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后 第42章

作者:希行

第三十二章 在意

楚昭回到家里时,楚柯已经先到家了,看到儿子这般模样,蒋氏吓坏了,楚柯原本不想说,但越被问越委屈,流泪将事情经过说了。

大庭广众之下被楚昭打了,三皇子文会的帖子也被抢走了,蒋氏差点气晕,楚棠很震惊,楚岚大发雷霆。

“楚昭不是禁足吗?她什么时候出门的?”

楚昭这边的婢女委屈又无奈:“阿昭小姐关上门不许我们进,我们也不敢进,不知道她不在家啊。”

蒋氏怒火中烧:“这是谁的家!你们听她的?说什么不敢,眼里还有没有我?”

婢女仆妇们顿时又是一通求饶。

楚棠悄悄离开来到楚昭的小院附近的院墙边等着,果然不多时,看到楚昭和阿乐翻墙进来了。

“你们回来了。”楚棠打招呼。

阿乐带着几分警惕,楚昭倒是坦然嗯了声。

“大哥回来了,爹娘在发脾气呢。”楚棠说。

这是来告密,提醒?阿乐有些惊讶的看着楚棠,楚昭倒还好,点点头:“不奇怪。”

楚棠好奇问:“你真打大哥了?”

“打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骂我爹,我当然要教训他。”楚昭说,看着楚棠,“我说过了,谁要是敢当着我的面羞辱我爹,我就不饶他。”

楚棠笑说:“你别这样看我,我记着呢。”又问,“你抢了大哥的帖子?”

楚昭将帖子拿出来晃了晃:“他连你我都不如,三皇子却把文贴给了他,你觉得是不是有问题?”

这句话听的楚棠高兴但又觉得不该高兴,楚柯当然不如她,但楚昭这也是要跟她相提并论吗?

她也觉得哥哥拿到文贴很奇怪。

“你的意思是,因为叔父啊。”她说。

叔父这么厉害啊,怎么以前无人提及,要么提及都是嫌弃,楚昭这次跑了一趟回来,叔父突然就成了香饽饽了?

连三皇子都看他的面子?

楚棠似笑非笑。

楚昭看出楚棠的心思,也没想解释,她并不是在炫耀,父亲要是被三皇子看重,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一定要阻止楚柯参加文会。

谁知道文会上有什么陷阱等着楚柯,陷害楚柯也就是陷害楚家,必然是冲着父亲来的。

思索间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伴着楚岚的呵斥“楚昭!你好大胆!”

楚棠对楚昭做个同情的眼神,转身看那边喊:“爹,她回来了,我正要去跟你们说。”

……

……

以前的时候,她特别害怕伯父伯母的责怪,但凡他们露出一点不高兴的神情,她就不安。

现在看看,伯父伯母发脾气训斥根本也没什么。

训斥持续了半日,楚昭坐在室内,洗了手喝了茶,还抽空吃了几口点心。

不管伯父伯母说什么,她只说两句话。

“楚柯先羞辱我爹爹的,他敢羞辱我爹,我就敢揍他,就是我爹在这里,揍他也天经地义。”

“文会的帖子,是他输给我的,愿赌服输,君子一诺千金。”

伯父伯母倒是很多话反过来倒过去说,不是怒斥,就是眼泪,除此之外,也打不了她——她也不会乖乖站着挨打。

但凡楚岚声音大一些,态度凶一些,楚昭就眼神戒备,阿乐也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两人一副你敢打,我就敢还手的模样。

楚岚是个斯文人,实在做不出跟侄女厮打的事。

让仆从来绑了——看起来也不太好绑,那个婢女竟然攥着一根棒槌,一副要打人的模样,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把门锁了!”最终楚岚下了命令,“不许再出门一步。”

院门哗啦被上了几层锁,又让这些仆妇婢女日夜盯着。

“你们再看不住人,就不要吃我家的饭,发卖了去。”

不过望春园文会的帖子没能要回来。

“哥哥连我都比不过去,还有什么脸去三皇子的文会?”楚昭在门内冷冷说,将帖子拍在桌子上,“如果非要要的话,也是哥来跟我再比一场,比过我了,我自然还给他,伯父生他养他教他已经尽父亲之责师之职,难道连做学问都替他?”

什么话,楚岚甩袖恨恨的走了。

小院恢复了安静,阿乐摇了摇门,听到锁哗啦响,以及外边仆妇婢女颤颤声“阿昭小姐别为难我们。”

阿乐没砸门翻墙的闹为难这些仆妇婢女,只问:“饭不会不给送了吧?”

仆妇婢女们松口气忙忙的说“那是当然。”又殷勤的问“阿昭小姐想吃什么?”甚至连阿乐都问了“姑娘你想吃什么?”

阿乐乐颠颠地回到室内,看楚昭已经卸了钗环散了头发,躺在摇椅上歇息了,一旦没有喜怒的时候,小姐的脸色总是有些哀伤。

是因为被骂了吧,大老爷大夫人对小姐也太凶了。

如果知道大老爷大夫人这样对待小姐,将军一定舍不得送她回来。

“小姐,别难过。”她轻声安慰。

楚昭睁开眼笑了笑:“我没难过。”伸手轻轻抚了抚阿乐的脸颊,“我是在想,原来很多事,是你在意,它就是个事儿,你若不在意,它什么都不是。”

什么事儿?阿乐眨眼不解,但没问,只用力的点头:“没错呢。”

是啊,没错,这一世的她,再不会因为别人的贪嗔痴怨憎会困扰束缚自己了。

有人死一次才跳出束缚,有人则一生下来就不在束缚中。

谢燕芳缓缓走进东宫。

这是他第二次来东宫,上一次是太子妃出嫁时,他作为兄弟护送长姐。

但他比新娘子还要含羞,全程都躲在人后,并没有与任何人攀谈。

不过,他惊鸿一现,很多人见了过目不忘。

一路行来,东宫的人,不管是官员还是宫女太监都停下脚步,有人热情的打招呼,有人安静注视,谢燕芳不惶不恐穿行而过。

太子妃穿了件半新不旧的宫装,坐在东宫花园水榭的锦榻上,将宫女们采摘来半开的春花一一晾晒。

“阿姐是要做花酱吗?”谢燕芳问,伸手帮忙摆春花,“阿姐不在家,再吃不到好吃的花糕了。”

太子妃抬起头,有着与谢燕芳相似,但不如他的容貌。

她温婉一笑:“那是你挑嘴,家里姐妹谁不会做。”

“阿姐独一无二。”谢燕芳说,“每个姐妹的花酱都不同。”

太子妃轻叹:“姐妹们都是要出嫁的。”再抬眼看他,似笑非笑说,“你若是想吃长久不变口味的花酱,就娶个妻,让她学做花酱。”

谢燕芳一笑,拈起一片花瓣放进嘴里:“哪用那么麻烦,我跟阿姐学自己做就是了。”

太子妃呸了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叔父管不了你,我也不管你,我知道你自有主意。”她说,让宫女们把春花架子抬走,问,“太子给的差事你是非要辞了不可?”

谢燕芳点头:“为了表达诚意,我亲自来一趟。”

太子妃蹙眉:“这个差事也是我事先挑选过的,不会碍着杨氏的利益,反而能助力他们,这也不行?”

谢燕芳摇头:“不行,天下谁都能助力杨氏,唯独我们不行。”他看着太子妃,轻声说,“杨氏是太子殿下的亲族,不是我们的。”

太子妃听懂了,他们不能得罪杨氏,但也不能亲近杨氏,这样都会让太子不悦。

她握着手喃喃:“因为我当了太子妃,我们谢氏反而没有了出头之日?”

谢燕芳笑道:“阿姐,我谢氏出头,又何须官职勋爵?”

第三十三章 燕芳

堂弟自幼聪慧,她能成为太子妃,其实并不是谢氏家族的缘故,而是因为谢燕芳。

太子的亲事,本是杨氏赵氏相争,皇后不在了,帝后情义在,杨氏要亲上加亲,但贵妃陪伴多年,恩情正浓,赵氏也希望亲上加亲。

东阳谢氏虽然是大族,但只是一地豪族,不是天下豪族,在杨氏赵氏以及皇帝眼里并不算什么。

谢氏也从未想过能成皇亲。

机缘巧合,太子好骑射经常在外游玩,有一次来到了东阳。

但太子为人倨傲,不见任何东阳豪族,不参加他们的宴请,不接受礼物,连官员们也被赶走,率众在野外扎营,骑射猎杀欢宴。

诸人不敢去惊扰,只能远处观望。

没想到谢燕芳独自一人翻进了太子的猎场,站在山丘上一箭射走了太子的猎物。

那时候,谢燕芳十三岁。

私自潜入,手持凶器,这个小少年当场就能被围杀,谢氏,甚至整个东阳官员权贵都难逃罪责。

但被围住的时候,少年谢燕芳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拎着猎物笑说:“原来太子的箭术不如我啊。”

太子好武,哪里能让这少年带着赢了自己的得意死去。

于是两人比了箭术,骑术,甚至瘦弱的谢燕芳还敢举石锁。

一场场下来,两人相谈算不上甚欢,但玩得倒也畅快。

最后,太子拎着长刀问他服不服,如果服了,就可以去死了。

谢燕芳依旧也不怕。

“我生来衣食无忧,敏捷聪慧,学什么会什么,想要什么就去探求什么。”十三岁的少年豁达一笑,“听闻太子好骑射以及巨力,特来亲眼一见,今日见过了,就没有憾事,朝闻道夕可死。”

太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孤罚你倒是成全你了。”

谢燕芳想了想:“如果殿下真要罚我,不如娶我姐姐吧。”

这话就更好笑了,能与太子成亲,是天下最荣耀风光的事,将来是要成为后族,为此争抢的世家不计其数。

这小子竟然说这是惩罚,这真是大不敬的言论。

“嫁给太子当然是天下最荣耀的事,我谢氏也将一同万众瞩目,但对我来说,瞩目之下,必然灼灼,我受到赞誉会被认为是承蒙殿下您的光彩,我若行为稍有偏差,则会被责问玷污了您的光彩,小子此生此身都将不得肆意。”

太子哈哈大笑,他不喜欢读书人,尤其是三皇子那样披着狂狷假象的奸诈读书人,这谢家小子也很奸诈,但奸诈的像武人一样坦诚。

说的没错,成为他的太子妃,日子可不好过,谢氏夺走了太子妃位置,必然激怒杨氏赵氏,要承受他们的怒火,要卷入纷争中,谢氏要么压制杨氏赵氏,要么受困顿与杨氏赵氏,两方较量,变成了三方厮杀。

这是太子要的局面。

但京城的那些世家都畏惧杨氏赵氏,不肯相争,这也是轻视他这个太子。

没想到谢氏这么个小少年敢冒险前来自荐,太子勇武,也最欣赏勇武者,于是让谢燕芳原路悄无声息离开,第二日便接见当地官员世家,并特意与谢家族长相谈。

那时候,谢家族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个月后,太子请皇帝下旨,东阳谢氏女为太子妃。

那时家里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爷爷爹爹叔父上上下下真是差点被吓死。

太子妃不由抿嘴一笑。

作为谢氏长房长女,她是独一无二的人选,从一个世家小姐,一跃为太子妃,将来还会是大夏的皇后,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她小时候可没有算卦的说她命格贵重,也没有被人另眼相待,她今日的地位是堂弟拿命博来的。

十三岁的时候就能一博让谢氏天下闻名。

二十三岁的谢燕芳自然更能让谢氏无忧。

“这些事你自有分寸,我就不操心了。”太子妃笑说。

谢燕芳点头:“阿姐,出嫁的时候就与你说过,你只需要做个好妻子好母亲便足矣,其他的事无须操心。”说到这里看了太子妃一眼,“比如你与太子一起为我挑选差事的事,不要再做了。”

太子妃嗔怪:“我与太子亲近,他作为丈夫随口问我,我这个妻子也随口答了句,这也不行吗?”

说罢看着谢燕芳似笑非笑的神情,便自己摆手。

“是,是,阿姐我知道了,小弟你不要担心。”

谢燕芳一笑没有再多说。

“家里都还好吧?”太子妃问,“我听他们说,那个燕来极其不听话,整天惹是生非,影响家里的声望,当时那女人带着孩子上门的时候,就该打死了事,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咱们家的血脉。”

“是不是咱们家的血脉,咱们家说了算啊,至于声望,阿姐不用担心,其他人不听话,惹是生非,不会有损谢氏声望,反而令谢氏声望更盛。”谢燕芳说,说到这里一笑,“因为谢氏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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