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瞳
然后他便注意到周围的行人突然四散跑开,而一大群身穿黑色制服、装备着武器和护盾装置的治安队员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附近各个道口,并朝着这边飞快聚拢过来。
消瘦苍白男子第一反应是伸手摸向腰间——那里佩戴着一把防身的短剑,但在注意到治安队员的数量以及他们手中的武器装备之后,他明智地停了下来。
一名身材高大的治安官挺身走出,凝实的魔法护盾在这位治安官身边闪耀着微光:“先生,放下武器,把手举过头顶!你因违反超凡者管制法案被捕了!”
在高声通告的同时,这名治安官也出于职业本能迅速打量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穿着款式陈旧的传统短袍,系带式的布质腰带,手工缝制的靴子,短袍下面似乎是阔腿长裤……一个显而易见的外乡人,而且应该是刚来南境不久。
在南境,劳动工具和劳动方式的变更已经引起了方方面面的变化——由于各类机器设备的安全操作需求,由于工厂的着装规范,收口、轻便、易于活动、美观实用的新式服饰已经逐渐成为主流,各类长袍短袍、阔腿裤、宽边长袖以及拥有系带式腰带的外套都在逐渐被收身礼服和轻便工装,以及此类服饰的日常变种取代,尽管有学者认为这种“机器决定人”的变化是一种束缚,是传统习俗的倒退,但不可否认的是,南境百分之九十的劳动者都在接受这样的变化,而仍旧维持旧式衣着打扮的人……要么是较为守旧的人,要么是外乡人。
在这座位于南境门户的堡垒城市中,后者的几率更高。
被治安队员围起来的中年人显然仍处于错愕和意外中,但他还是理解了治安官的意思,把腰间短剑和短杖解下放在地上,并把手举过头顶。
治安官点点头:“很好,先生,积极配合是个好的开始——你的姓名?”
中年人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治安队员,他沉默了两秒钟,但最后还是配合地开口道:“巴德……巴德·温德尔。”
“巴德巴德先生?”
中年人的脸皮微微抖了一下:“不,是巴德·温德尔。只有一个巴德。”
治安官仍然维持着一脸严肃:“好的,温德尔先生,你接下来需要跟我们走一趟——是否能被释放取决于你的表现。”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中年人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没有伤到任何……”
“我们检测到了未经授权的施法行为,”治安官盯着巴德说道,“时代变了,温德尔先生,你的施法许可证呢?”
巴德愣住了:“……施法许可证?那是什么东西?”
治安官耸耸肩:“好吧,那看来你还是偷渡进来的。这一次,你恐怕真的要被关起来了。”
巴德的眼角抖了一下,但在短暂的犹豫思考之后,他最终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他叹息着,“随意吧,我不会反抗的。”
第0663章 物是人非
东境,白沙丘陵地区。
一支工程队伍随着数天前的一班列车抵达了这座矿区,曾被摧毁的矿山设施此刻正在接受重建,白沙丘陵沉浸在一片繁忙有序的气氛中,起重设备、工程车辆、施工框架以及隔离网到处都是,而在所有施工区域中,有一个地方最为特殊:
位于白水河附近的、规模庞大的“神陨天坑”。
人造之神陨落之处,巨大的天坑已经被塞西尔军团严密监控起来,数个临时哨塔和防御工事在边缘监控着这座大坑内外的所有动静,而在坑底的“残骨”附近,已经建起了一座小型研究站。
那可怕的人造之神此刻仅剩下一幅残缺不全的骨架,扭曲变异的骨骼碎片以令人生畏的姿态伫立在大地上,并有少部分被掩埋在坑底的碎石泥土之间,又有大量血肉残余物散落在附近,那些亵渎的生物组织就仿佛仍残存一丝生机般,至今仍然维持着些许活性,并不断散发出强烈的魔力反应。
这些不可思议的遗留物毫无疑问是宝贵的研究样本。
在数名学徒和士兵、军官的陪同下,皮特曼慢慢地行走在那些巨大的骨骼残片间,老德鲁伊双手背在背后,腰背微微佝偻着,视线在附近那些令人不安的残骸上扫过,一些金属框架支撑着这些摇摇欲坠的骨架,在金属框架分割出来的几个区域,一些插在地上的牌子标注着诸如“已取样”、“未取样”、“已清理”之类的字样。
皮特曼停下了脚步,静静注视着眼前的骨骼结构,一些残存的血肉在那些骨骼之间缓缓蠕动着,发出某种恶心的细微声音,并时不时陷入抽搐——就仿佛这部分生物组织仍然在经历着战斗时的幻痛一般。
“这些东西到现在还会抽搐,”一名随行军官忍不住低声说道,“真是可怕的造物……”
“蓝尾沼泽蜥蜴的尾巴在被切下来一星期后仍然会抽搐,甚至会弹跳,大自然原本便塑造了这些不可思议的生命奇观,它本身并不稀奇……”皮特曼随口说道,“眼前这东西之所以可怕,只不过因为它格外庞大罢了。”
随后他转向自己的学徒:“采集这个位置的样本——这里应该靠近它的神经中枢,或许这里残存的样本能告诉我们它到底有没有‘神经中枢’这样的结构。”
几个学徒大着胆子靠近了那些仍然在抽搐和蠕动的血肉,启动了各自携带的切割工具——熔切剑,切割光束,以及大功率的锯片,这些强力可靠的工具是科研人员的好伙伴——伴随着一阵阵刺耳的噪声,采样位置火花四溅。
那看似柔软的血肉和脆弱的骨骼实际上强度高的可怕,如果不用一些“专业工具”,根本就切不开。
一阵沙沙的爬行声从附近传来,海蛇形态的提尔一拱一拱地来到了皮特曼等人旁边,这位海妖小姐抬起头,看着德鲁伊学徒们采集样本的现场,轻启嘴唇,口水流了一地。
然后她就评论起来:“我跟你们说,这个位置的口感最好,是这堆人造肉上难得有嚼劲的部分,还不塞牙……”
皮特曼身边的军官顿时一脸古怪,颇为无奈地说道:“提尔小姐,不是说过了不要在未采样区域进食么?虽然上级已经批示,同意您在这里进食,但至少不要干扰我们的研究工作……”
提尔立刻摆着手:“不碍事不碍事,我就尝了微不足道的一小点,肯定不影响你们的工作,对吧皮特曼?”
“只要你不当着我们的面进食就行——那会对我的学徒们的心理健康有损害,”皮特曼看了这个深海咸鱼一眼,紧接着便转回头,继续出神地注视着那些巨大的骨骼和抽搐蠕动的生物组织,“……真的很难想象,他们到底怎么造出这个的……”
“我们找到了这头巨鹿最初出现的地方,并在索林堡西部地区发现了规模庞大的裂谷和洞穴,它们通往地下深处,那里似乎存在一个古老的地底建筑群,这头怪物应该就是从那里来到地表的,”随行军官说道,“但地下情况过于复杂危险,一时之间无法继续探索。”
皮特曼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说道:“……万物终亡会的巢穴确实是位于地下,但那是个比忤逆要塞还要古老复杂的地方,你们没有贸然探索是对的。”
作为曾经万物终亡会的一员,他其实知道这座地下设施的存在——但也仅仅是知道它存在而已。
那片神秘的地底建筑群是古代产物,年代或许和忤逆要塞一样古老,但却无人知道它真正的来历和作用,万物终亡教徒们在它内部构筑了复杂的“藤蔓网路”,以联通各个区域,控制通往地面的通道,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地宫中设置了无数的陷阱和暗门,以抵御可能到来的入侵——而这一切都和进入地宫的魔法秘钥一样,是时常变化的。
那片地下设施或许已经在巨鹿失控之后遭受了严重破坏,但肯定还有大量机关陷阱残存下来。
皮特曼已经离开万物终亡会太久,他掌握的情报早已过时,因此根本不敢带着人去探索那里。
“把相关情报上报吧,这方面的事情不该由我们决定。”
随行军官低下头:“是,皮特曼大师。”
……
詹妮微微抬起头,遮阳帽的宽沿遮挡着正午左右过于强烈的阳光,微风吹来,让她白色的发丝在耳畔扬起。
在明亮的天光下,圣苏尼尔古典庄严的城墙和塔楼在她的视线中熠熠生辉,飘扬的旗帜在城头飞舞,威武的士兵伫立在岗位上,古朴而富有安苏风情的街道在阳光下延伸出去,街道两旁是陈旧参差的屋舍,街道上是行色匆匆的行人。
这座城市和她当年离开的时候比起来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但又似乎变了很多,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让这位塞西尔首席符文师的眼神难免复杂起来。
一名随行军官来到詹妮身旁,立正行礼:“詹妮大师,您要直接前往白银堡报道么?”
在塞西尔,所有资深技术研究者和大工匠都有“大师”称号,而詹妮更是最早获得这个称号的人之一。
“我想先去一个地方,”詹妮看向这位拥有骑士徽记的军官,温和地微笑着,“您先带着其他人去城堡吧。”
“是,大师——我这就安排您的护卫队伍。”
詹妮怔了一下,随后下意识摆手:“护卫?不用了,我熟悉这里的情况,我自己去就好……”
军官露出一丝为难神色:“大师,这是上级命令,这座城市还未解除特殊状态,您在这里的行动皆需军方保护……”
詹妮看了看这位陪着自己一路从南境来到王都的骑士先生,生性温吞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性格让她没有坚持己见,她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骑士先生。”
数分钟后,两辆悬挂着塞西尔徽记的黑色魔导车离开了圣苏尼尔南城,沿着拥有数百年历史的铁十字街,向着内城的法师区域驶去。
车窗外,陈旧斑驳的民居不断向后退去,车轮碾压着不甚平整的石板路面,传来的些微颠簸仿佛也在搅动着詹妮那难以沉静的思绪,她靠在窗旁,视线随着车辆前行而慢慢扫过那些熟悉的街巷、建筑,扫过那些依稀还有些印象的人群。
街道上的行人数量比记忆中的要少,他们仍然穿着缝有补丁、颜色单调的粗麻布衣,行色匆匆,面容麻木,时不时有人在街巷角落中停下来,朝着魔导车的方向伸长了脖子张着嘴巴愣愣地看上两眼,但很快便会敬畏地低下头,仿佛不敢和这些用钢铁拼合起来的“魔法怪兽”对视似的。
平民区的街道很窄,即便行人不多也会出现拥堵,驾车的机工士偶尔鸣响车笛,便会有很多路人缩着脖子弯下腰来——他们对着这发出怪响的钢铁机器鞠躬致意,以至于有些人甚至忘了应该让路,士兵不得不从车窗探出头,高声提醒路人躲避。
为了防止伤到路人,车开的很慢,一些小孩子好奇地靠近了魔导车,在路边对着这些机器指指点点,但很快便被大人打了耳光,揪着耳朵拖回家去。
“虽然我们进城已经有半个月,但大家还是很不适应这些新事物,”一名坐在詹妮旁边的女性魔能战斗兵略带着尴尬说道,她是随着第一军团北上并接管圣苏尼尔的士兵之一,此刻被编入詹妮的护卫,一方面贴身保护詹妮,一方面充任其他士兵的向导,“现在情况已经好多了……第一天的时候甚至有平民对着魔导车下跪,行吻地礼。”
詹妮轻声叹息:“这需要改变……我们都经历过这个时期。”
“是啊,我们都经历过——第一台魔导水泵被安进村子的时候,我的父亲甚至因为担心它吃人而禁止我们靠近田地,但仅仅过了一年,他就想和邻居们一起凑钱买台打谷机了,因为农机管理站的机器永远不够用,排队总是要很久,而今年打的粮食恐怕会多到人力根本忙不过来的程度,”士兵笑了起来,看向詹妮的时候充满敬意,“这都应该感谢像您这样的大师。”
詹妮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生性内向而且总是沉迷于研究室的她很不擅长面对这种直接的夸奖和致敬,她只好低下头,小声说道:“谢谢……但比我厉害的人还多呢。”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了外城的平民区,进入了内城较为富裕繁华的地方。
狭窄的街道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周围的民房也显得整洁高大了许多,路边开始出现穿着得体、抬着头走路的市民,而在这条街道的尽头,一些高高的尖塔以及漂浮在街道上空的闪亮符文已经映入詹妮的眼帘。
她轻轻吸了口气。
圣苏尼尔的法师区到了。
两辆车穿过富人区的街道,径直进入了法师区,这里整个区域的守卫都已经被塞西尔军团接管,悬挂着军方标记的魔导车在法师区内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在詹妮的指引下,车子最终在一座拥有淡紫色尖顶、灰白色外墙、约四五层高的法师塔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典型的传统魔法塔,整体建筑在石质的坚固基座上,灰白色的外墙表面有隐隐约约的魔纹浮现,沉重华贵的橡木门被魔法屏障封锁着,而在尖塔上空,还有漂浮的水晶和金属结构体围绕着尖顶缓缓旋转——那些水晶和结构体具备监视、预警、作战等诸多功能,詹妮对它们非常了解。
一小队士兵从车上下来,跟着詹妮一起来到魔法塔前,那扇被符文封锁的橡木门表面闪烁了几下,随后符文散去,大门缓缓打开。
无需敲门——控制魔法塔的人工智能(塔灵)自会分辨访客,提醒守卫。
静静等待片刻之后,詹妮看到一个穿着深灰色长袍的学徒从那黑乎乎的门洞里走了出来。
他的名字叫马克,导师的学徒之一。
不是奴仆学徒,是真正的学徒。
詹妮对他的印象不算好,但也不算坏——这是个天赋一般的年轻人,但至少比奴隶值钱,詹妮对他的印象也就这么多了。
马克是低着头出来的,直到来到詹妮面前才微微抬起脑袋,他很快便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模样,脸上显出惊讶的神色来,随后他便注意到了詹妮身后那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及不远处停着的两辆魔导车。
这个年轻人的表情一下子有点错愕,紧接着缩了缩脖子,语气复杂而尴尬:“詹妮,你……真的是你?”
“是我。去告诉导师,我回来了。”
第0664章 故人来
听到詹妮的话,马克一时间似乎有点发愣,好像是还没能把眼前的情况搞清楚——也有可能是那些全副武装的塞西尔士兵让这个有些懦弱胆小的年轻人过于紧张,以至于一时间忘记了该说什么,但詹妮并未因此生气,而是很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去告诉导师,我回来了。”
这一次,马克终于反应过来:“啊,啊好的……但是……”
他突然有点犹豫,后面的语言组织了好几遍才说出来:“但是导师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
“带我去见他就可以了。”
“好的……詹妮。”
马克有些畏惧地抬头看了詹妮身后的士兵们一眼,随后向旁边闪开,留出了通往魔法塔内部的门口。
詹妮迈步向内走去,护卫的士兵们紧随其后,魔能铠甲整齐划一的金属碰撞声让站在门口的年轻人缩了缩脖子,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法师塔内,古典而庄重的陈设如记忆中一般,一个用长效幻术制造出来的壁炉正在一层大厅内熊熊燃烧,火焰却是让人联想到冰雪的苍白色,恒温结界制造出的清爽微风在大厅中回旋,驱散着这个季节的暑热,黑纹木制成的置物架静静立在墙边,两名奴仆正在清理着架子上的灰尘。
一台星象仪被放置在大厅中央,在魔力的驱动下,这台轻巧而昂贵的仪器正在自动运转着,在小范围内模拟出白天不可视的诸多星辰投影。
一道弧形的阶梯位于大厅对面,沿着墙壁向上延伸,同时又有一个半月形带有栏杆的平台漂浮在阶梯内侧,正在魔力的驱动下来回移动着。
“……导师终于把浮台装置弄好了?”詹妮微微转过头,对跟进来的马克问道。
“是的,”马克似乎终于适应了一些,说话也流畅起来,“去年弄好的,耗费了很多珍贵材料。”
詹妮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只是想起,这时候瑞贝卡应该还在带领她的研究团队尝试在精灵技术的基础上重构反重力法术吧——将那个昂贵而精密的法术用一块钢铁板材和几公斤廉价的紫铜、人造魔晶实现出来,并让它能依靠小规模的供能装置独立运行,上次瑞贝卡在魔网通讯里说她不小心把试验品嵌在了天花板上,但他们已经成功让那个装置飞起来了。
虽然看样子“飞”的不是那么稳定……
她摇摇头,没有理会正在自动运行的升降机,而是按照熟悉的记忆,向着那道熟悉的阶梯走去。
有很多同样熟悉的面孔,在她经过时恭敬地低下头来。
这些人不一定知道詹妮现在的身份,甚至不一定还认识这个当年存在感就不高的、被随随便便扔出去应付王室差事的奴仆学徒,但他们至少认识塞西尔军团的士兵和他们的装备,稍有判断力的人就能看出,一个被整队士兵严密保护,能在这个区域随意出入的人,必然是帝国的大人物。
马克跟在詹妮身边,在登上法师塔三楼之后,这个年轻人小声说道:“导师在魔力枢纽……”
“嗯。”詹妮微微点头,走向魔力枢纽所处的密室房间。
在那扇熟悉的黑色木门前,她迟疑了几秒钟,但最后还是一把将门推开。
宽阔的密室房间中,魔力的氤氲微光在墙壁之间荡漾着,凝结成仿佛水流般的实质质感,灌注在房间中央凹陷下去的魔力池内,一个隐隐约约的魔法阵覆盖着整个房间的地面,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符文从魔法阵边缘延伸出来,从墙壁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而在整个房间的中心,魔法阵的焦点位置,一具干枯的躯体正靠在那魔力池的边缘,半个身体浸泡在池水中,半个身体匍匐在地面上。
那几乎是一具干尸,仿佛薄薄的皮肉覆盖在一具骷髅上,一片苍白的头发凌乱披散着,头发下面露出的面容对詹妮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只有那双抬起来的眼睛,还算熟悉。
詹妮慢慢向着那具干瘪的躯体走去。
人类,真的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
坚守城墙的骑士,平日里也在压榨农奴;
死战不退的伯爵子爵们,也从农民手里扣走了最后一点粮食和田产;
那些把家当都捐出来支援前线的人,把自己所有的子女送上城墙的人,油尽灯枯死在护盾节点的人……
他们同时也是土地的主人,农奴的主人,财富的主人,以及……奴仆学徒的主人。
威廉·博肯,王家法师团成员,负责守护西墙壁垒护盾节点,在守城战的第五天,他把所有下级法师赶出了节点大厅,并把自己绑在了节点水晶上。
现在,他快死了。
詹妮在那具躯体旁停下脚步,慢慢弯下腰,蹲下来,坐在地面上——这座法师塔中的地面,在她过去的很多年人生里,都一直是她的座椅和睡床。
那个干瘪的头颅感知到了气息,他微微移动着,在一阵颤抖中,他缓慢睁开眼睛,发出嘶哑低沉的声音:“啊……詹妮……你来了……”
詹妮静静地看着他:“导师,好久不见。”
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比詹妮预想的更加平静:“是啊,好久不见……你现在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