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砚秋
“哎。”
车内悠悠一声叹息。
等太阳西移时,两人继续赶路,顾清欢依旧教陆白品茶,下棋,射覆,偶尔摆出当师父的架子来,教训陆白这根在围棋上的朽木;偶尔把脚放在陆白膝盖上,享受惬意的时光。
等入夜后,他们还会继续赶一段路,然后停下来休息。
顾清欢睡梦中还会把手搭在陆白身上。
荒野上的午夜挺凉的,后来或许冷的缘故,陆白四更天醒来时,见顾清欢在他怀里。
陆白悄悄的起床方便,然后回来继续睡觉,而且很踏实。
不过,有时候也有扰人清梦的。
一些妖兽在夜里觅食,闻到了人气儿,毫不犹豫的聚过来,把车子团团围住,试图把车里的人拖出来撕碎了。
这时候,那把扇子就发威了。
陆白只听车子周围“咔嚓”的操蛋声不断,接着是凄厉的惨叫声。
“嘶——”
陆白知道那滋味不大好受,对他们的遭遇是感同身受,以至于下意识的夹紧。
顾清欢当时被吵醒了。
她还以为扇子给陆白留下后遗症了呢,当时还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不近女色。
当时,顾清欢就急了,“难道留下祸根了?”
手刚一碰,立刻缩回来,留下个屁祸根了,这小子一切正常,不近女色指不定是因为喜欢男的。
这可不行。
顾清欢觉得她若任由陆白病情发展下去,就辜负他娘死前的嘱托了。
不过,这时候陆白已经逃了。
他去为妖兽们收尸了。
也不算收尸,因为妖兽都还活着,只是胯下剧痛,一时间动弹不得了。
就在这时,陆白才明白,那扇子对他还是留情了。
至少没皮开肉绽不是。
还有些母妖兽安然无恙,还可以对陆白发动袭击,足见这扇子是远远不如斩妖剑的,境界只在炼气期不说,还区别对待,重男轻女。
真是一把操蛋的扇子。
……
这些天,很怪。
陆白早上懵懂袭来时,唇上一直有余香残留。
连续三四天都是。
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直到又碰到一些妖兽。
这群妖兽很聪明。
它们知道凌晨时分是人类昏昏欲睡,心里又觉夜晚快过去,戒备最放松的时候。
妖兽们就在这时发动了袭击。
扇子摆平了一部分,陆白下去弄死余下的妖兽后,顺手把他们皮剥了,然后在天边亮起鱼肚白时上车睡觉。
或许因为错过了睡觉时间的关系,陆白睡的并不像往常那么沉。
所以,在唇边又有柔软时,陆白的思绪瞬间从昏沉中拉回来,但他没有动,而是在肯定不是梦后才瞬间睁开眼。
顾清欢在她怀里。
这没什么稀奇的,这些天夜里因为冷,她不知不觉就缩到他怀里了。
稀奇之处在于,顾清欢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痴痴地望着陆白,双眼如秋水,泛着一圈又一圈,陆白从来没见过的波纹。
她的唇刚离开,红润,娇艳欲滴。
她顷刻间闭上眼,想要装作在睡觉。
只是那双眸上,因为紧张而颤抖的睫毛,暴露了她内心的惶恐。
岁月无声,林间静谧,鸟儿深藏。
迟迟不见动静。
最终,顾清欢睁开了眼,见陆白也枕住了他胳膊,身子微倾,以至于紧挨着她,脸更是到了面前。
陆白舔了舔嘴唇,一脸好奇地问:“这什么意思,挺好玩儿的。”
“呃——”
顾四小姐的脑子死机了。
他不懂?
难道那扇子真是大黑牛送给陆白的?
这要是被陆白知道了,陆白心里一定会表示赞同,他翻阅了无数遍的男女打架图,也是大黑牛从尸体上摸出来的。
嗯。
全怪大黑牛。
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开往兔庐的车不娴熟,还得多多练练,陆白现在的笨拙行为还是很符合他人设的。
“嘶,咬疼我了。”顾清欢忽然说。
她拧陆白一下,继续当师父,言传身教陆白。
陆白问她,“师父,这样是不是就不用吃早饭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长腿
玉酿琼浆当早饭终究不解饿。
陆白得另寻吃的。
虽然穿过“川”字平原,在丛林之间可以寻到令人食髓知味的山珍,但一上来就吃大菜,未免有些太唐突,而且时日尚早,没有成熟,现在还不到享用的时候。
陆白选择吃馒头。
馒头很好。
在简单的食材中,蕴含着食物的本味,深藏着对于生命的渴求,还有人心的慰藉。在和,揉,捏之后,蒸出的馒头白皙,柔软,有弹性,碰一下果冻一样摇晃。
这大概是世上最好吃的馒头了。
以至于让陆白舍不得吃,在手里把玩挺长时间。
就在他和顾清欢准备享用早饭时,外面忽然传来叫喊声,一人远远喊道:“前面停车的,是大舅哥不?”
陆白翻了个白眼,羞恼道:“这哈士奇,现在距离兔庐至少还有一天距离呢。”
三伏天都拦不住这二哈的一片痴心啊。
陆白都不知道该替怜儿姑娘高兴还是哭泣了。
顾清欢用浑然天成的脚蹬他,“别愣着了,快出去拦住他。”
这倒是。
自己的女人自己看,可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虽然这女人还没吃到嘴里。
陆白仰头痛饮一口酒,而后一闪而逝,帘子不掀,直接破空出现在二哈面前。
“砰!”
二哈撞在陆白身上,又弹回去跌倒了。
陆白饮一口酒,“你不在兔庐呆着,乱跑什么。”
二哈稳住身子,谄媚的笑,“大舅哥,我这左等右等你不来,我这不是着急么,咱们必须得快点儿去,万一怜儿要是——”
陆白见他吞吞吐吐的,问道:“要是什么?”
“要是有了身孕——”他急忙解释,“哦,我倒是觉得直接当爹挺好的,但怜儿她心里别扭不是,每天看见这孩子就像看见仇人,万一不想养——”
二哈目指陆白自己,“不还得劳烦大舅哥。”
“嘿!”
陆白服了,这什么都没有呢,他先捞一个舅舅当上了。
不过,有一说一,二哈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于是陆白让二哈在前面赶路,他坐车加快脚步跟上。
“我,走前面?”
二哈有些不情愿,他这一路迎过来,热的不得了。
“我看你一个人坐车太孤单,要不我上车陪你去吧。”二哈一脸谄媚的笑。
陆白瞥他,“谁说我只有一个人了?”
正好,顾清欢掀开帘子站出来。
她身穿月白窄袖对襟长褙子,浅青罗裙,人如夏夜清风淡云间的月,自带一股温婉气质,又如林下飒飒风,有才华,有诗韵,有风度,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
她居高临下看着二哈。
二哈一怔,“这位是?”
“哦,这是你嫂——”
陆白话说半截,被顾清欢打断了。
她从车上走下来,“陆白的婶娘,顾清欢,你叫我顾先生就可以了。”
二哈纳闷,“顾先生?”
不是教书的才叫先生么,难道这姑娘是位教书先生?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还是恭敬道一声:“顾先生。”
陆白惊诧的看顾清欢。
刚才都到那地步了,还当婶娘?
这不大合适吧。
殊不知,顾清欢在动心以前就做好这些打算了,陆白以后必然要去入仕为官,而南朝以孝立国,道德尚在律法之上,现在党争激烈,品德是百官在相互攻讦时重点关注的目标,百官父母丧夺情都会在朝堂之上引起血雨腥风,何况她和陆白的关系了。
所以,此情不足与外人道。
顾清欢也没打算说出去。
在朔北城破,南下逃难时,那个为了国家,为了家族,为了治国安邦,策平天下而读书的顾四小姐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顾清欢。
她要为自己而活,不拘束自己,随着自己心意尽情的活着。
而现在,她的心意就是同陆白在一起,看他震惊天下人!
陆白把目光收回来,对二哈道:“顾先生还要教我下棋,品茶呢,你还是自己腿儿着走吧,别打扰我们。”
二哈笑,“那个,大舅哥,怜儿最喜欢有品位的文雅人了,你让我跟着你一起学呗。”
“滚犊子!”
见这厮这么难缠,陆白终于用出了杀手锏,“你就不怕我拆散你们?”
二哈挺直了身子,义正言辞道:“大舅哥学习就是最重要的事儿,我绝不打扰,不仅不打扰,大舅哥,您放心,我亲自给您守护,绝不让一个妖怪靠近车子。”
“行吧。”
陆白知道,这厮境界在搬山境,车里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能听个明白。
陆白觉得自己没机会占不到顾清欢便宜了。
于是,在后面的行程中,陆白大多是同顾清欢继续学习下棋,品茶,射覆,当然,现在又加了几门功课:字画,诗词,歌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