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382章

作者:崛起的石头

首次召见的确很顺利,魏广微虽然没有东林党臣那样的能言善辩,但的确知道自己的作用。

刚一开口,他就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臣以为,镇西卫此事,影响恶劣,如不重处,天下卫所必争相效仿。而陛下应当知晓,清查屯政、改革卫所诸事,极其不易。”

“不但违背祖制,而且易失满朝人心,请陛下仔细谋定、参详,用最稳妥的办法,缓慢施行。”

“无论陛下作何决断,臣必遵之。”

看着魏广微,朱由校吊着的心总算落定,因为他知道,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满朝文武,现在已经不尽都是继位之初,各扫门前雪的状态了。

朱由校点头,温声说道:

“阁老的意思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魏广微也是不慌不忙,行礼三拜,才是头也不回地出了乾清宫,看着这位阁老自信的步伐,小阉、宫娥们都是议论纷纷。

即便他们都知道,今天是大明朝的大日子……

不过很快,第二个进来的人,就给朱由校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第二个人也是朱由校主要拉拢的对象,军机大臣,掌管畿辅番薯、马铃薯等新作物在皇庄推广、种植的王在晋。

直到今日,朱由校总算知道,王在晋是位能臣,但他无论受过多少皇恩浩荡,其心只是忠于大明,而不忠于自己。

王在晋一开口,朱由校的心就凉了半截。

这位少言寡语的朝堂重臣,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的有主见,这样的能言善辩和令人厌烦。

“禀陛下,镇西卫之事,武定候的死,臣痛心不已。然臣以为,据此为由牵连甚广,改革卫所,此举不妥。”

“太祖皇帝圣训,子孙辈不敢忘,以卫所养全国之兵,此为大明根本之制,一旦更改,国本遭变,大明危矣!”

“陛下明见万里,恕臣斗胆直言……”王在晋说着,连连叩头。

朱由校坐在御座上,看着他这次劝谏自己,就像往次念叨那些作物推广成效一般倒背如流,心中也是十分好笑。

到现在,朱由校实在是对这位能臣是又爱又恨,过了好一会儿,才是皱眉问道:

“你家有几口卫所户役,分得多少军屯,得了多少好处,能让你也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

王在晋一愣,不明所以,抬头嗫嚅道:“陛下……”

“朕真是觉得奇了怪了。”朱由校连连摇头,阵阵冷笑:“怪就怪在,朕没想到,连你也会与朕侈谈什么祖制!”

王在晋确确实实是被皇帝这忽然变得凌厉的眼神给吓得浑身一哆嗦,战战兢兢地道:

“实在是皇室宗亲、各地文武、各党各派,都害怕陛下清查屯政,大家商量叫我在今日劝谏……”

“而臣也是真的认为,卫所屯政是大明的根本,不可轻动,这才会……”

“呵呵,朕明白了,你是代表其他人进来当说客的。”朱由校满脸的冷笑,看着他道:

“难道你就不明白,当今的大明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看着王在晋空洞的眼睛,朱由校更是忍不住高声的教育起来:

“是,朕不去动太祖的祖制,大明现在能继续这样病下去,可十年以后呢?二十年以后呢?”

“王在晋,你是个能臣,朕很信你,也重用你!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你知道最后是什么后果!”

“大明不能有乱子,到那个时候,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

“你知不知道,镇西卫这次动乱,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死于乱军之手?朕不去压服这些无视朝廷法度的乱军,谁来?”

说着,朱由校喝问道:

“朕说的话,你到底明不明白?”

王在晋听得满头大汗,浑身发痒,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昏了头了,居然会进来说出这种话来。

他连忙跪在地上,犹豫再三,却也还是不肯说出任何支持的话来。

只不过最大的改变,是他不再劝谏什么祖宗成法不可变的蠢话来了。

朱由校知道,他不是不肯支持,而是不敢,毕竟卫所制度,没有几个人会真的敢于说出自己支持皇帝改革这种话来。

朱由校虽然理解,但心中仍止不住失望。

看着他,看着这位自己曾经倚重的社稷能臣许久,朱由校无力地摆摆手,声音中没有半点感情:

“你下去吧。”

第六百三十五章 关键人

经过王在晋的事,朱由校心情很是烦闷,第三位奉诏进来的,是都察院及六科廊言官们如今的首领,左都御史李邦华。

看着他走进来,朱由校强打精神,从头到脚开始审视。

李邦华和王在晋、魏广微都全然不同,他性格类似于原本那些束手谈心性的东林党人,但他是真正的刚正不阿。

因为曾参与弹劾阉党,所以李邦华被诬为东林党人。

但是之后,李邦华同样对当时身为内阁首辅,却不思进取的叶向高没有几句好话,从而被朝野间的东林党徒心照不宣的孤立。

他虽是文官出身,却非只是个单一的言士,资历深不说,却也是个少见的文武全才。

有人说,他文可比肩东林群贤,极善舞文弄墨、吟诗作赋,武又可拎剑上阵,整治兵将,是位真正的君子。

在同辈文人中,李邦华以嫉恶如仇的姿态立于其间,哪有不好的事情,都要批评上两句。

这个类似于熊廷弼,又与之不尽相同的性格,使得满朝文武,几乎没有几个人对他有好感。

当然,除了朱由校。

因为知道今日事关重大,即便是李邦华,上殿时也不再如往日那般云淡清风,他显得紧张。

跪拜时,李邦华因误压官袍差点摔跤,起身后,目光也闪烁不定,可见其内心不安。

他道:

“卫所制度,毕竟是自太祖皇帝传下来的祖宗成法,一旦更变,恐怕会使各地文武人心惶乱。”

“人人皆知太祖、成祖开基创业,规模制度当传永久,敬天法祖尤为天下士人视作金石之言。”

“陛下,臣请三思而后行。”

言罢,他垂眸望着殿阶。

朱由校此时尚在气头,没有去仔细斟酌这番话的蕴意,脸色冷了下来,沉声问道:

“你是也不赞同朕改革卫所了?”

李邦华此时似已恢复几分往日的淡然,恭敬说道:

“今日之事,臣不敢独树一帜,亦不敢为求全而随波逐流,内阁中的阁老们辅政佐君,他们赞同,臣也无话可说。”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道:

“陛下切勿急躁行事,也毋需因众人对改革之事的愤慨、非议乱了心智,万一朝中大臣,地方文武合力抗辨……”

“……陛下要心里有数才好!”

朱由校心里一惊,面上却冷笑不止:

“难道他们还敢结党乱政不成?”

“或许没有结党之心,然而,这样的事,不谋而合倒也难免。”李邦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叹了口气,边说边向后退:

“言尽于此,臣告退。”

不等朱由校说话,李邦华就已经跪拜叩辞出皇极殿。

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朱由校的心也随着李邦华方才的话而牵动,他心中自明白这番话的意思。

对卫所下手,足以撼动大明的根本,甚至于影响到皇室在中原近三百年的统治,朝中文臣不满,地方文武也不满,他们极易一拍即合。

一旦他们联合抵制,就很难办了。

朱由校近日单独召见朝中重臣也是想利用皇帝的权威,让这些朝臣们屈服在自己脚下。

然而能站在这里的,无不是从残酷的地方官场脱颖而出的“强者”,都很擅长浑水摸鱼和逢迎之术。

接连碰了两个软钉子,朱由校也不再有什么心情继续召见下去了。

可是朱由校心里明白,这件事必须要在今日有个了结,召见还是要继续召见,不这么步步紧逼,他们是不会真正开始站队的。

接下来的召见,让朱由校看清了此时朝中的大致分布。

围绕在魏广微、魏忠贤身边的“阉党”们,有三分之二仍对改革卫所表示赞同。

有一些文臣,也因勋贵集团的加入而表示赞同。

除此以外,反对派并不以谁为首,这次与往常的党争不同,因为反对的人来自各党各派,齐党、楚党,就连温体仁新提拔起来不久的浙党也有。

除此以外,近乎有三分之一阉党出身的大臣,反复思索,也决意反对改革卫所。

夜晚,朱由校在暖阁里沉思着踱步了好半天,气氛十分压抑,一个时辰前送来的晚膳,直到现在都还没动。

小阉、宫娥们面面相觑,都不敢打搅。

总的来说,现在只有三分之二的阉党和勋贵派表示赞同,反对派的力量,还是要高于他们。

在朝堂尚且如此,何况是受影响最大的地方官场?

不过很快,朱由校发现此时有相当一部分的朝臣,斡旋其间,既没有明确表示赞同,也不敢声张反对。

如果这些人表示赞同,赞成派的力量在朝中就会超过反对派,这样一来,朝中也就稳住了。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能让这些摇摆不定的朝臣,意识到哪一方更有胜算呢?

这些人都既歌颂皇帝想要改革的意思,也赞同朝中声威日涨的反对呼声,理由也是各种各样。

不过,朱由校从中摸到了一根命脉——摇摆不定的大臣们,都以刑部尚书李养正马首是瞻。

李养正,曾是东林出身,但却没有受到两年前科举大案的牵连。

科举大案期间,他以谦谦君子的身形周旋其间,这让无论在野的东林党人,还是如今的阉党群臣,都对其有所好感。

而自那以后,李养正也时时注意与各派力量保持同等距离,两年以来,以自由人的身份,从未越界。

朱由校以天子之威临压,强行逼迫满朝百官站队表态,众人皆是心中惶乱,尚主意未定的朝臣们,急切的需要一个主心骨。

很快,一个人、两个人,都将目光放在了李养正身上。

朱由校明白,只要拉拢了李养正,便可反败为胜!

就算朝中赞同的呼声成为多数派,地方上依旧会是一边倒的局势,所以不论如何,这都会是一场持久的、激烈的交锋!

所有人都以为当晚,李养正也会得到召见,后者也是认为如此。

他在府中喝了清茶,吃了点心,觉得心力都准备得比较充沛了,便是静坐等待着圣旨到来。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三个时辰……

圣旨迟迟不来,夜已深沉,李养正睁开眼睛,此时他身旁的管家早已趴在石桌上熟睡。

“看来是不会来了。”李养正喃喃一声,才刚起身,一名家仆便就从外惊慌失措跑来:

“老爷,厂公来了!”

李养正先是一愣,随后淡淡一笑,他早该料到。

这个时候,皇帝没有动声色,很明显是在给人授意。

给谁授意?

除了“权倾朝野”的东厂厂公魏忠贤,还会有谁。

第六百三十六章 南下平乱

魏忠贤是自己来的。

他知道,现在自己非去不可。

李养正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也猜得到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所以并不打算随意表态。

“厂公深夜来访,是所为何事?”

魏忠贤走进来,看李养正身上朝服穿的板板正正,也就猜得到他不是在等自己。

他好似回到自己家一样,拍醒熟睡中的李府管家,坐在位子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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