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话还没说完,却是对岸的郑家船队先开火了。
“架炮,开火”。
郑一官一只手按在船墙上,手中拿着从荷兰人那里买来的单筒望远镜,凝眸望着对方混乱无序的甲板,淡淡说道。
一声令下。
六十余艘郑家船队的战船,都有无数水手和士兵钻出船舱,来到甲板上,将数百门早已装好霰弹子铳的船载机炮架上“U”型炮架。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水手取来从福建水师那里购买来的虎蹲炮,推倒在舷墙上的开口处,瞄准了正急速接近他们的荷兰三桅浆帆战舰。
但是,他们并没有直接开火。
朝廷的虎墩炮射程非常短,在海上,这样的射程相当于没有,但是郑一官既然带来了,就不会做无用功。
郑家船队中有三艘战斗力仅次于盖伦战船的双层甲板战舰,都是花重金从葡萄牙人那里购买来的主力战舰。
这种双层甲板战舰,正在逐渐取代三桅桨帆战船,争夺欧洲海战的主力战舰地位。
当然,现在在威尼斯等海军极为发达的国家,也用领先全世界的速度,出现了一些零星的三层甲板战舰。
这种战舰威力更为巨大,舰载火炮等各个方面,都与盖伦战船不相上下,足以撼动盖伦战船的统治地位。
如今荷兰人普遍使用的三桅桨帆战船,整个船体比郑家船队的双层甲板战舰要低了三四米。
即便是虎墩炮,在这样的优势下,也能发挥十分明显的作用。
“上帝啊,我们上当了,郑家居然有双层甲板战舰,快砍断缆绳,逃回澎湖,然后用堡垒上的重炮击沉他们”。
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撼响,布什敏锐的察觉到了,郑家如今这六十多条船里,居然有至少两艘葡萄牙人的双层甲板战舰!
两年前,葡萄牙人就是用这种战舰作为主力,在好望角轻而易举击溃了两倍于自己的荷兰远洋舰队。
那场战斗,葡萄牙人击溃荷兰人,就如同后者如今击溃福建水师的先锋船队一样容易。
这是大航海的时代,落后就要挨打,一个级别的差距,在战争中,就代表着滚雪球一般的一连串失败!
昔日的马车夫帝国,在英格兰、葡萄牙、西班牙等列强的夹击中,早已是强弩之末,所以他们才迫切需要打开亚洲的新航路,重塑帝国辉煌。
这个陷入内外纷争、天灾人祸的大明,依旧在用尽全部的力量去追求进步,根本不是他们能轻易撼动的!
布什愤怒的嚎叫着。
出色的战术素养和敏锐的嗅觉都在不断警告他,绝不能和对方硬碰硬,所以很快,他做出了此时最为明智的决定——“撤退”。
命令刚刚下达,布什身后的甲板便是降临一轮炮击,一颗从郑家船队中双层甲板战舰上发出的霰弹,精准地在他们头顶上炸裂。
顿时,荷兰人的旗舰上一片大乱,原本手持大斧准备砍断缆绳的两名粗壮水手,直接被散弹丸近距离命中,脑袋炸开了花。
那个正在打旗语的荷兰皇家海军士兵,更是由于一阵摇晃,直挺挺地落入海水中。
这时,郑家的一艘双层甲板战舰已经十分接近。
郑芝豹比量了一下距离,加上居高临下发射的优势,十分果断的下令,让船上二十余门虎墩炮,开始向布什的旗舰射击。
随即,一连串的轰响,如雷鸣一般,响彻在布什的耳边。
在双层甲板战舰舷墙的排浪口,一米左右的大洞里露出黑幽幽的炮口,依次喷出火焰。
因为甲板比对方的高,郑家的水手们几乎是抱着虎墩炮,对准了眼睛底下的荷兰人在发射。
“砰砰砰——”
密集的铁砂霰弹,如飓风一般,横扫了布什身处这艘旗舰的甲板,无数荷兰士兵和水手,惨嚎落入水中,扑腾起无助的海浪。
随着双层甲板战舰毫不留情的驶过,这些落入水中的荷兰人都不再挣扎,沉入了寂静、深邃的海底。
忠心耿耿的大副在郑家的双层甲板战舰上冒出炮口的第一时间,就迅速按着布什卧倒。
布什活了下来,大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当他灰头土脸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大副早已死在了他的背上。
布什晃了晃脑袋,从头发上抖落一些火药和灰尘,这时,他的耳边又开始能听见声音了。
一瞬间,甲板上的哀嚎声一齐涌入。
来不及反应,耳边又是传来一道巨响,整个旗舰猛烈的颤抖了一下,布什惊恐的发现,原来是郑家的双层甲板战舰,用钩子钩住了自己的旗舰。
很显然,他们打算并舷,强行夺下这艘旗舰。
“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布什知道,自己已经输了,面对郑家船队,或许是因为没有作战准备,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但最终的结果都只有一个:他,骄傲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皇家海军提督,在澎湖海战之中一败涂地。
浑浑噩噩地来到船尾,布什望着遥远的国土,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知道,自己手上沾满了无数的鲜血,不可能上天堂。
但他不后悔。
“大荷兰万岁,女王万岁!!”
带着这样的最后一句呼声,布什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在他倒下的身后,大片荷兰士兵和水手,都被跳上旗舰的郑家士兵打翻在地。
近身作战,他们孱弱的就好像绵羊。
除了一少部分还在负隅顽抗的荷兰士兵,绝大多数的人,在极度震撼与惊慌失措中,选择了投降。
当然,他们觉得打不过就投降,这很正常,并没有觉得屈辱。
……
由于劳恩的舰队被俞资皂的福建水师牢牢围困在近海,早有准备的郑家船队,轻而易举击溃了荷兰人的第二支主力战舰,甚至布什都已经自杀身亡。
在这之后,余下的几艘三桅桨帆战船,都是毫无战心,拼命的转舵向澎湖堡垒逃跑。
抵达岸边以后,他们甚至连留下来配合山上堡垒阻击的心思都没有,纷纷是扔下船只,逃上岸,奔回堡垒。
就这样,郑一官又轻松拿下了八艘完整的三桅桨帆战船。
如此之大的收获,让战后清点胜利果实的郑一官都是高兴的笑了起来,他实在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
当然,朝廷那先锋船队几十条船,数百人的覆灭,在他看来只是不痛不痒罢了,毕竟损伤的也不是自己的嫡系。
他又不心疼。
可心疼的是谁?只会是在紫禁城听见战报的天启皇帝!
郑一官还不知道,那位皇帝最有可能做出的决定是什么。
在某些事情上,朱由校的朝廷,可是根本不要脸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历史要岔道了
战后的澎湖海岸上,一片寂静。
郑芝豹从双层甲板战舰上跳下来,看着已被更换旗帜的八艘三桅桨帆船,咧开嘴笑了。
“哈哈哈,一官,大获全胜啊!”
闻言,郑一官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但是没有说话。
黄程也是笑道:“这样一来,朝廷俘获荷兰战舰的要求也达到了,余下围攻澎湖堡的战斗,还是让朝廷来吧!”
“传下命令,我们去夷洲!”郑一官点点头,负手走在岸边,道:
“帮助朝廷阻截荷兰人,俘获一艘战舰,我们郑家全都做到了,接下可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说的是啊!”
黄程有些感慨,走在郑一官身侧,道:
“还是你调度有方,我之前都没有想到,这一战会有如此惊人的战果,想必叙功,朝廷也会给你升官的吧?”
听这话,郑一官呵呵一笑:
“我可从不稀罕这一官半职,就是给个游击将军,不过也是虚名而已,又能得到什么?”
黄程十分同意,点头说道:
“是啊,朝廷也不会给我们兵权!”
两人边聊边走,畅谈接下来郑家如何在夷洲、福建一带立足的关键,至于郑芝豹,则是在指挥郑家的水手和士兵们,收拾打扫这些舰船。
因为之前的战斗,这些船的甲板都被荷兰人的鲜血染红,一地狼藉,遍地死尸,火枪和长戟也倒了一地。
上好的武器需要整理起来,收为己用,满是血迹和尸体的甲板、船舱,也要及时清理,以免滋生疫病。
他们未曾想到,从朝廷那里廉价买来,用来近距离发射的虎墩炮,威力居然如此恐怖,几乎相当于将荷兰人的甲板犁了一遍!
这场战斗对于郑家来说,是毫无疑问的大胜。
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伤亡,就俘获了这支舰队包括旗舰在内全部的荷兰舰船,完整的一支荷兰舰队,这个收获可真太大了。
郑一官知道,没有福建水师拖住劳恩,他们不会如此轻易的拿下布什,毕竟,这家伙也是东印度公司经验较强的海军提督。
如果劳恩赶来支援,郑一官没有什么胜算。
不过,他不会去感谢俞资皂什么。
朝廷要的,是一艘荷兰战舰,还有收复澎湖、漳州港一带,而他们郑家要的,却是借机立足,发展壮大!
……
“什么,郑一官打赢了以后,就这样走了?”
望着战后满是船只残骸的海上,福建总兵俞资皂还没来得及对澎湖海战的胜利而高兴,却是显得有些吃惊。
王梦雄走来,脸色十分难看:
“这是郑一官送来的报捷文书,看看吧。”
将这先斩后奏的文书接到手上,俞资皂越看,越是气不打一处来,连连冷笑,道:
“将文书快马送入京师,让陛下也看看!”
说着,他把文书递回到了王梦雄的手上。
后者看了,脸色更加难看,道:
“郑一官俘获了八艘荷兰人的桨帆战舰,只留了一艘给我们,还不是布什的旗舰。”
“这个郑一官,好厉害的算计!”
“这哑巴亏,我们难道就吃了?”
“不然呢,还能去把郑家也打了?”俞资皂冷笑,转头询问:“这一战,我们损失了多少?”
闻言,王梦雄的眼神黯淡下去,道:
“突击舟被击沉了四十余条,火龙船损毁十二条,苍山战舰被击沉八艘,余下的都有损伤,需要整修。”
“至于小福船,只剩下一艘还勉强能动,阵亡的水师官兵人数还在统计,包括洪际元在内,把总级别以上的军官,战死八人。”
这就是级别不一样,强行打海战的结果啊,杀敌一千,自损三千,希望今日这一战的伤亡值得吧!
想到这里,俞资皂叹了口气,问:
“收获呢?”
王梦雄道:“回总镇,俘获三艘有损伤的三桅桨帆船,修复后应该还能使用,击沉余下五艘,盖伦战船的船长投降了,据说是和劳恩闹了矛盾。”
“末将不知真假,留下听候总镇发落!”
闻言,俞资皂松了口气,总算盖伦战船还留着,这也就说明,船上荷兰人用来作战的东西,应该都还在。
这就是进步的资本啊!
“那个叫劳恩的敌军主将呢,还没找着?”俞资皂显得有些心猿意马,想立即看看那艘巨大的盖伦战舰。
王梦雄跟在身后,边走边道:
“此贼战后就失踪了,眼下水师各营正在全力搜捕,但海面上这么大,他应该已经沉到海底了,这也说不准。”
“整理一下,报到京师吧!”俞资皂无奈的点点头,忽然发现前面一个黑影,抬头一望,当时愣住。
眼前这艘盖伦战舰,比福建水师中吨位最大的小福船还要大几圈,好像个小山一般,挡在自己眼前。
这还没完,这艘船比起军商两用的三桅桨帆船来说,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这艘盖伦战舰设计之初,就是完完全全的军舰。
它,也是世界上最早出现的战列舰。
俞资皂有些惊叹,甚至有些庆幸。
若不是将其强行赶入近海,就凭福建水师目前的战船实力,想俘获它是根本不可能的,唯一的结果,只会是付出巨大伤亡后将其击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