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砚秋
“这样,我手下有两个鬼差,境界在练气境,我让他们带一些鬼差,暂时代理你们城空出来的城隍职位,帮你把场面稳下来,然后我禀告上头,让他们快点派得力的人过来。”陆白说着,伸手拍下城隍的肩膀,驱鬼符一闪而没,“你觉得怎么样?”
不知驱鬼符的作用,还是城隍情愿如此,他点了点头,“我觉得挺好。”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
陆白去把桃山四鬼中的老二和老四叫出来,但并不让他们当城隍,而是把他们的小弟又从鬼碗里召出三个来,打上驱鬼符以后,让他们去当城隍。让两鬼领着一群小鬼徘徊于老三鬼、这座城池还有周边城池之间,再遇见挂印离职的城隍,就由他们派一手下担任。
如此一来,桃山三年鬼可以兼顾周边城池,为陆白弄到更多的功德值。
至于留桃山四鬼的老大在身边,陆白是另有安排。
陆白送走了城隍,一个人站在船头,望着江面上夜里的天空发呆,天上乌云密布,看不见一丝的光亮与星辰,两岸的山林光秃秃的,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寒风袭来时,颇像一群妖魔鬼怪举着武器在呼喝,在窃窃私语,在发出阴邪的怪笑。
忽然,额头上有一点凉。
接着,陆白念力所及之处察觉到天空纷纷扬扬的洒下一片鹅毛大雪。
下雪了。
“呼!”
陆白吐一口浊气,破空一闪而逝,回到房间,钻到被窝里。
顾清欢迷迷糊糊的转过身,缩在陆白怀里,很快又陷入了沉沉的美梦中。
这一场雪很大。
早上醒来时,雪依旧在下,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唯有宁江水在缓缓流。
船在白茫茫的雪中,很快到了一座城池前的码头。
陆白他们不得不停下来,换船走陆路,一来是因为前面山高水窄,而且有飞瀑,船不能行;二来是听说前面出现了叛乱,还有妖怪作乱期间,船不能走到飞瀑边的城池再换船,所以陆白听他们不得不提前下船走陆路。
陆白短暂的在城池中停留后,雇了马车,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往东南行。
相较于晏城的边城,陆白现在已经深入南朝腹地,妖怪少起来,荒野少起来,城池与城池之间有了官道,官道两旁有了村庄、酒肆和小镇,不再像晏城和永乐城那样距离半月之遥。
他们离了下船的城池,在大雪中沿江行了三天。
这一日,车队从山林中下来时,迎面一阵狂风席卷,大雪纷纷迷人眼,一脚下去雪没膝盖,眼看是行不得了,就在锦衣卫,陆白的弟子们想要把马赶出雪窝时,前面探路的锦衣卫回来禀告,“大人,前面有一间客栈。”
陆白点下头,“就去前面客栈歇着,等雪停了再赶路。”
说罢,陆白回头,见所有马儿用尽了力气都不能从雪窝中出来,于是饮一口酒,手打一枚响指。
顷刻间,所有马车的车轮轻巧的从雪窝中爬出来,马儿们响起一阵轻松的欢呼。
“走吧,我们去前面客栈歇着。”陆白说。
后面的人欢呼起来。
西厂公公左青在车内脸色阴沉,不时地咳嗽两声,“哼,杂家说过,雪大行不得,偏不听我的。现在在野外冻了两三天,到头来怎么样,不还得听我的?”
说罢,他又咳嗽一声,不由地一脚踹在拨弄炭火盆的小太监身上,“你干爹都快咳死了!”
小太监一脸委屈,“干爹,火不大,车里不暖和呀。”
到时候不暖和,他还得爱踹。
左青没理他,想了想,“托人去找锦衣卫,要点儿没烟的银炭。”
当时在锦衣卫舍人手里,陆白弄到不少上好的银炭呢。
小太监答道:“要了,可他们说陆千户发话了,所有的银炭紧着顾先生用,没咱的份儿。”
砰!
左青公公一巴掌把小茶几拍成了粉碎,上面的茶壶也都碎了,他无能狂怒道:“欺人太甚!我好歹是西厂盐监司,真当我在京城里无人?!”
小太监不敢搭话。
“去,换个软塌和茶几来!”左青公公发泄愤怒后挥手让小太监把茶水打湿的软塌换了。
小太监弱弱的说:“他,他们说了,所有东西只有一套,换,换了就没了。”
左青公公想骂娘。
在陆白的帮助下,车队很快到了客栈前。
客栈在大雪掩埋的官道旁,一棵很大的榕树下,酒招就挂在榕树上,在大雪下冻住了,有风也不动弹。
客栈大门紧闭,不过透过窗户,隐约可以闻到里面的酒气,听到里面的热闹。
有锦衣卫去叩门。
陆白站在马车旁,扶着顾清欢下来。
顾清欢穿了一件貂鼠裘袄,外面披一件白色绒衣披风,脖子围了白狐皮的围脖,手里握着一个暖炉。待下车后,锦衣卫也把门叩开了,小二热情的把招呼众人进去,脸上喜笑颜开,显然对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而感到高兴。
陆白进门后环顾一周。
客栈里的客人不多也不少,有赶路的商旅,腰间挂刀的江湖人,结伴而行的道士和和尚,还有戴着披风和蓑衣的两个女人。
他们本来划拳饮酒很热闹,然而伴着陆白他们进去的,风雪倒灌,一下子把所有人冷到了,还把他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让热闹的客栈安静下来。
大部分的目光都在顾清欢身上,
在荒山野岭的陡然见到这么一位倾国倾城,而且富贵逼人的佳人,的确很少见。
顾清欢不以为意,她把手里的暖炉递给芸娘,顺手把披风结了下来。
陆白收回目光,“小二,我们去楼上。”
这间客栈有两层,上面的客人很少,陆白他们上去休息挺好。
“好嘞。”
小二忙答应一声,领陆白他们上了楼。
片刻安静后,下面又热闹起来,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的话题换了。
“这些什么人?”赶路的商旅议论起来,“看起来身份低不了。”
他们这些经商的,最重要的就是消息灵通。
几个商人摇了摇头,倒是腰间挂刀的江湖人,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后,某个络腮胡子压低声音道:“锦衣卫,我刚才看到一人的腰牌了。”
“上面那个女人呢?”另一八字胡刀客问,“锦衣卫的女人?”
络腮胡摇了摇头,“不大像,身份看起来很尊贵,那气质是小家子养不出来的,我估计不是锦衣卫的附庸,或许另有来头。”
八字胡的刀客仰头看一眼,“他们去安康城干什么,那地方现在正乱呢。”
络腮胡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一僧一道中的僧人也豪气说道:“哪儿冒出来的天才,境界竟然到了破空境。”
他面前的道士一心在酒上,仰头把酒坛里的酒干了才放下,“天才,什么天才,全是案板上的肉罢了,缺德和尚,有本事你把他劝死了,那你就是缺你妈的大德了。”
和尚不高兴了,“你这邋遢道士,什么缺德,贫僧是在积德行善!”
“呸。”邋遢道士不屑。
他举起手招呼小二,“小二,再来一坛酒,一坛好酒。”
话音刚落,他鼻子嗅了嗅,而后循着酒味站了起来,“好酒,好酒,这什么酒,太好了。”他说着,目光落到了楼上陆白弟子手里的酒葫芦上。
陆白的弟子正在饮酒挂酒意,见邋遢道士望着他手里的酒葫芦出神,忙把酒葫芦揣在怀里。
“哎,别藏啊,你这小兄弟,有酒要懂得分享,同是天涯喝酒人,相见一定干一杯呀。”邋遢道士在下面招呼。
陆白弟子不为所动。
旁边的锦衣卫沉声道:“道长,喝你自己的酒,不要自找麻烦。”
邋遢道士不把他们放过在眼里,身子轻飘飘跃上了二层楼的栏杆,抓耳挠腮的对陆白方才饮酒的弟子道:“你把酒让我尝尝,就一口,一口。”
旁边的锦衣卫要上来,却似有一堵墙,把他挡在了外面,怎么就靠不近。
“给他一口吧。”顾清欢忽然道。
说罢,她向小二点了几道菜,全是晏城没有吃过的菜式。
第三百零九章 拜师
正所谓千里江陵一日还。
陆白他们坐船走了半个月,早离了江北到了江南,菜式由此变的大不同,河鲜变多,菜蔬品种也多种多样起来,陆白没怎么吃过,于是点菜的任务就交给了顾清欢。
顾清欢点了一道烧鹅,一道鱼肴,又要一份宁江小杂鱼和酱兔肉,小二一一记下了,不时回头看邋遢道士这边。
邋遢道士接过了陆白弟子递过来的酒葫芦,他打开葫芦塞仰头往肚子里倒。
“哎!”陆白弟子忙去拦他,“说好一口的。”
邋遢道士一条胳膊挡住陆白弟子的阻拦,继续往肚子里倒,等葫芦里一滴酒也不剩了,他才不好意思的把酒葫芦放下,“哈,那个,老道我真喝了一口,你见我咕嘟了?”
“嘿!你”
陆白弟子劈手夺走葫芦,不等发作,邋遢道士已经把脸递了过来,“如果让你打一顿能让你抵酒的话,我不介意。”
陆白弟子被他的厚脸皮折服了。他收回了酒葫芦,头也不回的往自己位子走。
“哎,你别不打我呀,你打我一顿,这样我就不欠你的了。”邋遢道士追上去拦住陆白弟子,“我向来不欠人情的,快,打我,打我咱们就两清了。”
陆白弟子想绕过他,“你有病吧。”
“对,对,我有病,你多骂我两句,骂的越难听越不对,这么好的酒,光骂不抵账,你还是打我吧,狠狠地打。”邋遢道士高兴地说。
陆白摇了摇头,“此言差矣,他打你还要付出力气不是,而且看你功夫不错,若想打疼你,还得费一番力气,很是麻烦,所以打你也不抵账。”
邋遢道士愣住了:“那怎么办,要不让他砍我?”
“他砍了你还得擦拭血迹,同样很麻烦。”陆白说。
邋遢道士挠了挠头,头皮屑如雨下,“那怎办,我自己打自己?”
“那不成,你自己打你自己是你自己打的,跟别人没关系,也不抵债。”陆白给他出个主意,“你要真想偿还,他这酒是练功用的,你拿出点修行的宝贝抵账。”
陆白虽然看不出邋遢道士的深浅,但也知道他境界很高,既然邋遢道士舍得挨一顿打来抵酒账,不如来点实际的。
邋遢道士闻言,点下头:“有道理,有道理,不过我身上这玩意儿不多,我想想啊,哦,对了”他探手入怀,仔细找了找,寻了寻,顺便搓了搓,最后捏出一枚泥丸一样的丹药,递给陆白弟子,笑道:“幸好没丢了,喏,小兄弟,我路过道观顺酒时顺手顺来的一包丹药,我也不知道这丹药干什么的,但那群道士炼的丹药都不错,吃起来鸡肉味,咯嘣脆。”
陆白弟子看一眼陆白,陆白点下头,弟子收下了,虽然他觉得以邋遢道士的人品和邋遢,还有他顺的说辞,这丸子指不定是身上泥儿搓下来的。
邋遢道士见陆白弟子收下,又凑上来,“兄弟呀,这酒哪儿买的,你还有没有,我,我可以用丸子给你换。”
陆白弟子越发觉得这道士的什么丹丸是从身上搓泥儿搓下来的。
小二这时候已经为陆白,锦衣卫,陆白弟子的桌子陆陆续续上了酒菜,顾清欢尝一口宁江小杂鱼,惬意的眨了眨眼:“这酒是我们浩气门的练功酒,外面没有卖的,你要真想喝这酒,恐怕只有拜入我们浩气门了。”
“练功酒?!”邋遢道士瞪大了双眼,“你,你们练功的时候喝这酒?”
陆白弟子纠正他,“准确的说,我们在喝酒的时候练功。”
“都一样,都一样。”邋遢道士一脸羡慕,“那你们也太幸福了,喝酒练功,这才叫练功,我以前的功夫都练到狗身上去了。那什么,你们什么门还收弟子不只要有酒喝,让我当个关门的弟子都行。”
陆白弟子看向陆白。
顾清欢眼珠子转了转,“收啊,不过你可想好了,我浩气门掌门弟子现在排在了二百五十五。”
“二百五十五,二百五是我,嗯,这名字好,人生难得二百五啊。”邋遢道士左右望望,“找谁拜师?”
“不是吧。”陆白回过头,惊讶地说:“道长,你还真要当我门下弟子。”
“老道是出家人,出家人想来不打诳语。”邋遢道士肃然说道。
“臭道士你他妈的要不要脸,出家人不打诳语是我们和尚,和尚!”同道士同行的缺德和尚在楼下大骂。
邋遢道士让缺德和尚闭嘴,“我正拜师呢!”
然而,陆白不想收他,一来陆百有许多秘密,二来这道士境界高,入他浩气门就是冲酒去的,这就相当于打了鸡血学习向上的学生里出了一个混日子的,容易带坏风气。
还有,酒意这门功法是浩气门镇帮之宝,陆白不想让来历不明的人学了去。
“我再送给您一壶酒得了。”陆白把身上的酒葫芦取下来,想快点儿结束这邋遢道士的胡搅蛮缠,好享受面前的美味。
“那不成,我就要拜师!”邋遢道士理直气壮道。
那语气,就像儿子让老子给他买糖吃一样理直气壮。
陆白:“我要不收呢?”
邋遢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孩子一样大闹起来,“我要拜师,我要当二百五,我要拜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