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你起来。”
朱由校一抬头,示意安邦彦不必再跪着,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可是朕听说,你安邦彦最近在贵州不安分了。”
“有人说,洪武爷叫你们安家,非私事不得擅回水西处理宣慰司政务,可你现在几乎天天呆在水西,把这规矩给忘了。”
“可有此事啊……”
朱由校拿起腰间帝王剑,缓缓拔了出来,眼眸中的刀,似比剑还要锋利千倍、万倍。
“没、没忘——”安邦彦惊恐万分,忙道:“洪武爷的教诲,我安家世世代代不敢忘!”
“定是那有心之人,妖言惑众,就如那马晔之事一样。”
“哈哈哈。”
朱由校将剑放了回去,再扶起安邦彦,指着他笑道:“你呀,朕虽不是洪武皇帝,却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起来吧。”
“有人说你安邦彦对朕不忠,私下与奢崇明联系,一个在重庆,一个在贵州,分前后起事,想要分割我大明的西南疆土。”
话说到这,安邦彦已是冷汗直冒,心虚不敢对视。
“可朕回他什么,你猜得到吗?”朱由校冷笑几声,不待安邦彦回话,便是一拍桌案,愤而道:
“朕与那人说,安家与大明的渊源,你们是体会不到的!”
“在西南,他奢崇明可以反,甚至大部分土司都可以反,唯独安邦彦不会!”
“为何?”
“因为他是安家的人,安家与大明,是好君臣,更是好兄弟!这西南,大明本就是交给安家去管,他怎么可能反?”
说到最后,朱由校的神态复归为平静,坐回御座,淡淡道:“朕把那人砍了。”
旋即,又死死盯着眼前安邦彦、宋万化、安效良三人,一个字一个字的道:
“安邦彦,朕信你。”
……
PS:有人说徐可求那个剧情太刻意了。其实写的时候并没有刻意,这个样的事、这样的人,都是我查到当时真实发生过的。我只能说徐可求、张巡这样的,在当时其实挺普遍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千降卒
当天晚上,回到营中的安邦彦,静坐半晌,闷酒喝了不少,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方才在皇帝眼前激动不已的表情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沉如水。
安效良最先耐不住性子,上前道:“大哥,咱们、就这样把奢崇明给卖了?”
安邦彦又倒了一杯酒。
见状,已是气急的安效良劈手夺过酒杯,掷在地上,大声道:“都什么时候了,那皇帝就在不远,还喝!”
“你倒是说句话,还反不反了?”
“我问你,这次为什么来,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
安邦彦咽了口唾沫,他听见自己的喉咙发出一声怪异的响动,即用低沉的声音道:
“可是造反……是那么容易的吗。”
“那依你的意思,这一年多的谋划,今日见了小皇帝一次,全都不作数了?”
水东宣抚使宋万化一个猛子起身,冷笑道:“早知你安邦彦如此的胆小怕事,我水东宋家就该与各土司直接起事!”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站住!”安邦彦低着头,手里握着刚刚捡起来的酒杯,沉声道:“呵呵,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在贵州,我安邦彦说东,没人敢往西,我没让你走,我赌你不敢踏出这个营门半步。”
语落,两名土司兵拦在门口,宋万化一惊,旋即回头,冲他冷笑道:
“怎么,你要开始为小皇帝做走狗了?”
安邦彦行事狠辣,宋万化心中有些胆虚,但事已至此,他仍是故作硬气,道:
“安邦彦,你要知道,一年多以来,对朝廷不满,参与谋划的土司,可不止我水东一家。”
“你说不干就不干了,把我们置于何地!”
“任你安家势力再大,也架不住我们十几家群起攻之。我劝你一句,莫要犯了众怒。”
“等到那个时候,小皇帝再把你做了弃子,你哭都没处哭!”
“就算你水西安氏不反,我等也是要反的!”
安邦彦垂头盯着手里空空的酒杯,神色冷峻,他坐在椅子上,仔细看着杯底自己的影子。
左身站着的安效良,也是神色变幻。
蓦地,安邦彦神色一动,宋万化见到,表情先是一愣,瞬而转为畏惧不安。
“你、你要干什么?”
“用你的头,来向小皇帝表忠。”
安邦彦终究下定决心,他抽出小腿上的匕首,直直刺入宋万化的小腹,面无表情地道:
“我安家从未与你们议过造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何出此言啊?”
宋万化面容懊丧,悔不当初,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几经痉挛,这才完全死去。
安效良明白了他的意思,凝眸道:“这样一来,水东可就与我们安家,不死不休了,你想好了么?”
“想好了。”
安邦彦冷眼看着,直到宋万化彻底没了动静,才招手示意手下收拾尸体,割了首级放在盒中。
他负手走出营帐,淡淡道:
“宋万化带来两千多人,其中有十几个死忠头目,你带人去解决他们。”
“然后、再与我去面圣。”
安效良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点点头,拾起立在桌边的刀,无声地走了。
……
是夜,明军大营数里外,喊杀声陡然而起。
“水东宋家,意欲谋反!”
“水西安氏忠于朝廷,为皇帝陛下平叛剿贼!”
一声声呼喊在黑夜中迸发出来,安效良骑在马上,手牵马缰,在他身后,无数道黑影冲击了毫无准备的水东土司营地。
死忠于宋万化的土司酋长们,纷纷冒头出来,大惊失色地互相询问。
“怎么回事,明军来了?”
被问到那人摇头,随即踹了身旁土司兵一脚,吼道:“去看看怎么回事,不能打了半天,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宣抚使被安邦彦杀了,他要投朝廷!”有人跑回来,匆忙说道,脸上还挂了彩。
一人瞠目,紧紧拉着传话这土司兵,口中不断重复:“这是真的,安邦彦把我们都卖了!?”
消息传来,很多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吗的,这个安邦彦,当初在贵州大家都劝他与奢崇明同时起事,他推推诿诿,非要等奢军拿下成都再起事,我就觉得他有问题。”
“现在好了,我们可是羊入虎口!”
几名死忠水东的土司说话间,其余土司却是互相对视几眼,眼神中不再那么坚定。
其实,很多人的想法都和安邦彦差不太多。
就以朝廷这次亲征的军力和阵容来看,奢崇明很难撑过今年,贵州起事,能打得过这支亲征大军吗?
何况,地方上还有白杆军等明军,在源源不断赶来。
就在犹豫的功夫,四周喊杀声愈发逼近,却是安效良领着水西、乌撒的土司军一万余人,向这边黑压压冲来。
远处,更是火光点点,明军大营经过简单的调动,总兵陈策率领一支明军骑兵卷着烟尘,隆隆而出。
这队约莫一千余人的明军骑兵停留在几里之外,正静静望着土司军的自相残杀。
陈策坐在马上,也觉得实在叫人意外,他眼眸中泛着亮光,道:
“安邦彦竟然真的投了朝廷?”
刘元斌手里扯着马缰,随在他身后,闻言也有些担忧,道:“安邦彦怕是不会一直安心的在贵州待着……”
“他的胃口,会越来越大,现在是水西候,万一他要封王呢?”
“住了!”陈策望他一眼,道:“你去年才进勇卫营,知道什么?不该你说的,就不要多说!”
刘元斌也知道说错了话,但他与陈策早已相熟,没有过分紧张,只是嘿嘿笑了,低头认错。
“将军,前面没动静了,我去带人看看?”
陈策板着脸点头允许,看着率几百骑上前的刘元斌,露出了欣慰地笑容。
这个小子,精善马术,最适合统领骑兵,自己是好不容易才从戚金那儿把他抠到自己手里的。
据说刚组建勇卫营时,刘元斌就凭本事做到了骑兵队的队官?
啧,这起点,比自己当年两中武举,一中进士的出身,可是强多了。
勇卫营都是从三大营与禁军宿卫中挑选的,与刘元斌同一批比较出类拔萃的,还有开原卫人黄得功。
想到这里,陈策摇摇头,只可惜自己来晚了一步,他已被戚金捷足先登,抢去做了亲兵统领。
余的,还有正统领勇卫营火枪手的周遇吉,也是一个好苗子,日后必成大器。
正想到这里,刘元斌带骑兵队进去杀了一圈回来,脸上带着久违的兴奋,手里拎着一颗人头,道:
“过瘾,太过瘾了!”
陈策依旧板着脸,道:“叫你干什么去了?”
刘元斌闻言,神态顿时平静下去,将常人避之不及、血淋淋的首级挂在另一匹马上,笑嘿嘿道:
“将军,安邦彦没有来,是乌撒土司的安效良在带兵,我到的时候,水东土司已经全军溃败了,倒是有三千多人投降,怎么处理?”
陈策闻言一愣。
“三千多人投降?”
“这可不能让安邦彦一口吃了,我去会会这个安效良,你回去把这个消息报给陛下。”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们有罪
夜色浓郁,大营内外却被火光照得透亮。
安效良环顾四周,确认战斗已经结束,便将染血的刀放归鞘内,松开了马缰。
听亲兵汇报说是抓了几千的俘虏,他心中高兴,上前冲其中一人问道:
“你们,谁是领头的?”
水东土司的一众俘虏,此时只想着活命,听见安效良问话,领头的土酋们面面相觑,生怕丢了性命,哪敢站出来。
“不说话——”安效良冷笑几声,“好。”
旋即,他拎起一个投降的水东土司兵,不由分说直接将其一刀刺死,顿时血流满地,腥味四散。
血腥味刺激着俘虏们的神经,这时,安效良却又拎起了另外一个人。
地上的尸体还未透凉,被拎起来的土司兵直接吓尿了裤子,抖着手指向身后一个正闷头在地上画圈圈的汉子。
“他、他就是……”
安效良冷笑一声,即有土司兵将这土酋带到面前。
“叫你出来,你为什么不出来。”
那土酋既已被抓,倒也浑然无惧,挺起脖子道:“怕死!”
安效良啧啧称奇,又问:“现在怎么不怕死了?”
“死定了,便就不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