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虽然朱由校已经退出温体仁为首的浙党,在朝堂上对抗魏党,但魏党毕竟势大。
这些年来,全国上下已经到处都是魏忠贤的朋党。
朱由校并不像完全铲除阉党,但到了如今,也不能纵容阉党如此这般胡作非为下去了。
苏州的事很快传到朝堂,朱由校不仅没有处置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魏忠贤,却反而册封其为国公。
这个消息传出去,朝野为之惊震。
尽管魏忠贤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深藏的危险,并且及时向下发布了严令,但就算东厂有所收敛,其他想要谄媚魏氏的人也不会就此停手。
某一日,朱由校心情烦躁,忽然起了出宫微服私访的兴致,便带着王承恩乔装出承天门,前往哄闹的集市。
来到集市,百姓之间,朱由校这才真切感受到大明京师这些年来的变化。
上次出宫,已经是三年前,至少眼前的市集,就比当年繁华许多,最让朱由校觉得印象深刻的,还是北京城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全球性大城市。
满街走着的,虽然大部分还都是来自于全国各地的商旅行人,但相比多年前,蒙古人、西方人的比例已经相当之高。
许多西方人开始选择来到大明安身立命,他们的到来,带来了更为先进的技术理念,打开了大明与全世界接轨的通道。
两人走着,街道前方,挤满了闹闹嚷嚷的百姓。
几具血淋淋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一队西城兵马司官差正从街道一侧的布匹铺子里搬运货物。
王承恩上前询问:“这家铺子的东家,所犯何罪?”
那差头扭头看他一眼,发觉王承恩所穿衣物非富即贵,而在他身后孑然立身的青年,腰间玉佩更似宫中之物,顿时肃然起敬。
他连忙充满尊敬地说道:“啊,这家布铺的东家崔立,不肯出资协助在城郊修建魏氏生祠,被我们抄了。”
王承恩一愣,向后微瞟一眼,发觉正站在身后的朱由校神色有些不对,连忙问道:
“只是如此吗,似这种抄家的大事,想必那崔立也有诸如勾结关外的大罪吧?”
那差头笑了:“不,就只是不出资修筑生祠。”
他说到这,忽然转头:“怎么,你难道觉得,商户不出资给魏公修筑生祠,这算不得抄家灭门的大罪吗?”
王承恩顿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身份比较尴尬,毕竟皇极殿管事牌子这个职位,是倚靠已经去世的前乾清宫管事牌子王朝辅的举荐。
而王朝辅之所以能获得重用,绕来绕去,背后还是魏忠贤在使劲。
“我告诉你们!”那差头转身,对围观的人群喝道:“来京城的商户,凡是不肯出资给魏公修建生祠的,都尽早给我滚出去。”
“不然叫我们发现了,一家一家的抄!”
听到这,朱由校已经是忍无可忍,怒火中烧。
自己这个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群阉党居然还敢如此嚣张,在外地的情况那还得了?!
这群魏忠贤的爪牙,危害甚至比他本人大得多!
如果不尽快遏制,以后哪还有商户敢来京师行商?
直到现在,朱由校终于下定决心要铲除阉党了。他冷不丁上前,抽出那正颐指气使喊话的兵马司差头腰间佩刀,直接砍了过去。
鲜血四溅,随着一具尸体倒下,周围五城兵马司的动作全部都停了下来。
朱由校毕竟是亲身上过战场的皇帝,动起手来,比兵马司这些二吊子要强得多。
而做了多年的皇帝,这一震怒起来,气势也压住了在场所有人。
“叫你们西城兵马司的御史滚过来见朕!”
“朕有笔账,要好好跟他算!”
朕!
这个字一出,周围人顿时议论出声。
本来寻常人说出这话,是没人当回事的,可是眼前这个青年,无论年纪,还是站在这里的气势上,看起来都绝非是一般人。
极有可能,正是微服出访的当今天子。
一时间,周围百姓纷纷后退,但是朱由校毕竟不像后世的康熙,背景音乐一响,龙袍闪亮登场。
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西城兵马司的兵丁们很快就将朱由校和王承恩围住。
王承恩立即护在了朱由校身前,怒声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当今天子,天启皇帝!”
朱由校倒是毫无惧色,只在这里静静站着。
毕竟是自己的辖地出了当街杀害官差这种事,西城兵马司的巡城御史不能不重视。
很快,西城兵马司的巡城御史宋阳便带着一大堆兵马司兵丁赶到现在,看见朱由校时,他还冷笑了一声: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有个人当街喊了一句朕,你们就怕了?”
“我喊一声朕,我是不是也是皇帝了?”
朱由校听见这话,微眯起眼睛,周身出现了浓重的杀意。
不等兵马司的人怎么样,街道远处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一队城西军营的火枪骑兵赶来。
在他们身后,是更多来自同一个地方,明甲持锐的战兵。
这些战兵一个个都是身披铁甲,精锐得不像话,巡城御史见了来人,连忙迎上前去,道:
“郑将军,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个冒充陛下的混小子。”
没成想,带队的游击将军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却是当即翻身下马,伏跪在地,高声喊道:
“陛下,末将救驾来迟,死罪!”
他这一句话出来,这个青年的身份,呼之欲出。
余的士兵们也都纷纷单膝跪地,高声呼喊:“陛下万岁万万岁,陛下万岁万万岁!”
第九百五十一章 不从者抓,不资者抄
西城的巡城御史宋阳立刻变得十分惊恐。
潜意识里,他仍然觉得这一切实在是不可思议,当今皇帝几年出宫私访这一回,就叫自己给碰见了?
这种运气,实在可以去赌一手了。
不过事实已经容不得他不相信,京军的游击将军都已经带头参拜,这不会有第二个可能了。
他连忙跪倒在地:“陛、陛下……!”
朱由校冷哼一声,斜睨他一眼,“朕可没那个本事让你跪拜,你自称一声朕,你不就也是当今皇帝了?”
宋阳满头虚汗,不住擦拭,但却说不出话来。
“拉下去,给朕砍了。”
朱由校说完,郑姓游击将军立刻挥手。
两名士兵一前一后上前,架起宋阳便当着全部西城兵马司兵丁的面来到道路中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这样的小人物,朱由校根本犯不着与他置气,今日当街砍了宋阳,方才他的僭越无礼还只是其一。
如果单纯想要报复,朱由校有一万种手段能把宋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当街明杀,实在是掉了身价。
所以今日这样的做法,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表一个态,一个从朱由校从登基以来便从没有过的态度。
无论宋阳如何挣扎和求饶,朱由校都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
随着战刀落下,宋阳满是惊恐的头颅离开了他的身体,脖颈上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土地。
许多百姓聚在周围,为今日突然发生的这一切感到震惊。
“杀得好!”
“杀得太好了!”
如今,为了讨好魏忠贤,海内各地的文武官员都在想尽办法献媚,搞得天下是鸡犬不宁。
朱由校冷哼一声,转身便走,留下议论声逐渐加大的京城百姓。
回到宫中,朱由校少见的发了脾气。
一名小阉端着茶过来,朱由校见了,却是一把将其扫落在地,“许显纯呢,叫他过来!”
宫娥们慌忙收拾残局,小阉也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跑出去。
许显纯正坐在北镇抚司的大堂上,原本属于北镇抚司千户张立的位子上,他将双腿搭在桌案上,满脸戏谑。
“张千户,我要你查到底有多少人给魏忠贤修建生祠,查得如何了?”
张千户却是畏畏缩缩,“回、回禀掌使,这……这事实在不好办,各地都是魏氏的朋党,我们无从下手啊!”
“嗯?”许显纯眼神一紧,当即将桌案踹翻在地,上摆着的文书也散落一地,“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办不好,你还在北镇抚司干什么?”
“莫不是,连你也是阉党的人?”
许显纯冷冷一笑,那眼神中传出的阴鸷杀意,令张立不寒而栗,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两名校尉,更是使他濒临绝望。
“这千户,你先不用干了,等本使禀明陛下,再做定夺!”
张立一愣,看见周围田尔耕、杨寰令两名千户满脸噙着那幸灾乐祸的笑容,顿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待张立离开,许显纯冷冷道:“魏阉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杨寰和田尔耕毕竟也是获赐飞鱼服、绣春刀殊荣的能耐人,也都瞧得出来,现在的魏党,已经是濒临灭亡的边缘。
至于这一切的开端,还是要从当今皇帝册封魏忠贤为宁国公一事说起。
以魏忠贤原本受宠的程度,国公实际上也无可厚非,但早不封晚不封,皇帝偏偏在这个时候封,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刚讨灭建奴,叙功升授大典结束的时候!
魏忠贤何德何能,能与御辽十载的熊廷弼,平定西南的朱燮元平起平坐?
要知道,这二位,就算配享太庙,天下间的将士,满朝的臣工,也俱都是心服口服的。
可魏忠贤算个什么东西?
在大部分人眼里,他不过是个赌徒出身,凭借谄媚献上获得当今天子信任的小人而已。
朝堂无方寸之舌,沙场无尺寸之功。
凭一个修三大殿的功劳,就能得到赐封国公的殊荣,要是国公这么好当,岂不遍地都是?
自从上次册封魏忠贤的圣旨昭告天下,朝野沸议,全都对此事愤愤不平,一些如许显纯这般的有识之士已经看出,这正是皇帝着手铲除阉党的第一步棋。
一时之间,平静许久的京师在这份表象之下,再度变得波涛汹涌。
许多早对魏忠贤心存不满的人,开始暗地搜集其多年违法乱纪的罪证,打算在适当的时机,和盘托出。
朝臣们心思各异,魏忠贤也如热锅上的蚂蚁,整日的吃不好、睡不好了。
这种周遭危机四伏的感觉,他从未有过任何一次。
许显纯一开始其实也是没想明白皇帝的真正用意,但有一天在睡觉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忽然开窍了。
那天晚上他便失眠了,兴奋的一夜都没睡着。
听到小阉传唤,许显纯一愣,顿时准备好这些时日杨寰和田尔耕提前搜集的罪证,前往乾清宫。
“臣许显纯,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朱由校看他一眼,道:“今日朕与王承恩在宫外私访游玩,遇到了西城兵马司的巡城御史宋阳。”
“朕叫你来,是想问你,宋阳到底是怎么当上的巡城御史?”
许显纯连忙说道:“回陛下,这宋阳乃是魏忠贤外甥傅之综旧交,因此关系做到了巡城御史的高位。”
“原是如此……”朱由校点头,道:“那如宋阳所说,现下京城行商,不出资修建生祠,便要被赶走,这也是真的?”
“确系属实。”许显纯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道:
“陛下,还不只是京城,浙江巡抚潘汝桢、工部郎中曾国祯、孝陵卫指挥使李之才等人都带头修建生祠。”
“现下各地,但凡提及修建生祠,东厂一向都是不从者抓,不资者抄,哪里不同意,哪里就会被直接查办。”
朱由校一愣,足足呆了好一会儿,才是猛然间一拍桌案,怒声道:“混账!地方混乱至此,为何不早报?”
谁敢啊!
话说回来,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从前敢提出来魏忠贤不是的,非但扳不倒他,反而会被阉党嫉恨,最后八成都是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