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这么大的手笔,不愧是榆次常氏啊。
他在心底赞叹一声,笑道:
“常老爷这是干什么?这不算什么事儿啊,拿回去,拿回去罢!”
“本官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啊,本官一向清贫如水,哪能收你的银子呢!”
胡士广一旁听着,想看看他到底演的哪出戏。
越是这么说,常万己心里就越是觉得这事稳了,连忙从箱子里拿出两块银锭塞过去,笑道:
“哎呀呀,都是老朋友了,阁老可不要再推脱了。”
“这点银子,就当小的给阁老赔个不是,明日,常氏内外还要准备宴席,给二位阁老接风洗尘。”
许为京抱着银锭,露出一口大牙:“这……既然常老爷诚意如此,本官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过了一会儿,又皱眉说道:“不过本官一向清贫,这实在是为难本官了啊!”
“为难,为难……”常万己咬着牙赔笑,“府中还有事,小的这便告辞了。”
“去吧,去吧!”许为京挥了挥手。
待人走后,胡士广道:
“这种时候,你还敢收常万己的钱,督办司知道了,咱们都得玩完。”
许为京摸着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银子,叹息道:“多好,白花花的银子啊!”
“可惜,这就要交到督办司去了。”
胡士广道:“许兄的意思是?”
……
第二天,行人们看着空荡荡的常府招牌,有些发愣。
昨天被封的还只是个铺子,一个晚上的功夫,居然连常府都被封了……
许为京将常万己送的八万两银子送到督办司,这样一来,督办司直接有了抓人的口实。
督办司办事一向利索,连夜就派人把常府给端了。
现在,常氏已经给抓得干干净净,就跟从未存在过这个世界上一样。
一同被封的,还有南常在山西境内的全部产业,三百余家米铺,十余处庄园,以及还没有结算清楚的田宅……
除了固定产业和现银,直接被督办司清缴到手的堆积粮米,少说也要有数百万石。
只一个常氏,河套一战半年的军费就回来一半,连陕西赈灾的粮食也都有着落了。
现在陕西旱灾规模还不大,这些粮食用不完还能在地方粮仓存上一些,以备未雨绸缪。
当太原总督办将这个消息以密奏的方式上呈天听时,朱由校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朱由校自然明白,他们这两个能这么听话,一到就处置了榆次常氏,其实是在向自己表忠心。
查办常氏的过程异常顺利,几乎没有遇见抵抗,全是因为许为京演的好。
常万己直到看见督办司的锦衣卫冲进卧房的时候还是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因为什么被抓的。
也就是说,常万己一直都还以为这只是许为京因为贪财而小题大做。
却没想到,这是朱由校一手策划,要抄他的家。
说起来,许为京真是装的贪财吗?
较事府早有密报,这货进内阁这一年,从山西商人和官员手里收的贿,就有三百多万两,这还没算出去办事拿的分成。
当然了,朱由校能容忍他们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自己赚的,永远比他贪的要多得多。
这也不是说貌似忠厚的胡士广就比他强,这两个人一丘之貉。
之所以当初能进内阁,是因为他们察言观色的本事和能力一样强,肯办事,而且一旦知道可以拿好处,办事不仅靠谱而且得力。
见多了那些言论绉绉,实干却一塌糊涂的东林群贤,现在朱由校比较喜欢有“缺点”的。
贪财、好色、恋权,有缺点暴露出来才好控制。
“爷,常氏分两支,这次办的是榆次常氏,张家口的常氏要不要一起……”魏忠贤说道。
朱由校想了想,道:
“不必,给常氏留一脉。”
魏忠贤没想到会是这样,仔细看了一眼皇帝平淡的神情,便就躬身退下了。
朱由校身后的桌上,就摆着较事府关于张家口常氏的密报。
相比榆次常氏大发国难财的发家手法,张家口的常氏,才像是个真正的商人。
嘉靖年间,常福去张家口经商,出发时就已经与榆次一脉断绝关系,而且不带分文。
因一路为人占卦算命,赚取吃饭住店钱,得以成行。
常福后来有三个儿子,第三子常万达以经商见长,便是如今张家口常氏的家主。
正是因为常万达的从商才能,张家口常氏才在万历年间开始慢慢发迹。
常万达少年聪慧,随父到张家口经商,十年如一日,生活俭仆,为人处世诚恳守信。
在他的带领下,张家口常氏一脉摒弃了榆次主家赖以发家的粮米生意,从布铺开始,主营布匹生意。
后来白布走俏,获得厚利,得以发家。
常万达手法极端,用所得利润大开分铺,又兼营茶叶、杂货,至今已外销蒙古等地。
如今张家口常氏已经积累数十年的商业口碑,常万达设立的大德玉商号,在京畿一带都十分闻名。
对于这样的商人,朱由校不仅不打算动手,甚至还有将其发展为皇商的想法。
常万达是个能耐人,应该明白个中利弊。
第五百八十三章 我保你全族人头落地
“什么,榆次主家被抄了?”
“谁干的?”
常万达接到消息的的时候,最开始根本不信这是真的,谁想这几日风声接连传来。
今日,就连张家口官府也发了告示,正式确定了整件事的真实性,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能有谁,督办司!”
“怎么会这样的?”
“据说是招惹上了两名内阁大学士……”
“都叫什么?”
“叫……胡士广、许为京……”
听见这两个名字,常万达非但没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反而更懵了。
虽说他对朝廷之事不太明白,可却也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白。
东阁大学士胡士广和文华殿大学许为京,如果没记错的话,都是山西籍的啊!
这二位,往日也没少照顾榆次主家的生意,到底是什么事导致的他们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事听起来,不仅让人难以相信,而且有些蹊跷啊!
“老爷,主家摊上了这种事,您难道不应该高兴吗?”见常万达不喜反忧,下头的管家有些奇怪。
“高兴?”常万达呵呵笑道:
“虽说我们早已与榆次主家脱离关系,可怕就怕在,朝廷不认啊!”
他来到椅子上坐下,皱眉道:
“榆次主家,怎么说都是晋中多年的富商,粮商之中也是数一数二,说被封了就被封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管家犹犹豫豫:“小人之前还没觉得,老爷这么一说,倒是真的有些奇怪了……”
“佣工一事不过是口实,朝廷若不想办,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封了主家在太原的所有铺子?”
常万达冷笑,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几日之内,整个山西的田宅居然都被封得干干净净!”
“此事绝不简单,恐怕……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拿我们常氏开刀了!”
“虽说咱们早已与主家撇清干系,可老爷我还是担心,对方会得理不饶人,牵连到这里。”
管家听到这,也算是终于听明白了。
“老爷不用怕,我们在朝廷中也认识不少大官,何况我们的大德玉商号在畿辅远近闻名,交友甚多!”
“这些又算的了什么,莫说背后的大人物,就连那两位阁老,你我都是招惹不起的……”常万达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叹息:
“算了,你不必再说,让我仔细想想。”
管家也丧气下去,只好转身离开,刚刚出门,抬眼却是见到一人,当即瞪大了眼睛:
“老、老爷——”
“你是谁?!”
这不速之客的身上穿着一身飞鱼服,腰间悬着一柄极为华丽的宝刀,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没有去注意目瞪口呆的管家,直接推开眼前人,进门笑道:
“常老爷何必如此悲观呢?”
常万达抬起头来,却是猛地脸色一滞。
管家出身很低,追随多年忠心耿耿才有今日在府中的地位,所以见识短浅看不出,可他还看不出来吗?
这人身上的分明是飞鱼服和绣春刀,这是锦衣卫中的地位极高者!
飞鱼服为量身定制,绣春刀则是大内御制,穿、佩起来极为华丽、英武。
当今天下,只有五个人才有此殊荣。
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锦衣卫千户田尔耕、崔应元、孙云鹤以及杨寰,均为心狠手辣之辈!
此五人心肠之歹毒,远超常人,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只消往那一站,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正因为如此,他们五个才能从狠人辈出的厂卫中脱颖而出,得到重用。
换句话说,这五个人都是天启皇帝千挑万选出来,办事绝对可靠而且忠心的亲信。
看到这个人,不知怎的,常万达心里一松。
一直以来对那位“大人物”的猜疑,这一刻也总算是有了答案,没别人,就是当今皇帝。
皇帝要办常氏,所以上上下下,才会如此利索。
可他还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当今皇帝用这种雷霆手段去办一个常氏,到底是为了什么?
“敢问阁下尊名?”
那锦衣卫闻言明显一愣,然后如同来到自己家一样坐在他身旁,笑道:
“不尊、不尊,贱名孙云鹤。”
果然,来的是锦衣卫五虎之一的孙云鹤,常万达深呼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
“敝府简陋,没有什么招待,还请见谅。”
“没事儿,没事儿!我今日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喝你几口茶,吃你几口饭。”
孙云鹤连连摆手:“想必常老爷已经听说了太原的事儿了吧?”
常万达点头,但只是凝眸望着,静待下文。
孙云鹤继续道:“既然如此,在下就直说了,榆次常氏的事儿,是咱们办的。”
“在这接着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孙云鹤浑身都是一股极为平淡的样子,就像这话根本不是在威胁,而是在闲聊。
至于话里的“接着办”是指什么,常万达自然明白,而且锦衣卫也有这个能耐。
孙云鹤站起来背对着他,负手道:
“这天下间,甭管多大的体量,在咱锦衣卫面前,那就没有不能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