
“这个臭婆娘,早知她会如此,当初就该手刃了她!”
当听见奢社辉不顾自己性命,也要与朝廷作对的时候,安邦彦心中一万个后悔。
他自然知道,奢社辉说的那些,都是托词,她真正想的很简单,就是单纯的为了给奢崇明报仇。
自王三善突然出击开始,安邦彦和安效良就被朱由校给关了禁闭,走到哪都要被严防死守。
“放饭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冷嘲热讽地声音,却是一个明军小兵从门下塞进两盘子饭菜。
“喂猪呢?”
安效良嘀咕一声,肚子却极为老实的捡了属于自己的盘子,开始狼吞虎咽。
见他们这副样子,门外明军也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且不说如今安效良与安邦彦被奢社辉坑的惨样,四川明军连战连捷时,朱由校与鲁钦的大军,也以望风披靡之势,秋风扫落叶般击溃了奢社辉组织起来的安军主力。
相比雅州那里的紧张,这边的战斗,则显得过于轻松。
亲征军与鲁钦的各省援军会师后,无论人数上,还是军械装备上,都大大超过了叛军。
奢社辉的反叛,注定只能是垂死挣扎。
第一百三十二章 得胜碑
贵阳城中,插满了腾龙旌旗,与军旗、各援剿总兵的高招旗夹杂在一起,遥望过去,满目皆是旌旗蔽空,大军镇临。
这天,天朗气清,阳光照耀在西南大地上,光明终究还是压过了黑暗。
乱了快一年的西南,终于迎来安定的曙光。
贵阳城不大,相比内地、江南城镇,显得极其落后,可若单说贵州,这里却最为富华,为叛军、官军必争之地。
许多年后,贵阳军民还会在闲话中追忆,天启元年时皇帝率军亲征,于贵阳城中主持大局的往事。
“陛下有谕——”高台之上,乾清宫管事牌子王朝辅,一步跨出,高声宣读。
话音及地,下阶诸镇官军、百姓,尽皆伏跪,以待天子谕旨。
见惯了大场面的王朝辅,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等场面,心中震惊,清了清嗓子,用尽量高的话音道:
“朕自御极以来,日夕冰兢,守我祖宗之法,遵承皇考诏命,图维政理。对诸土司乱行,一忍再忍。”
“今、诸土司屡犯国法,乱犯川、贵各省,损失甚多。”
“奢崇明反,重庆孤危,深为可虑,遂决意亲征,以求速定战乱,维护民生。”
“重庆、南川、西川、贵阳数战,兵士用命,将校奋勇,大获全胜!”
“此番平西南,所赖内外臣工协力同心、奉公守职。我郡国羽林之材,随朕东征西讨,功不可泯。”
“会勘已明,鲁钦、朱燮元、候良柱、王三善、秦良玉、张令等,文武同心,皆为栋梁之才。”
“今中外多事,朝廷用人方急,事后验功,此征有功之文臣、武将,必赏,必升!量材而任!”
“兹布告天下,昭示四夷,明予非得已之心,识予不敢赦之意。毋越厥志而干显罚,各守分义以享太平。”
言罢,众人纷纷山呼。
“皇上万岁、万万岁!”
“大明万胜!!”
朱由校脸上逐渐露出笑容,腰间挎着帝王剑,站在高台之上,威严道:
“我大明、仁恩浩荡,恭顺者无困不援;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将朕这些话,刻于石碑之上,警示宵小,威慑四夷!”
“遵旨!”众人齐声喝道。
不待多时,一批囚犯被带到高台面前,明军警卫四周,皆是虎目精光,对这些土酋充满蔑视、警惕。
西南总督鲁钦,双手交奉尚方宝剑,上前一步,垂头道:“臣受陛下信任,总督西南各省军务。幸不辱命,勘定西南,大获全胜!”
朱由校扫了一眼,接回宝剑,没有说话。
这时,鲁钦起身,面向一众军民,高声道:
“安邦彦、斩!”
“安效良,及诸土司张世臣、安邦俊、安若山、陈奇愚、陈万典等三十二家,皆于贵阳斩首,传首川、贵,以儆效尤!”
话音落地,安邦彦被推上前来。
时至今日,安邦彦也知自己此前多方谋划,不过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他将今晨明军强行塞到嘴里的麻药吐出一口,异常平静,倒是安效良,嘴中麻布被取出后,破口而出几句土话。
“他说什么?”
朱由校冷冷地质问,王朝辅少见这般龙兴,也对皇帝重视西南而啧啧称奇。
众人静默等待片刻,朱由校走到安效良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冷一笑。
“给朕绞了他的舌头,聒噪!”
随后,朱由校径直走回几步,下令道:
“斩!”
一声令下,众大汉将军二传为四、四传为八,而后十六、三十二人,接次连声吆喝,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斩!”
“斩——”
声震贵阳全城,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随征将校的山呼,及战鼓、礼乐之声,还有百姓的呼喊、痛骂,响彻整个贵阳的天地。
安邦彦被一刀斩掉了头颅,可能他至死都还在后悔,为什么娶了这样一个蠢婆娘。
安效良本也是一刀的事儿,可却因为多说了一句明军都没听懂的话,活活遭罪,被先绞了舌头。
至于其余众土司,有与安邦彦一样,平静如水的,也有疯狂挣扎想求饶命的。
无论怎样,喧嚣渐散,血腥渐消,就连军民百姓也都各自回家、归营。
夕阳落下,白日时的慷慨激昂消失不见,贵阳城中竖起的石碑,却仍旧伫立。
碑最上刻着一行小字。
“天启元年九月,皇帝亲征,斩安邦彦及乱西南土司三十三家于此。”
……
平定奢崇明、奢社辉之后,四川、贵州的局势也被重新洗牌。
四川巡抚徐可求之死,后已勘明,把总马洪无罪,保仓有功,升任重庆千总。
徐可求之死,还牵连到了党争。
因其为东林党人,这一死,朝中即引起轩然大波,在朱由校亲征期间,无数奏本送至营内,都说要严惩马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