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第一,是避免万历十五年以后的烂摊子遭到新皇帝清算,牵连到自家身上。
第二,是想看看新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让自己儿子骆养性继续做指挥使,到底是不是一个好选择。
事实证明,他选对了。
无论历史上的天启皇帝,还是现在的朱由校,继位之后都出现了一个人——魏忠贤。
尤其是穿越过来的朱由校,至少在明面上给予了魏忠贤莫大的权利。
上至司礼监秉笔批红,下至朝廷中的拉帮结派,朱由校的刻意纵容,让阉党成势的速度比历史上快了数倍。
魏忠贤这个人很可怕,至少骆思恭是这么认为的。
在朱由校的视角中,魏忠贤似乎是个圆滑的家伙,事事都考虑的极其周到,而且特别擅长洞悉自己的心思。
然而在骆思恭这些朝臣的眼里,魏忠贤只有一个代名词,那就是恐怖。
有了皇帝的支持,魏忠贤从万历四十七年开始直到眼下的天启五年,几乎化身成了一个政治机器。
朝廷上,围绕着他的身边,阉党很快成为朝廷中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从前在万历一朝被东林击败的齐、楚、浙各党相继向魏忠贤靠拢,与东林党形成对立。
这也就导致一个新派迅速崛起,东林党惯称的“阉党”,东林倒台后,现在叫做魏党。
“把控”朝政以后,魏忠贤开始通过一场场刻意安排的大案,清算与之对立的东林党人。
这还没完,在魏忠贤担任提督以后,东厂势力开始焕发第二春,在民间大肆抓捕东林士人。
天启一朝五个年头,死在东厂番子手里的东林党人,明面上就至少要有几千人。
搁一些士子的话说,那个时候的东厂,简直无恶不作,甚至已经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锦衣卫呢?
正是对锦衣卫的安排,让骆思恭觉得当时的那个少年天子绝不简单。
或许,就连魏忠贤也只是一颗棋子……
朱由校做了什么?
在纵容魏忠贤的时候,通过一些手段,保持了锦衣卫系统某方面的独立,甚至能隐隐与东厂形成制衡。
这里面要首推一个人,许显纯。
许显纯的出现,在骆思恭的意料之中,但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为这个人为人处世,实在是太狠了。
狠得令人发指,可以说为了能跪舔当今皇帝,许显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这种人不与之为敌还好,一旦做了敌人,简直令人睡觉都睡不安生。
督办司刚开始设立时动静还很小,谁也没想到,现在的督办司几乎遍布全国。
上到州府治所,下到深山中的偏远小县,都有他们的身影。
几乎所有督办司校尉都出自南北镇抚司,正是督办司的存在,让许显纯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权利大为增长。
可以这么说,现在许显纯是有明以来,权利最大的指挥使,而他也是永乐年以后,鲜少能与东厂提督平起平坐的。
至少在明面上,手握督办司大权的许显纯已经够资格当魏忠贤的对手了。
无论锦衣卫与东厂形成对立,还是“阉党”的崛起,这些都对皇权有不小的提升,最大的得益者,永远是皇帝。
由此可见,那位即位之初人畜无害的少年天子,究竟是下了怎样的一盘大棋。
骆思恭很早就看明白这一切了,他知道,只要朱由校还活着,许显纯就不会倒台。
除非许显纯自己犯错,犯了无法弥补,足以让他转瞬间丢失全部信任的大错!
可是五年了,许显纯虽然对在锦衣卫之中根深蒂固的骆家没什么办法,却也一直没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骆养性最近越来越耐不住性子了,他在暗中搞些什么事,就连骆思恭也不甚清楚。
他看着跪在底下,仍有不服气之色的儿子,怒道:
“你知不知道,你给我们骆家招惹了多大的祸事?”
“我早就说过,不要与许显纯为敌,要等,等他自己犯错!现在没有人能扳倒他!”
“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骆养性拧着脖子,道:
“爹,没事,你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
“张家口督办司的千户,早年曾受过我的恩情,不可能会出卖我们,况且就算知道了,许显纯又能怎么样?”
骆思恭长叹口气,右眼皮忽然一阵跳动,他心底出现不祥的预感,道:
“许显纯手段狠毒,你知道他曾做过什么事吗?”
骆养性冷笑,“什么?儿悉听尊便!”
在他的眼中,魏忠贤或许厉害点儿,可许显纯,完完全全就是有皇帝的信任才能骑在他的头上。
骆养性认为,如果给他和许显纯一样的起点,后者根本不会有任何机会!
所以,他一直不服。
受了骆思恭的教训,隐忍这么多年,刚有点儿动作,就因为范永斗到京师被发现了。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因为他了解那个千户,有些人是宁死也不会出卖主子的。
这一点,骆养性心里很清楚!
骆思恭欲言又止,回想起往事,怔怔道:
“有一次杭州办案,许显纯为了刑讯逼供,当着人犯的面,活煮了他八十岁的老娘。”
“活活煮死啊……当时我的一个亲信就站在身边,据说许显纯连脸色都没变。”
“这种事,陛下是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会当做不知道!世道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和这样的畜生为敌,儿啊,你不该啊!”
闻言,骆养性呆傻原地,他实在没想到,怎么会有人有这么狠毒的心。
杀死小孩子也就算了,活活煮死一名八十岁的妇人?
许显纯还算是个人吗?
第六百零三章 皇帝得意
可怕……
太可怕了……
骆养性听见这事以后,整个人脸色都变了,许显纯是狠毒到了极致,而他,连“狠”都算不上。
直到现在,骆养性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和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斗,自己还是个孩子。
“砰砰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父子两人都是一惊,北镇抚司来了。
听见府中没有动静,外面沉寂片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的“敲”门,一人扯着嗓子吼道:
“骆养性协助范家替死,北镇抚司奉旨追查,速速开门!”
……
与此同时,乾清宫,西暖阁。
宣德炉旁,正跪着一名约莫三十余岁的男子,一袭黑衣打扮,正是朱由校秘密组建的特务组织,较事府的一员了。
只不过这名较事可以入宫接触皇帝,算是其中的地位较高者。
这名较事头子的身材不是特别壮实,但步履稳健,面色上看不出任何波动,如水一般的眼睛里,唯有对眼前人的忠诚。
这样的人,旁人见了只怕都要打个寒噤。
“事情怎么样了?”见到较事进殿,朱由校屏退其余的宫人,淡淡问道。
较事没有多余的礼节,闻言便躬身禀道:
“陛下,山西那边,胡、许两位阁老正在主持渠家的抄家善后示意,保守估计要有数千万两。”
“胡士广似乎与山西按察使俞宏斌有旧交,按察使司会审,给渠敬信定了罪,晋商们翻不起浪了。”
“胡士广认识山西按察使……?”朱由校反问一句,但也没指望着回话,直接说道:
“还有什么,许为京下去以后做了什么?”
较事一丝不苟地道:“回陛下,两位阁老似乎分工很明白,许为京与山西官员、缙绅周旋,终日出没于酒楼之中。”
“呵……”朱由校轻笑一声,问:
“许显纯呢,有什么动静?”
较事道:“张家口督办司遭到血洗,一千多校尉被抓、被杀,许显纯还派人杀了原督办司千户于练的一家老小。”
朱由校微微眯眼,道:
“还有呢?”
“回陛下,北镇抚司已经盯上了骆家,据我们在骆府较事的回禀,他们刚刚包围了骆府,看架势,应该至少出动了四五百人。”
“看起来许显纯已经查到了。”朱由校点头。
许显纯办事的确得力,没有什么拖泥带水,这么快就查到范家替死一案锦衣卫中的叛徒是谁。
虽说事儿办的有些不近人情,可作为皇帝来说,亲信手下办事稳准狠,的确是舒坦。
说实话,是骆家搞的鬼,朱由校还真不意外。
骆家在历史上就比较倾向于文官,尤其是在其中声名显赫的东林党,自己纵容阉党清算东林,骆家一点动静没有,肯定是憋着劲儿等机会呢。
历史上那个天启皇帝落水死了以后,骆家很快就上位了,其实他们一点儿也没闲着。
不是自己下去一趟,无意间发现已经死了的范永斗还在外边逍遥快活,骆家的事儿也不可能暴露得这么快。
许显纯办骆家,固然是有报仇报怨的因素,不过对自己这个皇帝来说,骆家从此消失倒是个好事。
既然如此,由他去吧。
朱由校“嗯”了一声,没说什么,道:
“较事府安插在骆家的人叫什么,是何处出身?”
较事道:“禀陛下,他叫曹英,辽东逃难回来,全家都死在建奴手里,被小人收养,进较事府有一年多了,先后被安排到范家、骆家做事。”
“有什么亲人吗?”
“没有。”
朱由校从御座前站起来,走到窗檐边上,大致了解情况后,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
“曹英大功一件,既然没有亲人在世,升赏就由你领了吧,寻个四下无人的时候,把他的灵位摆进忠烈祠。”
说着,朱由校垂眸望了一眼手里较事府的花名册,道:“从此以后,你就叫曹安吧。”
较事一愣,眼中含着泪花,抱拳道:
“谢陛下!”
“你下去吧。”
朱由校望着曹安倒退出去,顺着窗檐望向宫墙之外,那里正值万家灯火,是真正的歌舞升平。
……
朱由校逐渐转动眼眸,忽然发现了一个人。
良妃王氏,已然是更衣梳洗妥帖,正站在暖阁外,端正地行着常礼。
直到这时,朱由校才忽然记起自己的那份承诺。
眼下期限已过,自己却将这事彻底抛诸脑后,又让佳人独守空房,白等了一月。
朱由校尴尬地轻咳:“你,你怎么来了……”
王氏谢了恩,向前几步,离几步时停下,却在不欲亲近,这也被朱由校看在眼里。
往日里,这些后宫妃子可都是一向恨不能贴到自己身上,怕是生了闷气。
不过倒也正常,旁人都言道皇帝一言九鼎,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却遭了诓骗,搁谁谁不气?
毕竟是心里理亏,朱由校开始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