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你不是汉人吗,怎么也和奢崇明做起造反的勾当来了?”
“樊龙,你们汉人的皇上就在四川,不出意外,眼下应该在追着奢崇明打了。不打算好好想想朝廷平叛后,你的处境吗?”
“这话,我看应该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你!”樊龙眼睛一动,瞬而又道:
“你还真以为朝廷能留着你,唇亡齿寒啊!”
“你水西,与我奢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朝廷是不会让任何一家土司独大的,你现在与我一齐去南川,还来得及!”
安邦彦先是一愣,确实有些心动。
不过很快,他便是大笑几声,道:“好哇,你小子可真是长本事了,我在劝你,你倒反劝起我来了!”
两人说话间,叛军与土司军也打的不可开交。
安效良骑着骆驼赶回来,匆忙道:“樊龙是早有准备,我们不少人还在后面,两侧都是辅兵,还是先退回望江关吧!”
“退、你叫我退?”安邦彦冷笑不止,被皇帝怎么说,倒也就罢了,谁让人家是九五至尊。
可眼前这个,他算个什么东西!
从前不过是个给自己提鞋都不配的汉人,自己会被他打退,简直是笑话!
“与我冲!”
“能擒了樊龙的,我封他做长老!”安邦彦抽出弯刀,双腿一夹,驾马冲了上去。
随即,近七万土司兵在大红江狭长的沿岸,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
南川,山路蜿蜒,崎岖陡峭,小坡随处可见,又有小溪潺潺而过,水草丰茂。
八月十九日,叛军浩浩荡荡来到南川,奢崇明在各个据点都增派了人手,哨骑四出,一副急求决战的样子。
也就是在这天,陈策来找到朱由校,汇报今日的发现。
“禀陛下,十里之外,发现了叛军的哨骑。”
朱由校仍然是出京时的装束,只不过向来白皙、稚嫩的脸上,增添了一丝黧黑。
“叛军哨骑……”
朱由校展开随身携带的地图,铺开到地上,陈策等将官即围拢过来,聆听指使。
陈策看了一会,指着一个地方,道:“是刘元斌发现的,还有交手。”
“损失如何?”朱由校微微抬眸。
陈策冷笑一声。
“我军损失一人,敌骑七人全部毙命,没有留下活口,不过现在,奢崇明应该也接到线报,正在商议了吧。”
“好,给刘元斌记上一功,首战就要打出朝廷的兵威!”朱由校点头,复又将冰冷的目光望向地图。
良久,指着一个地方道:
“冷水关有多少贼兵守卫?”
戚金知道这事,遂道:“回陛下,八千多人,要不要拔掉?”
“要拔掉,要引他们出来,我军人数没有优势,强攻无益,只能智取。”朱由校沉吟道:
“叫通州三卫的人来见朕。”
不多时,三名参将被大汉将军从军中引至此处,皆是甲胄环身,眼露精光,齐声道:
“末将参见皇上!”
“免礼。”
朱由校摆手,头也未抬,道:“你们记住,佯攻冷水关,然后装作内讧,诈败退走,引贼兵出关追击。”
“若他们不出关呢?”一人问。
朱由校没有说话,陈策却灵机一动,道:“若他们不出关,那就在关外筑墙,深挖沟壑,困死他们。”
朱由校点头默许,道:“你将南川地势告诉大家,让他们心里都有个准备。”
戚金点头,简单交代了南川地形,又强调道:
“奢崇明号称十几万大军,估计不过超过五万人,我军勇卫营一万多人,皆是精锐,配备有四千杆自生鸟铳,数十门火炮,还有通州三卫兵马两万余人。”
“人数虽稍逊于叛军,但叛军大多没什么军械,我军粮饷充足,陛下亲征,部卒士气不同以往,定可一战消灭叛军主力。”
“倘若能诱冷水关叛军出击,先拿下此关,这一仗就胜了一半!”
说来说去,这八千余人驻守的冷水关,便是此战的关键所在,奢崇明要做的就是凭借地利,与关内叛军配合。
而明军要做的,就是在叛军主力赶来之前,先攻入冷水关,再依托关城地势,转头与叛军决战。
说着,戚金后退数步,恳切道:
“诸位将帅,此次亲征,大家都是追随陛下作战,此一战,对西南局势,关系重大。”
“陛下立马高岗,指挥全局,务望诸位身先士卒,有进无退,建立奇功!”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
“我等必不负陛下厚望,一战定西南!”
通州三卫将领皆知自身职责重大,纷纷离开,前往各部调动兵马,一时间,明军阵中,人喊马嘶,旌旗四动。
……
冷水关外,地平线上,烟尘腾起,马蹄滚滚,却是明军骑兵隆隆而来。
为首一员将领唤做孙宏基,乃通州卫参将,孙承宗之侄,见他身着齐腰甲胄,眼中露着寒光。
“架炮!”
明军于后阵架设火炮,炮口对准关口,经过简单的调试,震天动地的炮声随即响起。
“轰隆隆——”
这次明军使用的是实心铅弹,专打关门,时不时也要有迷路的炮弹砸在城墙上,带出大片砖石,击伤几名叛军。
见状,孙宏基嘴角噙起一抹弧度。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战定西南(中)
八月二十五日,立秋刚过去十几天。
南川山路,一匹战马涉水而行,朱由校骑在马上,手握马缰,腰间挎着帝王剑,意气风发。
身后,旌旗招展。
明军兵士们列成长队走在路上,沉默寡言,没人有闲心去想如何庆祝即将到来的七夕佳节。
所有人的心中,都在想着如何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证明自己,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经常跟在朱由校身边的戚金、陈策等人都已去指挥各自的部队,紧随身后的黄得功及几名勇卫营游击,也都是一言不发。
朱由校扭头看了一眼京师的方向,心中感叹。
七夕节就要到了,想必此刻的紫禁城,已是灯火璀璨、鳌山高耸,歌舞升平若九重仙阙了吧。
想到紫禁城,朱由校就不得不想到那个已有数个月身孕的人儿,但是很快,他摇摇头,将注意力集中在这次决战上。
朱由校眼眸就此变得凌厉,紧握着佩剑。
此战过后,跳梁者奢崇明的头颅,将要被自己带到京师,封验成观,警示宵小!
自己回京后,也要令史官生动记载这一战的功勋与丰碑,并在此地竖立得胜纪念碑,让后世知晓这份文治武功。
所有同道者、反对者,都将在这次亲征西南之后,与自己一道名垂千古,成为陪衬红花的绿叶。
昨晚战前那一夜,头次指挥大规模作战的朱由校,尚且睡得安稳,与之相反,许多明军将领却是激动、紧张的失眠了。
……
冷水关下,明军身着甲胄,配备着精良的武器,潮水般向城头冲杀过去。
有些明军左手持盾,右手抬着云梯,也有些明军嘴里咬着钢刀,躲在坚固的盾车后,不断向城关逼近。
此时,两名负责诱敌的通州卫将军聚在一处土坡之上观战,都是紧紧蹙着眉头。
一名游击将军沉吟半晌,道:“克举,该退下来了吧?”
克举,这是帝师孙承宗亲自为孙宏基取的字,寓意克其职,举其责。
自幼性格刚强的孙宏基,万历年武进士出身,很快凭借战功累升至通州卫参将,并没有辜负孙承宗的这份期待。
听这嗓音,孙宏基便知,这是李世基在与自己说话,他头也未动,只是道:
“还不行,要想引他们出城,得放点血。”
这次能跟随朱由校亲征的,全都是京畿各卫精挑细选,素有战功的将领。
通州三卫三名将领,孙承宗之侄孙宏基,陕西人李世基,还有榆林将门出身的赵光荣,皆是勇猛敢战之辈。
李世基闻言,内心有了疑影,叹道:
“带出来的都是好兵,就这样死在西南,我舍不得。”
孙宏基冷笑道:“我就舍得?”
“为了西南平叛大业,死人是值得的,就算是要我诱敌,我也会毫不犹豫的上去!”
李世基紧了紧马缰,没有回话,他也知道,别无它法。
……
关城之上,两名土酋正在交谈着什么。
实际上,官军整齐划一的军容,还有震天动地的铳、炮,已经令他们胆寒。
还有正在攻城的那些官兵,身上的装备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刀枪锋利,甲胄坚固,鸟铳更是一枪一个血洞。
如果正常野战,八千人也难打赢三千个官兵。
正在谈话,官兵的梯子已经搭到垛口上,可他们并没有急着攀爬,反而在城下推诿不已,像是胆怯。
见状,不明所以的土酋蹙紧眉头:
“这冷水关的西城是后来修筑的,城墙薄弱,根基也不好,经不起官兵的大炮轰动。”
另一个土酋也是心有余悸。
“是啊,若他们刚开始轰击的是西城,只怕现在已然城破了,可也不能这样拖下去,城关迟早要被轰塌。”
“要想办法反击,挫挫他们的锐气!”
话音刚落,城下却是猛然响起铳声。
两名土酋皆是一惊,下意识趴在垛口下面,不过等了半天,自己身上没事,却是城下官兵倒了十几个人。
“难不成……”
两人对望一眼,悄悄露头。
原是城下官兵为了哪部先攀爬云梯,临时起了内讧,互相打了起来。
城头土司兵有能听懂汉语的,他们听得清楚,官兵就是都不想做第一个攻城的,这才闹了起来。
见状,叛军迅速开始反击,弓箭、檑木滚石都倾斜下来,官兵来不及反应,又是被砸死十几个人,顿时一哄而散。
“这仗,打的也太容易了吧……”
两人仍不肯相信,可方才看起来还极其精锐的官兵,现在确实潮水般退了下去。
不仅是退,就连鸟铳、旗号、衣甲都扔了一地,乱哄哄一片,仿佛就是个不堪一击的绣花枕头。
“下去看看!”
土酋们也不是傻子,这么异常的情况,很难说是不是官兵的计策,想引自己出城。
不过很快,被篮筐吊下去的叛军回来后,神色兴奋不已,道下边的官兵真真切切是退了,遍地的上好装备。
两名土酋都是又惊又喜,心中都有些意动,官兵总不能拼着死伤这么些人,也要演这出戏吧!
他们有炮,一直轰就可以了。
这时,城外的通州三卫明军,像是又因谁去打头阵而大打出手,乱象纷呈,旗号都倒了遍地。
城头叛军分明见到,远远后方的官军辎重兵,已经开始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