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砚秋
是圆润。
他被妖怪打飞了,胸口一片焦黑,嘴边有血。
“小心!”
他瞬间站起来,单手合十,运功把热血往下压。
“这妖怪太厉害了,境界至少在炼气期。”圆润擦了擦嘴边的血说。
炼气期!
陆白双目圆瞪。
他就不应该来趟这浑水。
他才三品啊,而小和尚竟然到了炼气期,两个陆白都不够妖怪一根手指头碾死的。
话说回来。
小和尚要这么厉害,为什么当初在巷子里不把他杀了。
怪哉!
陆白顾不上想这些。
浓雾中不时传来肚子大的呼喝,但听他气急败坏的语气,估计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咱们必须让白姑娘出手。”陆白说。
他们唯有白姑娘在炼气期。
圆润和尚摇了摇头,“白姑娘已经出手了。她在用琴音帮助我们,她的琴音为意境,只可以加持,不可以真刀真枪的战斗。”
“呃——”陆白无语。
他听明白了,唯一在炼气期的白姑娘,她只能当辅助,加状态,没有什么真正的杀伤力。
但有一说一,在圆润和尚提醒下,陆白发现,琴音的确对他们有很大加持。
至少对陆白而言,在徐徐如清风的琴音加持下,他头脑十分清醒,身子清爽,不带一丝疲惫,反而觉得精神百倍,四肢变的敏捷,五官也变的敏锐起来。
他原本境界在三品巅峰,现在竟隐约在二品了。
纵然是纯阳功,在体内也翻涌,充满着饥渴,迫不及待想要打一架。
“娘的,八大门派就是八大门派。”陆白服了。
他正感叹。
忽然,四周的浓雾中,从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同时走出四个提灯的小和尚。
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单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你也会为了你的父母而杀人哦,小和尚可没有错!”
他们四个一起开口,竟有回声。
不等回音回荡完毕,四个小和尚一起举起灯笼,迅捷的朝陆白抡过来。
抡起来的灯笼不再是灯笼,成了火球,呼呼如风。
这一击若中
——陆白这一生就要戛然而止了。
“妖孽,还不快住手!”
肚子大从雾气中冲出,手一挥,四枚棋子扬出,三枚白子先至,将一盏灯笼围住,后一枚白子落在陆白和这张灯笼中间。
砰!
四子落定,围棋中打劫之势已成,一股劫杀之气从四枚白子中冒出,竟将这盏灯笼绞灭了。
至于余下三盏。
噗噗噗!
圆润和尚竟用身躯挡住,将其打灭了。
第二百零九章 无常
“金刚印名不虚传!”
肚子大见圆润和尚竟以肉身将灯笼扑灭,由衷得佩服。
“阿弥陀佛。”
圆润和尚双手合十。
他朝浓浓雾气行一佛礼,“小师父,咱们同为佛门中人,应当慈悲为怀才是,你已经杀很多人了,心中再有仇怨也应当放下了,我佛慈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
“我去你妈!”
迎面一盏灯笼打出来,快如流星,径直向圆润和尚打去。
圆润和尚一拳打掉了。
灯笼破碎后,火星溅射,若火树银花,十分漂亮。
“我的一切,都拜和尚所赐!”
小和尚怒气冲冲的走出来,“你们口口声声一心向善,却将我母亲囚禁,忍看母子分离永不相见——”
小和尚提着灯笼站在雾气中,再不向前一步,继续怒斥。
“你们口口声声渡人成佛,竟不能容下一子一母的一丝亲情——”
伴着他的怒斥,更多的小和尚提着灯笼,从雾气中钻出来,他们或在左面,或在右面,或在上面,一时间竟竖起一堵小和尚搭成的墙,高高地把陆白三个人围起来。
“你们口口声声放下屠刀,可你们何时放下你们哪啊隔绝亲爱,隔绝亲情的刀!”
后面这句话由整堵墙的小和尚齐声发出,一时间震耳欲聋,振聋发聩。
那磅礴的语气,那愤恨的中指责,还有小和尚们居高临下的怒目相对,一时间竟让陆白觉得,他们才是罪大恶极,罪不可恕之人。
要不是时机不对,理智尚存,陆白都要和圆润和尚撇清关系了。
“现在怎么办?”陆白低声问。
他们三个人现在背靠背,齐心协力阻挡来自不同方向的威胁,但小和尚组成的这堵墙——
陆白现在是后悔必跌。
“突出去,等白姑娘设法把雾气驱散。”肚子大低声说。
在雾气中,他们不是小和尚的对手。
圆润和尚依旧在劝,“阿弥陀佛,小师父,良善有因,罪恶有果,让你们母子分离者,你去找他就是,与永乐城的百姓有何干系,与那些无辜丧命的人又有何干系?”
“关系大了!”
所有小和尚怒吼一句,冲击波让陆白身子往后倾。
若非后背有肚子大和圆润和尚撑着,他非倒了不可。
陆白心里叹息,三品境界,同修行境还是差太多了,无论在力量,还是在气势上。
人类天生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弱者在强者面前,很难有底气,在气势上压过对方。
“你们一天不放我娘,让我们母子相见,我就杀一人,一月不见,我就杀三十个人,一年不见,我就杀三百多人!你们口口声声为善,我就勤勤恳恳让百姓为我娘陪葬!我要让天知道,我要让地知道,我要让世间万物知道,你们的一心向善,全是伪善,全是沽名钓誉!”
话音落下,小和尚双目冒火,双手一指众人。
霎时间,灯笼如雨,向三个人砸来。
“姥姥!”
肚子大大叫一声,十指连弹,一枚枚黑白棋子飞出去,不时打中一些灯笼,火星溅射,打铁花似的火星在空中洋洋洒洒。有时,四枚棋子还会组成一打劫的阵势,顷刻间让灯笼凭空炸裂。
圆润和尚直接一些,仗着金刚印护身,一拳一拳的打灭灯笼。
若有漏网之鱼,他就用身子硬刚下来。
这让他成了烟花树,朵朵烟花在他们身上绽放。
他们一品高手,他们有本事。
陆白就不行。
一个三品的高手,再越境界挑战,也不可能打得赢修行境的妖怪。
一盏盏灯笼打过来,让陆白狼狈不堪,不时被打中。
幸而,他的轻功至少超越了一品,穿的白衫有防御力。
在晏城时,陆白还有过很多场应付群殴的经验
把灯笼当成砍他的人就行!
这一切的要素,让陆白虽然免不了受伤,但要害护住了,终于熬过了这一波攻击。
但等他抬头——
一堵墙把他们圈住的小和尚手上,再次出现灯笼。
“我靠!”
陆白一身是血的瘫在地上,还让不让人活了。
肚子大拉起陆白,“你小子不错,可不能死在这儿,死在这儿可惜了。”
他指了指上面,见小和尚墙上头的雾气在慢慢消散,而伴着雾气消散,顶部的小和尚也在消散。
“加把劲儿,至少有希望了不是。”他笑。
话音刚落。
嗖!
嗖嗖!
墙上小和尚们手里的灯笼尽飞,但不朝着他们三个,而是折向朝同一个风向飞去。
“糟了!”
圆润和尚大惊失色,“灯笼朝白姑娘去了。”
原来,他们在雾气中不辩方位,在打斗间竟不知不觉靠近巷子口,离酒肆很近了。
陆白最快,瞬间追向灯笼。
在追上时,瞬间出刀,唰唰唰,三盏灯笼劈开,炸裂,四溅的火星烫的陆白皮肤疼。
但他的三刀不过是杯水车薪。
轰!轰!轰!
灯笼在酒肆上炸裂,仿若一间烟花铺子里的烟花全部点燃,炸亮了镇子的天空。
有人或许以为很美吧。
因为那是生命逝去时,最后绽放的光芒。
不知烟尘还是灰尘的光芒中,酒肆炸掉半个楼,余下半个楼岌岌可危。
捕头同捕快、酒肆的房客们死了无数。
他们的尸体散落在废墟上,唯有少白头和秃头几个捕快,因为离白姑娘快而躲过一劫。
白姑娘稳稳的站着,屹立于废墟之上,琴在桌子上,她不断拨弄着琴弦。
琴音若夏日温暖的清晨,清风徐徐,一扫子小和尚浓雾所带来的阴冷——正是这股琴音,保住了她和少白头捕快的性命。
“不!”
少白头捕快痛哭。
这些捕快,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竟忽然交代在这儿。
生命呵。
他一直觉得这世界上告别的方式有很多,比如一场大哭,一场大酒,一场惨烈至极的战斗,一场放不下的关心与叮嘱,亦或者在雨中大哭一场,送认识的人不断地离开,直到孤零零的剩下自己。
可现在,少白头捕快才知道,人一生大部分的告别都是悄无声息的,一直到死亡来临后才知道,他们在斜阳下的谈笑竟已成最后,从此不隔山,不隔水,却再不能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