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砚秋
顾清欢点头,“莫说桃花观的《道德经》了,纵然是所有道门,包括远在海外的散仙他们手里的《道德经》残页全部收集起来也是不完整的。在古老的传说中,天上降下《道德经》时就是残本。”
道门故有半本《道德经》修身之说,同儒家半本论语治天下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我才拦着你。”顾清欢说。
不论陆白的说仙剑派究竟是真还是假,至少《道德经》内容听起来是真的,不足以外人道,譬如三生万物后“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一句,顾清欢闻所未闻,应当是道门极力隐藏的秘密。
还有陆白关于“三清”的经文,同样是闻所未闻,顾清欢猜测这经文是陆白偶然得到的某个道门传承所收藏的《道德经》上所独有的内容。
“这些内容都是门派绝密,珍贵万分,你要这么大大咧咧说出去算怎么回事。”顾清欢说。
陆白点下头,这经文的内容若真这么有用的话,宣扬出去是挺不好的。
他又拍一下脑门,懊悔不已,顾清欢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陆白话虽如此,但还在不住的懊悔搓脸,“早知道《道德经》这么厉害,我当初应该把经文全文背诵的,现在可好,就记得一些片段,啊啊啊啊!”
陆白越说越懊悔,忍不住跺脚。
“什么!”顾清欢一惊,“《道德经》有全文,你看到过?”
她忽然好奇陆白的奇遇,难道是因为看到过《道德经》全文,所以他才进步这么快,亦或者陆白所说的仙剑派是真的?
她倒是听陆白说过遇见一个道士,就在他办鬼婴案子的时候。
陆白停下懊悔,知道顾清欢误会了,他说的《道德经》是前世看到过的全文,而不是在这个世界,不过这解释起来更说不清,于是让误会继续误会了下去。
“还好,我还记得一些片段,估计桃花观都没听过。”陆白说。
这些片段有的在记忆里,有的在看到上下文后立刻可以蹦出来。
挺好。
陆白觉得他可以用这些片段去唬人了,要是能换些银子或做个交易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他,还真用不到。
陆白知道自己的劣势,让他去参悟《道德经》,再与这世界的修行之法结合起来,太为难他了,他还是牢牢抓住面板的大腿当个挂壁的好。
想到这儿,陆白拉着顾清欢坐在床上,信口背起了一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这一句及这一段,问顾清欢听没听过。
顾清欢没有顾上回答。
因为陆白在背的时候,手上根本没闲着,顾清欢刚听了个开头,心思就不在这儿了,一直过了一个时辰,在换了个多个姿势折腾许久后,顾清欢方才躺在床上,记起这一句。
“这一句还真没听过。”她说。
她蹙眉想了想,顺手拉过被子挡住玲珑有致的身体,“按理说,这话应该被广为传播才对,这句经文——不对,这句经文含义很深。”
顾清欢陷入了沉思中。
陆白在她身后把玩着,说道:“深得多了,非常道还有非恒道一说,另外我的断句还不一定准确,所以这一段话下来,能理解的意思多了。”
顾清欢点下头,这下她想的更深了。
她边沉思,边悠悠的道:“这一句经文不仅深奥,而且颠覆甚大,我猜测别的道门手里根本没有这句经文。”
陆白停下手中动作,惊讶道:“是吗?那看来这半本《道德经》残缺的很呐,居然没有《道德经》的开头。”
这几乎是整本《道德经》的精华所在了,放在开头还是整本经文提纲挈领的存在,而这世上竟然不存在这一段,足见《道德经》的残缺。
“这是开头?”顾清欢若有所思。
陆白没给她多长的思考之间,因为他兴致又来了,不由地拍了拍她后背,于是又过了一个时辰,折腾一番,耗干了精力的陆白很快睡着了,顾清欢却毫无睡意,反而眼睁的很大。
一会儿后,顾清欢起了身,给陆白盖好被子后穿了一件贴身衣物下了床。
她刚坐到桌子前。
芸娘就从外面走进来,站在顾清欢面前,低声道:“夫人,洗澡水好了。”
顾清欢点下头。
陆白太能折腾,每次都让她出一身汗,所以每次完了顾清欢会洗一次澡。
倒是陆白,气定神闲,一点儿也看不出耕牛劳作的样子。
顾清欢很快又回到了桌子旁,任由湿湿的头发披在后背,左手托腮,右手拿着一支笔,一直在思考陆白说的那句经文,思绪不自觉的就陷了进去,并在纸上信手写着。
“道可道,非恒道。”顾清欢沉吟。
她信陆白说的,这就是经文的开头。这句子经文可谓玄之又玄,乃道法众妙之门。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外面传来几声鸡啼。
顾清欢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觉得精神抖擞,并不是很累,但还是决定回床上休息一下,她估计今天早上走不了,不说有案子,就是没案子,这雪花还在飘,不适合赶路。
陆白还在睡,睡的很熟悉。
顾清欢虽然躺下了,但思绪还是不自觉的陷入沉思中,渐渐地进入一种半醒半睡,忘记自我,思绪在飘荡的境界,陆白醒来时她察觉到了,但她没有醒来或者睁开眼,而是继续沉浸在忘我之间。
陆白见顾清欢还在睡,脸上莹莹有光泽,还以为是他滋润的功劳,得意万分的起了床。
芸娘无声无息的走进来,伺候陆白穿了衣服后,告诉陆白红太浪和二哈回来了,现在房间休息。
陆白点下头。
昨儿太劳累了,他本来打算把安康城的城隍招过来问问的,现在看来只能推迟到晚上了。
陆白洗漱后去了红太浪的房间。
这俩人蜷缩在一张床上,用被子捂住了身子,头不想往外探,就鼻子在外面呼吸。
“你们还真要冬眠啊。”陆白招呼他们起来。
红太浪不愿意,“这不是冬眠不冬眠的事儿,这是太,太冷了。”说罢,他打一个喷嚏。
陆白觉得他们夸张了,“你们盖这么厚的被子呢,怎么还冷成这样。”
“当人太惨了,身上没毛。”二哈探出头。
他们以前过冬都变回狼。
奈何现在人城,为了不引起恐慌,他们只能变成人,然而成为人形,他们总觉得自己在裸奔,身上没穿衣服,自然也没有皮毛保温。
“行了。”陆白让他们说说昨儿让他们查的人和事儿,“查出什么东西没有?”
两人查出来了,红太浪得意道:“要说在人城,我们俩或许毫无办法,但在山林之中,想要查还是很简单的。”
他们靠着二哈的鼻子,很快在北面山林找到了土壤出处。
“不过,说实话,那漫山遍野的都是这种土,想要找到一坑还挺难的。”二哈说。
幸好山林中最不缺的就是野狼,狐狸这些东西,他们是妖怪,自然精通兽语。石七公子手下的那些人在刨坟的动静又不小,所以他们很快找到了埋尸处。
“就在北面山林中,一个半山腰上。”红太浪说。
“在田地里还是荒野里?”陆白问,“厚葬还是草草埋葬的?”
这很重要。
“厚葬的。”红太浪说。
这几乎不用查,不是厚葬不会有丢在一旁的棺木,还有棺木里的衣物。
“当时散落了一地。”红太浪说。
至于位子,有点儿说不好。
“虽然在半山腰,但坟墓原来远离田野。不过在大雪前,安康城的锦衣卫放了一把火,现在火烧到了半山腰,离坟墓也就二三十步的距离。”二哈说。
“一把火?”陆白问。
红太浪点头,“差不多从去年冬天开始,安康城就一直在纵火烧荒。”
他们从野狼口中了解到,以前荒野的边界别说在山上了,就是到了山脚下还要走一段距才到人类耕种之所,然而,从去年冬天开始,安康城的人开始纵火烧荒开垦土地,许多山林都被烧毁了。
红太浪他们下山后去查了。
那些新开垦出来土地的土质,同那些耕种挺长时间的土地确实不一样。
陆白皱眉,“山林中的妖怪没有反抗?”
“那怎么可能。”红太浪让陆白不要小看妖怪们。
荒野是妖怪们和野兽们的家,倘若烧荒而不理会,那今日烧一顷,明日烧三亩,他们迟早无家可归。更何况这是在江南,人类繁盛之所,耕地几乎每年都在向荒野扩张,妖怪心里那根弦早绷紧了。
当时妖怪们就反抗了。
但一来烧的突然,二来临近人城居住的妖怪多是些小妖小怪,锦衣卫们又多有准备,于是反抗的妖怪被锦衣卫杀了个丢盔弃甲。
接着,锦衣卫就把这土地交给了那些失去土地的人,让他们去开荒。
妖怪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它们重整旗鼓后,趁锦衣卫不备,经常袭扰那些开垦山林的百姓。
有不少百姓死在了妖怪们手中。
“这些都是山上的妖怪告诉我的。”红太浪说。
他们昨儿除了去查找墓穴外,还去了山上。
作为一个妖王,他们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妖怪,正如安康城传的,的确有不少反贼和妖怪们同吃同住,一起反抗安康城。
陆白惊讶,“据我所知,那些反抗的百姓都是失去土地,本来应该去开荒的人吧?”
昨儿白千户说过,他们把百姓土地手上来后,还会给他们开垦的土地,显然这些土地都是从妖怪们手里弄过来的,所以妖怪害的就是这些人,他们应当为敌才对。
“不错。起初这些人也对妖怪恨之入骨。”红太浪点头。
然而,安康城的当权者做的太过火了,他们不等这些人安稳下来,刚过了一季,就开始征税,而且因为是锦衣卫烧荒,除妖和护卫的土地,所以还有额外多加护卫税。
开荒是很难的。
这些失去土地的人,饿着开荒,在土地里刨食,刚有点儿活下去的希望就又被税赋的大山压在肩膀上。
他们还必须得交,若不交,刚开荒出来的土地就要被没收,继而借助各种手段,把田地转为石家的土地,而开垦荒地的人则只有两个选择,饿死,或者给石家干活,成为石家的佃农,继续为石家开垦这些荒地。
“好家伙。”陆白只能直呼好家伙。
“后来安康城的石家和锦衣卫一直用这招,又开垦不少山林,即便有大妖出手,但因为有石七公子这个搬山境界的高手在,妖怪们还是节节败退,最后只能向那些开垦土地的百姓撒气。”
谁都是一个头,两个脑袋,谁都不傻,百姓们很快发现,只要在安康城一天,他们就别想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的前途只有两个,要么死,要么成为石家的佃农。
不过,人终究是聪明的。
他们想到了第三条路,那就是不当人。
于是他们逃上了山林,成为了锦衣卫口中的逆贼。
“除了失去土地的百姓,还有一些人则是与安康城的锦衣卫和石家有深仇大恨。”二哈说。
安康城以前的地主,并不是所有地主都把田地抵押出去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逼供
安康城以前的地主,并不是所有地主都把田地抵押出去了。
譬如织染姑娘的父亲。
他的田就没有全抵押出去,而是留了一部分以防万一有什么不对,还有条后路可走。
“等下!”
陆白不明白了,织染姑娘不就是因为家里颗粒无收,又被城主府和石七公子坑了,所以才把织染送给石七公子抵债的嘛,这怎么现在还留了一条后路。
“嗨,这还不好理解。”二哈觉得陆白少见多怪了。
这女儿可以有好几个,而且有田必然不缺女儿,多娶几个媳妇生就是了,但每田那可就什么都缺了,所以在被坑了以后,织染的父亲先把兼并来的土地给了石家,这样不赚不赔。后来还偿还不起,于是织染的父亲就织染送了出去,一来免了债务,不用动老本;二来还能与石七公子结亲。
“织染姑娘当时就这么跟你说的。”红太浪记得很清楚。
陆白疑惑,“是吗?”
他仔细想了想,织染说的好像是把兼并土地拱手相让后,就把她们送给了石七公子。
“娘希匹。”陆白还以为织染和柔钏家里多惨呢,从钟鸣鼎食之家被坑成了卖儿鬻女,感情这还没到那地步呢,就学普通百姓卖儿鬻女了。
这本事倒是学的好。
“不提这茬了,你继续说。”陆白觉得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