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打更人 第795章

作者:卖报小郎君

许七安脸色阴沉的点头:“诸公们吃瘪了,但陛下也没讨到好处。估计会是一场长久的拉锯战。”

怀庆抬起清丽脱俗的俏脸,黑亮如秋后清潭的眸子,盯着他,竟嘲笑了一下,道:“你确实不适合朝堂。”

“?”

我说错什么了吗,你要这样打击我许七安皱眉。

“这棋下的也无趣,本宫没什么兴致了,不如与你复盘一下今日朝堂之事。”怀庆公主把棋子轻轻抛入竹篾棋盒。

许七安精神一振。

“今日朝堂上商议如何处理楚州案,诸公要求父皇坐实淮王罪名,将他贬为庶民,头颅悬城三日父皇悲恸难耐,情绪失控,掀了大案,痛斥群臣。”

怀庆笑了笑:“好一招苦肉计,先是闭宫数日,避其锋芒,让愤怒中的文武百官一拳打在棉花上。

“待他们冷静下来,情绪稳定后,也就失去了那股子不可抵挡的锐气。朝会开场,又来那么一下,非但瓦解了诸公们最后的余勇,甚至反客为主,让诸公产生忌惮,变的谨慎”

这就好比两个人打架,其中一个人突然狂性大发,抓起板砖打自己的头,另一个人肯定会本能的忌惮,谨慎,以及他是疯子。套路不高明,但很管用许七安得承受,元景帝是有几把刷子的。

“接着,礼部都给事中姚临跳出来弹劾王首辅,王首辅只有乞骸骨。这是父皇的一石二鸟之计,先把王首辅打趴下,这次朝会他便少了一个大敌。而且能震慑百官,杀鸡儆猴。”

怀庆端着茶喝了一口,淡淡道:

“好在魏公及时出手,不是要治王首辅吗?那就别留余地。可这就和父皇的初衷相悖了,他并不是真的想罢了王首辅,这样会让魏公一家独大。呵,对魏公来说,如此借机除掉王首辅,也是一桩妙事。”

许七安咽了咽口水,不自觉的端正坐姿。

“杀鸡儆猴的计策失败,父皇立刻让左都御史袁雄出手,把皇室颜面抬出来你要知道,从古至今,皇室的尊严仅次于朝廷尊严,对诸公们,有着天然的压迫力。”怀庆公主沉声道。

身为臣子,一心想要让皇室颜面扫地,这无疑会让诸公产生心理压力许七安缓缓点头。

人与人的斗争,无外乎武力斗争和心理博弈。

就如他穿越前经常听到的一个词:pua

“这是为历王后续的出场做铺垫,袁雄终究不是皇室中人,而父皇不适合做这个谩骂者。德高望重的历王是最佳角色。虽说这一招,被魏公破解。”

怀庆一边收拾棋子,一边说道:“但历王这一闹,效果多少还是有点的。而这些,都是为后续曹国公的出场做铺垫。

“用朝廷和皇室颜面,动之以情。用杀蛮族、妖族的结局晓之以理。楚州城虽然没了,但这一切都是妖蛮两族做的。

“百姓早已习惯了妖蛮两族的凶残,很容易就能接受这个结局。而妖蛮两族并没有讨到好处,因为镇北王杀了蛮族青颜部的首领,重创北方妖族首领烛九。

“试问,百姓听了这个消息,并愿意接受的话,事情会变得怎样?”

许七安涩声道:“楚州城破,就不是那么无法接受的事。因为一切的罪,都归结于妖蛮两族,归结于战争。

“镇北王也从屠城凶手,变成了为大奉守国门的英雄。而且,他还杀了蛮族的三品强者,立下泼天功劳。”

怀庆公主颔首,嗓音清丽,问的话题却特别诛心:“如果你是诸公,你会作何选择?”

许七安没有回答。

镇北王索性不过是个死人,他若活着,诸公必定想尽一切办法扳倒他。

可他现在死了啊,一个死人有什么威胁?如此,诸公们的核心动力,就少了一半。

如果真能像曹国公说的,能逆转楚州屠城案的真相,把这件事从丑闻,变成值得歌功颂德的大捷。

那为什么不呢?

怀庆道:“父皇接下来的办法,许诺利益,朝堂之上,利益才是永恒的。父皇想改变结局,除了以上的计策,他还得做出足够的让步。诸公们就会想,如果真能把丑闻变成好事,且又有利益可得,那他们还会如此坚持吗?”

许七安脸色愈发阴沉。

“而一旦大部分的人想法改变,魏公和王首辅,就成了那个面对滚滚大势的人。可他们关不了宫门,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大势。”怀庆清冷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

许七安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在嘲讽元景帝、诸公,还是魏渊和王首辅。

或者都有,或者,她也在嘲讽自己。

“不对,这件事闹的这么大,不是朝廷发一个公告便能解决,京城内的流言如火如荼,想逆转流言,必须有足够的理由。他能堵住朝堂众臣的口,却堵不住天下人的口。”许七安摇着头。

“父皇他,还有后手的”怀庆叹息一声:“虽然我并不知道,但我从来没有小觑过他。”

两人没有再说话,沉默了半晌,怀庆低声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别做傻事。”

她不认为我能在这件事上发挥什么作用,也是,我一个小小的子爵,小小的银锣,连金銮殿都进不去,我怎么跟一国之君斗?

玩争斗我还嫩的很,怀庆也觉得我不行许七安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可是,我才是杀了吉利知古的英雄啊。

打更人衙门,浩气楼。

午膳后,魏渊小憩片刻,然后被进来的吏员唤醒。

“魏公,陛下遣人传唤,召您入宫。”吏员低头躬身。

魏渊默然几秒,温和的声音说道:“备车。”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家(万字大章,求月票)

皇宫,御花园。

垂下明黄色帷幔的凉亭里,黄花梨木制作的八角桌,坐着一道黄袍,一道青衣。

魏渊和元景帝年岁相仿,一位气色红润,满头乌发,另一位早早的两鬓斑白,眼中蕴藏着岁月沉淀出的沧桑。

如果把男人比作酒水,元景帝就是最光鲜亮丽,最尊贵的那一壶,可论滋味,魏渊才是最醇厚芬芳的。

两人在手谈。

元景帝看着被魏渊收走的白子,叹息道:

“淮王殒落后,这北境就没了擎天柱,蛮族一时是兴不起风浪了,可东北巫神教如果绕道北境,从楚州入关,那可就是直扑京城,屠龙来了!”

说话间,元景帝落子,棋子敲击棋盘的脆响声里,局势霍然一边,白子组成一柄利剑,直逼大龙。

“啧,魏卿今日下棋有些心不在焉啊。”

魏渊目光温和,捻起黑子,道:“擎天柱太高太大,难以控制,何时坍塌了,伤人更伤己。”

轻飘飘的落子。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对弈,四五次落子后,元景帝淡淡道:

“前几日太子遇刺,后宫人人自危,皇后也受了些惊吓,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人都憔悴了。魏卿啊,早些抓住刺客,让这事过去,皇后也就不用担惊受怕。”